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73節
聲音戛然而止,黃達倒在地上,塵土濺起來,沈玄青眼里紅血絲涌上,進了一戶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到處找棍子。 林忠才怕鬧出人命,不敢放任他亂來,連忙勸他三思。 “二青!二小子!”衛蘭香見他當真提了棍子出來,誰都攔不住,氣得眼淚在打轉,就沒見過這么犟的!脾氣還這么大,鬧出人命怎么辦! 可她跑過來也拽不動,大陳和王東子攔著沈玄青,好說歹說但就是攔不下來,衛蘭香抓著他左胳膊,沈玄青右手里的棍子握得那叫一個緊,何志掰都掰不開。 “谷子,快!快把他手里的棍子搶了!”見跑過來的陸谷在旁邊直哭不敢靠近,她情急之下沒了主意,只得喊陸谷過來幫何志。 陸谷哪里見過這場面,但還是乖乖聽了衛蘭香的話,過來邊哭邊拽棍子。 若是旁人沈玄青想都不用想直接把棍子抽回來,但看見是陸谷,手上就逐漸松了勁。 陸谷握著奪過來的木棍,發覺沈玄青手上有血,便以為他被打傷了,剛要止住的眼淚又洶涌起來,委屈到癟著嘴巴忍住泣音無聲往下掉。 “你說你,唉!”衛蘭香見他冷靜下來,棍子也被拿走了,擦一把氣出來的眼淚又在沈玄青胳膊上恨恨捶一下。 “咳咳?!睍炟蔬^去的黃達醒來,咳出幾口血沫子,見沒人圍住他了,便忍著渾身疼痛爬起來就想跑,誰知剛松懈下來的沈玄青看見,直接從陸谷手里搶過木棍,幾步追上去打斷了黃達一條腿。 他動作實在太快,別說大陳他們,連陸谷都沒反應過來,一眨眼手里就沒了棍子,正往下掉的眼淚都生生止住了,人都是蒙的。 木棍被“哐當”扔在地上,沈玄青沒想過要黃達命,在這之前也只是想打一頓出出氣而已,可黃達嘴上不積德,竟想扯到陸谷身上。 第107章 當初沈玄青打斷陸大祥腿時陸谷沒看見,他暈過去被送到草藥郎中家里。 這會兒滿臉血的黃達趴在地上斷了右腿,連哀嚎的氣力都沒了,更別說往前爬,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沒幾下就疼得暈死過去,讓看到這一幕的陸谷連話都說不出來。 其他人都愣住,反倒是扔了木棍的沈玄青最冷靜,彎腰在黃達鼻子底下伸手一探,進氣出氣都有,可見只是暈了而已。 這下作的二流子倒是有條賴命。 “沈玄青,你!”衛蘭香氣得喊他全名。 沈玄青漸漸平息下情緒,悶聲爭辯了一句:“他沒死?!?/br> 衛蘭香對他這犟脾性簡直恨得牙癢癢,倔就不說了,力氣還大,幾個人都拉不住,但事已至此,再罵都不頂用了,她看向地上的黃達直嘆氣,說道:“這可怎么辦?” “不管他?!鄙蛐嗫匆姷厣系哪竟饔謸炱饋?,這是別人家的,得給人還回去。 “不管?”衛蘭香聲音拔高,眉頭擰在一起。 “他前幾年被當場抓住人贓并獲時若扭送官府,早把他一只手砍下了,這些年前前后后加起來偷了這么多回東西,也是府衙遠,村里人心善,沒將他告到官府去,雞鴨瓜菜是不值錢,可積多了也不少,論加起來的價錢,說不得都能判個斬首,今日不過斷他一條腿,為何要管他?” 沈玄青毫不畏懼,又說道:“他偷竊成性,若當真敢去告,只將他三番五次偷東西的事如實稟告,就算打死他官府里的老爺也不會管?!?/br> 這也是因黃達乃本村人,若是外村來的賊,村里人把賊毒打一頓都是輕的,遇著那不好惹的村子,手指頭都能給他砍下來。 