乖乖小夫郎 第156節
一晚上過去,他們幾個累了,追殺的他們的也是人,縱使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也不是鐵打的,同樣會疲憊。 沈玄青躲在大樹后面,聽見羅標幾人的喊罵聲,知道是想幫他。 和面對猛獸不同,獸類再狡猾,也比不過人的心智,可此番突生變故,很多人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就送了命。 是以哪怕知道自己殺了人,他心硬面冷,手里又是宰慣牲口禽畜的,見多了血腥,心中并無任何波瀾,只從胃里泛出一陣惡心,殺了馬隊那么多人,只當給他們報仇了。 當蒙面黑衣人中箭倒地,被一箭擦著褲管過去的丘老三嚇得差點尿褲子,哆哆嗦嗦低頭一看,幸好他穿得厚,褲子里還有一層薄棉花,這會兒棉絮翻露在外,毒箭頭并未傷到他,這才腿軟跪倒在地。 待回過神聽見丘老大和羅標說那兩人都死了,他如夢似幻,一下子驚醒,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悶頭緊緊捂著嘴哭。 沈玄青很快在兩個黑衣人身上摸索一番,摘掉臉上蒙的布一看都不認識,也并無任何木牌符令能辨出身份,唯有在他們后脖子下方看到一個青色符文的烙印。 丘老大見多識廣,但也不認識這符文的來歷。 還沒停歇一會兒,沈玄青讓羅標和他抬尸體扔進被落葉枯枝遮蓋的矮山洞中,丘老大丘老三去抬另一具尸體,弄完后他說道:“留不得,快走?!?/br> 昨晚追殺他們的不止兩個人,若被發現尸體,怕是要過來尋仇,還是盡快離開為好。 一路走沈玄青一路想,那伙人不為搶車馬不為搜刮財物,昨晚死了的二十個弟兄都躺在地上,黑衣人連尸首都不去摸,只對他們趕盡殺絕,肯定不是搶錢的山賊。 他又去問丘老大有沒有得罪過誰,可丘老大一個販馬的,頂多是和同行有些不快,但在他們豐谷鎮上,哪有人能花大手筆請這樣的殺手來阻截,不說銀錢,根本沒有門路。 如此便只剩了一個猜想,黑衣人不是沖他們來的,或許只是他們夜里到了那片山嶺,礙了對方的事,亦或怕被他們看見什么,就順勢來滅口。 這樣一來也說得通了,暗中的人看他們只是尋常漢子,沒把他們當回事,況且他們這樣奔逃,一邊逃一邊死人,任誰看都是一群沒有武藝的農家漢子,頂多是力氣大腳程快,到后半夜就只派了兩個人來追殺。 四人穿林爬坡,腳下不敢停留,邊走邊掩藏蹤跡,壓根兒不敢回頭。 待到晌午太陽刺眼,人人都口干舌燥,嘴唇多少都起皮開裂了,沈玄青找到一處山溪,一口氣走了這么遠,這才停下,這么久滴水未進,都渴的不行,哪還管溪水冰涼。 丘老三累的像是條死狗,喝完水翻過身躺在地上,只剩喘氣兒,偏生肚子還餓了,而干糧被落在馬車上。 沈玄青同樣餓了,坐在溪邊歇息,抬頭看向周圍,瞧見有能吃的果子,伸手指過去:“那棵樹上的果子能吃?!?/br> 丘老三原本癱在地上,聞言一下子坐起來。 丘老大和羅標也都舔著嘴唇,又驚又餓的,哪能好受。 果樹不高,就是許多熟果子被鳥兒和蟲子吃了,好果子不剩幾個,都這會兒了,有口吃的就不錯,沒人嫌棄,被鳥雀啄過的果子也摘下來吃。 吃了果子又喝幾口水,沈玄青竹筒一直掛在身上,從家里走時陸谷給他買了個皮水囊,后來裝酒喝,昨天晚上喝酒時解下來,逃命忘記拿了。 他灌了一竹筒水,丘老三身上還有個空酒囊,同樣裝滿了,暫且夠他們四人在路上用。 走了沒幾步路沈玄青看見樹枝上掛著的花蛇,若非逃命要緊,不然蛇rou也能墊墊肚子。 他分辨出回家的方向,打算趁那些黑衣人還沒發現被他殺了的兩具尸體,只要回去了,到了府城或是鎮上,殺手怎么也不敢明著動手,至于別的,只能等活命再說。 他一心趕路,忽然聽見一聲微小響動,登時警惕起來,迅速找了藏身處躲好。 第222章 早起天蒙蒙亮,陸谷和沈雁帶著孩子往rou鋪走,昨天沈堯青從家里拉了一頭肥豬過來,已到冬月初,天冷了,rou能久放,賣得比夏天好點,他倆要過來幫著稱rou收錢。 靈哥兒在鋪子里玩慣了,因今天起得太早,怕他哭鬧,陸谷給他帶了果脯,讓坐在桌前吃,殺豬的場面靈哥兒不敢看,獨自邊吃邊玩倒也高興。 rou鋪前人來人往,一直忙到快晌午,還零星來幾個買主要rou。 