他們大夏律法如此,倒不是沈玄青亂說話。 若人贓并獲抓到賊,官府是不會輕饒的,按偷的東西價錢來算,輕則砍手重則斬首示眾,好叫世人警醒,不可做那偷竊的賊人。 律法中所寫,除了賊以外,和已成親的婦人或夫郎偷情茍且的jian夫,這兩種人若被當場擒住,打死是不用償命的,頂多是給做賊的人家賠點銀子,至于jian夫,被打死了家里人也壓根兒不敢讓別人賠,不然一家子連帶親戚名聲都臭掉爛了。 這個道理別人不說,起碼林忠才知道。 不過律法是律法,鄉下人抓到賊了大多是毒打一頓,讓其不敢再來犯,除非動手的人太多,又或是漢子下手太狠,才有不小心打死的可能。 也是衛蘭香素來心善,不愿家里沾惹是非,才如此猶豫優柔,一聽沈玄青這么說,想來也是,打斷賊人的腿確實不犯法理,這才稍稍安心。 不過若是她知道黃達曾在言語上占過陸谷便宜,怕是恨不得讓沈玄青打死對方,陸谷和紀秋月可是他們家的媳婦夫郎,怎能讓個二流子口出狂言,只可惜這話沈玄青不能當眾說出來,否則陸谷就沒名聲了。 林忠才見事已畢,就出來攪和稀泥大事化了,背著手說道:“行了,下次他若再敢做賊,在村里亂偷,就真給他送進官府讓把手剁了?!?/br> 見幾個婦人和夫郎臉上是藏不住的高興,他再看一眼地上的黃達,滿心都是厭惡,這種二流子平時做賊,臟腑是黑了的,還下流猥瑣,就算他不去多打聽,隱約也知道黃達在村里都做過什么齷齪事,可這種事不能輕易拿到臺面上說,否則會壞了別人名聲,知道的人也不得不裝聾作啞。 他家里有女眷,尤其小女兒也長大了,孫女以后也會長大,對黃達這種人自是會起防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只是礙著這幾年沒抓到黃達的切實把柄不好借機發作。 府城離得遠,官門高府對尋常農人來說,本能里就有著畏懼,誰閑的沒事也不會往府衙里跑,是以之前沒把黃達扭送進去。 眼下既然林忠才這么說了,衛蘭香堪堪放下心。 “衛叔?!鄙蛐喟涯竟鬟€給衛明江。 “???”衛明江方才見他下手那么狠,人是蒙的,木棍拿到手里后才“哦”一聲,低頭一看,還好棍子上沒沾到黃達的血。 “娘,回去了?!鄙蛐鄾]去看地上的黃達,見陸谷滿臉水跡心下微嘆,外面人多不好拉手,就輕抓著陸谷手腕回家去了。 狗崽跟著他倆跑回去,后面的衛蘭香看一眼黃達,但在沈玄青的催促下最終沒去管。 末了還是林忠才揮揮手,喊黃達已經斷了來往的大伯將他抬回破草屋里,不然沒人愿去抬,總不能讓黃達就這么趴在路上,萬一死在這里豈不是晦氣,別人以后怎么走路。 何志過來挑起竹筐,圍毆黃達時他也動手了,替陳冬冬報了搶魚的仇,曬得黝黑的臉上有了笑意。 紀秋月方才和陳冬冬一塊兒在家門口看到了,見陸谷滿臉淚痕,沈玄青手上衣袖上還有血,連忙給舀了盆水讓他倆都洗洗。 沈玄青按著陸谷蹲下去,讓他先洗臉,見他看自己的手便解釋道:“我沒傷到,是黃達的血?!?/br> “真的?”陸谷帶著哭過的鼻音問道。 “真的,你快洗,洗完我好洗手?!彼@下才笑出來。 紀秋月心細,在陸谷洗臉時去拿布巾了。 沈玄青蹲在旁邊看他洗臉,想起一件事后說道:“之前我在鎮上見人家站著洗臉洗手,比蹲著方便,回頭我找木匠做個木盆架?!?/br> 陸谷鞠了一捧水正洗著,聞言只能悶聲嗯一下。 “給?!奔o秋月把布巾遞給他。 擦臉時沈玄青將手浸在水里,血跡在水中散開。 