沈堯青給兩三個酒館食肆送了rou回來,陸谷就解了腰上圍裙,說道:“大哥,我倆先回去做飯,今天風大,我過去給你打一壺酒,吃了飯過來守著喝一些暖暖身子?!?/br> 沈堯青點頭道:“好,用小葫蘆打就行,喝不了那么多?!?/br> 早上忙碌還好,一直走動,到下午主顧少,多是坐著,鋪子門又不能關,前后的冷風一吹,就算抱著湯婆子也有些受不了,有時喝點酒能熱乎些。 聞言,陸谷就取了掛在墻上的小葫蘆。 正在收錢的沈雁仔細點好,把幾十個銅板嘩啦啦扔進錢盆里,隨后也解了身上圍裙,提起竹籃和他一起往外走。 竹籃里是一些冬筍和一吊割好的rou,如今他們吃rou不用買,冬筍是早起有人沿街叫賣時路過鋪子,順便買了幾根,回去切了和rou炒。 靈哥兒長了一點個頭,孩子雖然不胖,可穿得衣裳厚,大冬天不太好抱,況且他玩得正高興,也不愿讓抱,牽著陸谷兩根手指晃來晃去,嘴里時而還喊一聲。 酒坊在另一條街,他們三個往那邊走,北風緊,陸谷攏了攏衣領,誰知抓著他右手的小人忽然松開,他連忙抓住往前跑的靈哥兒。 “怎么又忘了?阿姆不是跟你說過,上街來不能亂跑,要么牽著阿姆,要么牽著姑姑?!?/br> 他抓著靈哥兒的手緊握在手心,即便街上人不算多也不敢松開。 前段時日沈堯青從老家拉了兔子過來,說豐谷鎮有戶人家丟了娃娃,怎么都找不到,都說是讓拐子拐走了。 自那以后,他和沈雁看孩子時都不敢分神,小孩子本就不懂事,不說被拐走,有時見著什么都想戳戳碰碰的,一不留神就摔倒碰著,可不得時時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阿姆,我要吃糖人?!膘`哥兒被抓住后還算乖,沒有鬧脾氣,只是眼睛一直盯著賣糖人的。 之前陸谷跟他說過,要是跑丟了以后就見不到阿姆阿爹,還有姑姑和大伯,他膽小,一聽見不到阿姆很害怕,還哭了一會兒。 倒不是陸谷故意嚇唬他,小孩子聽不懂道理,只有這樣講才能嚇住。 “想吃就說,跑什么,姑姑給你買?!鄙蜓阍谂赃呅Φ?。 于是靈哥兒另一只小手就抓住了她兩根手指,一下子就笑起來。 “行了,買個小的?!标懝日驹谔侨藬偳罢f道,又轉頭對靈哥兒說:“鄭爺爺不是說過,糖吃多了你肚子疼,到時又要去醫館了?!?/br> 靈哥兒記得鄭爺爺,是醫館里的大夫,他下意識捂住肚子,不敢再嚷嚷要買大的了,眼巴巴站在旁邊仰頭看沈雁。 孩子小,這幾個月不是鬧肚子就是發熱,鬧了兩三次,糖人不能多吃,沈雁也知道,就拿了個最小的塞進靈哥兒手里。 糖人甜津津的,阿姆不常給他買,靈哥兒舔了好幾口,就有點舍不得吃了,攥著小木棍在手里樂滋滋看。 從酒坊打了酒出來,陸谷下意識往街口那邊看,這里是進鎮子的必經之路,沈玄青要是回來,肯定會走這里。 吉興鎮比豐谷鎮大,人自然要多一點,日子好的人家能穿暖,有的還帶著皮帽子,可更多的,是衣裳有補丁的人,家境一般的,好歹能弄件棉衣穿,連縫補也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至于更窮的,衣衫單薄破破爛爛,雙手勉強攏在袖子里,頂著風往前走,冷風一吹只能縮脖子,可風是不講情面的,無論鉆進哪里,它都能順著縫兒吹進去,躲是躲不開的,勤快些的窮人打柴或是做短工謀生,不至于凍死餓死。 人來人往,許多人從街上走過,卻始終不見沈玄青的身影。 有小販扛著糖葫蘆垛沿街叫賣,靈哥兒聽見,就朝那邊看去,他知道阿姆不會給他買,就抬手攥著沈雁衣袖,壓低小奶音悄悄喊:“姑姑?!?/br> 沈雁低頭看他,順手給他把歪了的虎頭帽解開,重新在下巴底下系好,這頂虎頭帽是能遮住耳朵的,綁好就能捂住,不然孩子耳朵凍得通紅,她邊系邊說:“行了,有糖人吃呢,今天不買了?!?/br> 靈哥兒有點委屈失落,不過舔舔手里的糖人后又笑起來,可真甜。 “走,回去吧,該做飯了?!标懝纫暰€從街口收回來。 沈雁知道他在望什么,二哥哥是八月初走的,如今已入冬月,走了三個月了,走前說最多三個月就能回,想來沒幾天了。 陸谷就這么等,到后來天天引著靈哥兒往鎮口走,有時是借口過來買東西,有時干脆什么都不說,一過來就張望著看向官道那邊,可半個月過去,始終沒看見沈玄青,也沒看見馬隊。 又下雪了。 陸谷站在屋檐下,這幾天他臉色一直不太好,也沒怎么笑過。 雪是昨天后半夜開始下的,到這會兒還沒停,天色昏沉,雪片子比較大,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層。 沈堯青正在掃院子,好歹弄出一條能走的路。 白雪上,乖仔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串爪印,今年沒有去秋獵,它又常在鎮上,rou鋪里一些骨頭rou渣都是它的,吃得比往年還要rou多毛厚,一點都不怕冷,因是獵犬,倒是沒那么肥壯臃腫,跑起來依舊像一陣風,矯健神勇。 陸谷看了一會兒天幕,沒有閑著,拿了鐵锨幫著鏟雪,如此忙一陣,身上漸漸熱乎起來。 前院弄完,雪堆積在樹下和菜地里,他正要和沈堯青往后院走,聽見房里孩子在喊阿姆。 靈哥兒比之前大了,睡醒后很少再哭,有時自己就爬起來,今天估計是覺得冷,就沒下床。 “我去?!痹趶N房燒水熱早食的沈雁聽見,往灶底添把柴火,拍拍手就往屋里走。 一進去就看見被子鼓起一小團,她笑一下,假裝看不到,問怎么找不到他們家小靈均了,把腦袋蒙進被窩里的小靈哥兒沒堅持一會兒,自己就笑了出來。 陸谷在后院掃雪,看見穿得圓滾滾的靈均跑過來抱住他雙腿,臉上這才有了笑容。 他放下大掃帚,一把抱起兒子親了親rou臉蛋,說:“姑姑給你煮了雞蛋,等會兒自己剝,好不好?” “好?!膘`哥兒答應一聲,見他眼睫毛都濕了,伸出小手去摸。 陸谷眼睛被一只小手捂住,笑著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眼睫長,一動就掃過靈哥兒掌心,孩子笑咯咯的,耍了一會兒后,鏟雪的沈堯青直起腰板,笑道:“來,大伯帶你堆個雪獅子?!?/br> 昨天賣完了兔子,只剩五六只雞鴨,雪下得這么大,街上不好走,晚去一陣也沒什么,若真有急著買的,附近兩三條街的人都知道他們住這里,自然會找來。 靈哥兒在雪地里邊玩邊看大伯堆小雪獅子,乖仔看孩子玩兒,也在雪地里跑來跑去玩耍,汪汪叫著,后院一時很熱鬧。 雪獅子堆了個雛形出來,因堆得小,只是哄孩子玩,沈堯青沒做太精細,還要去鋪子那邊呢。 “靈哥兒,來,剝雞蛋吃?!鄙蜓憧此麄z似是有話說,就喊孩子進堂屋,玩了這么久,小rou手都是紅的。 天冷母雞不好好下蛋,雞蛋金貴,陸谷隔三差五才吃一個,多是給孩子煮。 半月前他惦念著沈玄青應該快回來了,就攢了些雞蛋,沈玄青愛吃炒雞蛋,路上艱辛,肯定吃不好,回來要好好補補。 沈堯青把鐵锨靠在屋檐下,別說陸谷,連他也開始擔憂起來。 之前羅標跟著馬隊去北邊,最多三個月就回來,這個三個半月了,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沈玄青走時說趕在入冬前回家過冬,雪大大小小下了好幾場,始終不減蹤影。 他頓一下開口:“聽楊顯大哥說,他那邊有個布莊老板,近來要往府城去進好貨,我尋思著,花點錢托那人在府城打聽打聽,看是不是馬隊在哪里賣馬,要等賣完才回來?!?/br> “這個好?!标懝让Σ坏c頭,他只想著在鎮口張望,那府城人更多,馬隊多是在各個府城輾轉賣馬,許是賣馬耽誤了。 “嗯,我等下先去布莊看,鋪子不急?!鄙驁蚯嘀浪麚牟灰?,勸慰道:“你且放心,二青不會有事的?!?/br> “嗯?!标懝戎刂攸c頭,有人安慰一句,心里能稍稍寬慰些。 待吃過早食,沈堯青就出門去了。 臨走前看見陸谷殷切的眼神,他笑一下同沈雁說一聲,直到走出院門臉色才垮下來,心里愁悶不已。 沈玄青素來穩重,在外面若是耽誤了,不用想都會寫信回來報平安,若是在玉青府城賣馬,那是馬隊的事,與沈玄青無關,自己趕著馬車就回來了。 不過這些都是他的猜測,萬一真在路上耽誤了,天冷還下雪,本就不好走。 他邊走邊給自己寬心,出門在外,總有些絆住腿腳的事不是。 托人打聽消息,花點錢是最快的,即便如此,一直到冬月底,卻始終沒有沈玄青的消息,往年馬隊輾轉于玉青府城和周圍幾個大府城,今年連馬隊都沒回來。 等陸谷得知丘家人也在打聽丘老大和丘老三的下落后,徹底慌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