待野澡珠的白沫洗干凈后,陸谷見他手上確實沒傷口,心中才覺安慰。 衛蘭香回來在旁邊看著,忍不住說道:“你啊,以后可別亂出頭,大陳家里被偷還沒你打得狠,又不是咱家被偷了,大陳還反過來勸你別大動干戈,這算什么事?” “都是成了親的人了,年紀也不小,不是從前瘋跑撒野的小子,就不能長長腦子?萬一亂打人出事了,你讓我們怎么活?!?/br> 她絮絮叨叨數落沈玄青,說到激動時恨不得伸手戳一下二兒子腦門,可沈玄青長得太高,不像沈雁,抬手就能戳過去,伸出來的手指頭又縮回去作罷。 沈玄青每次挨罵時都默不作聲,陸谷現在也不敢說話。 “娘,那黃達是個爛人,打就打了,再者二弟向來知分寸,斷然不會亂來的,娘你別太cao心?!奔o秋月上來打圓場,她如今有身孕,說話那叫一個好使,衛蘭香瞪一眼沈玄青,不再啰嗦了。 “娘,我動手自然有我的道理,并非亂來?!鄙蛐酁樽屝l蘭香放心,順著紀秋月的話辯解了一句。 他有心想說黃達那廝言語冒犯陸谷,但一想還是算了,何必再將陸谷扯進這糟心事中。 衛蘭香被紀秋月勸了一會兒,心里那根筋轉過來,這兩年沈玄青確實老成穩重了,為數不多的幾次打架也是別人先惹他,今日對黃達下狠手,怕不是有事情在里頭。 她一琢磨,就問道:“二青啊,你跟娘說……” “娘,沒多大事,我昨天瞅見黃達在咱家屋后轉悠,要不是家里有狗,怕是夜里就被他偷了,今日不過是給他長長記性,原本我沒想下重手,可他挨了打不服氣,嘴里胡亂咧咧想污蔑谷子名聲,你那時沒在跟前沒聽見?!?/br> 沈玄青扯了個謊,又怕衛蘭香太心軟,將黃達滿口胡言說了出來。 毀人名聲可不是小事,漢子不說,流言風語是會害死婦人和夫郎的,連家里人日后都抬不起頭,衛蘭香一愣,繼而怒了,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擰著眉頭怒罵道:“這不要臉的狗東西!該打!” “怎么不早跟我說,早知道,再打斷他另一條腿?!彼龤獾轿嬷目?,紀秋月見狀連忙撫著她心口幫她順氣。 “娘,你別太動氣,不是已經打了,回頭他若再敢胡言亂語,我再收拾他就是?!鄙蛐嘁矂竦?。 陸谷跑進堂屋倒了碗溫水,端出來小聲說:“娘,你喝水?!?/br> 衛蘭香緩過一口氣,接過碗喝了兩口平息下來,她方才還在想,萬一黃達沒人管吃喝喪了命,這條人命是不是就算到沈玄青頭上,再者紀秋月懷孕了,得給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還是拿點東西去看看為好。 而現在別說看了,黃達就是死了,她不對著尸首吐口唾沫都是好的,喪了天良的壞種!死了叫報應! “究竟怎么回事?”沈堯青扛著鋤頭匆匆回來,他剛才在地里干活,有人經過地頭時說沈玄青跟人打架,就匆忙趕回來了。 衛蘭香可算是找著人訴說,冒著火噼里啪啦將事情學了一遍,別人都插不上話,她說完發泄出來,再想到黃達被打斷腿,心里舒坦了些。 院子里亂糟糟一通嚷嚷過后,總算是平靜下來。 陸谷在柴房收拾兔糞,聽見外頭沈雁和大灰把鴨子趕回來的聲音喊道:“雁雁?” “是我?!鄙蜓愦饝痪?。 狗崽汪汪叫搗亂,明顯能聽到鴨子撲騰翅膀的聲音,一定是在躲乖仔。 待晌午吃過飯后,陸谷和沈雁又喂雞又曬干草,沈堯青帶紀秋月在河邊和緩坡上轉悠解悶,怕吃多積食對身子不好,衛蘭香坐在屋檐下縫小孩衣裳,唯獨沈玄青出門不見了人影,他沒說去哪里,家里都挺忙的,干起活來也沒人顧得上看他在不在家。 清溪村是個雜姓村,有逃難過來的人家,也有從山里遷出來的,聚集起來慢慢就成了個村子。 如今村里人蓋的房子都比以前好了,但在村子四周還散落著一些沒拆沒推的老屋子。 黃達家還是那個破草屋,他爹娘早死了,自己手腳不干凈,去親戚家都不忘順手牽羊,是以他大伯一家將他抬回來后連管都沒管,直接走了,生怕被他賴上。 說起來他這名字還是他大字不識一個的爹想了許久才想出來的,鄉下人窮,所能想到的飛黃騰達不過是多賺些錢,將家里的破草屋翻成青瓦屋,可惜他爹臨死都住在破草棚里,連半片青瓦都沒見著。 暈死過去不知多久,黃達漸漸醒來,只覺斷腿鉆心的疼,他臉上糊的血還在,干在臉上像是結了痂,使勁搓一搓就成粉末簌簌掉下。 “這狗娘養的?!彼曛劬ε赃吅难?,一清醒就罵了句臟話。 黃達本就長得不好看,若端正點精神點還能看得過去,然而他眼睛總是滴溜溜亂瞟,就瞅著誰家有啥東西,去鎮上老往人家荷包錢袋上盯,誰看見都知道他不是好人,捂緊荷包連忙走開,更甚至婦人或是夫郎稍微露出點手腕胳膊來,他便能死死盯著不放,一雙小眼睛里放出邪光,也不知在想什么齷齪事。 此時他滿臉血污,稍一挪動斷腿就疼得不行,額頭上直冒汗,汗水和臟污混在一起,嘴里還不干不凈的,瞧著越發猥瑣不堪。 如今天熱了起來,這大中午的,他身上還漚出一股子常年不洗澡的臭氣sao味,身上衣裳也臟的不行,然而他自己好似聞不到,這會子心中滿是怨毒。 “好你個沈玄青,叫老子逮到,非打的你跪下叫爺爺?!彼吨弊雍蘼暳R道,因激動嗓音都破了。 “嘶?!秉S達罵完覺得爽快不少,隨即又因腿疼不住輕嘶喝氣。 腿應該是斷了,也沒個人伺候他,要想辦法吃喝,還得求草藥郎中給他治治腿,爬也得爬過去。 “誰叫誰?” 黃達正琢磨如何是好,冷不丁聽見這一句,待他轉頭看到坐在幾步遠的沈玄青后,嚇得“啊”一聲驚叫,眼睛登時瞪圓了,跟見了鬼一樣,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你怎么進來的?” 他躺在爛了半邊的發霉木板床上,醒來就沒怎么動彈,沒聽見任何聲響,連吸氣出氣聲都只有他自己的,只睜著眼睛看天罵人,壓根兒沒想到草棚里竟然還有別人。 沈玄青練了一身打獵的本事,設陷阱等獵物進套時要隱匿在樹林亦或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凝神屏氣自不用說,有時要抓的獵物鼻子太靈,還得洗澡減輕身上人味兒,亦或是用樹木汁液涂在衣服和身上,好迷惑野物的鼻子。 他已出師三年多,種種技藝日漸純熟,若真不想讓人聽見任何動靜,就能一直不出氣吭聲,動也不動,呼吸只在輕微之間。黃達連普通農人的體力眼力都比不上,更別說發現他在這里。 不過也是黃達醒來連頭都不轉一下,只顧謾罵出氣,擱別人一轉眼就看到了。 破草棚里到處漏風,破舊的桌椅板凳不是瘸腿就是搖搖晃晃,沈玄青坐在唯一一張好的長條凳上,他長得高大,往那里一坐不容忽視,太陽從他背后的稻草墻破洞中漏出來,逆著光有些瞧不清他神色。 見黃達終于看過來,他將手里的短刀轉一圈,翹起二郎腿斜睨過去,冷冷問道:“誰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