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 第37節
關于那位滎陽侯公子,赫連頌有過耳聞,早前還曾在班直任過職,后來稱病請辭,如今身上沒有半分功名,但在歡場中卻可以稱狀元。只是人家家務事,他也不好多作評斷,只道:“聽說家下養了好幾房妾室,想來大娘子過得很艱難吧!不過你放心,我日后定不會納妾的,只你一個,別無二心?!?/br> 肅柔紅了臉,“王爺現在說這個,為時過早了,官場上行走,總有抹不開情面的時候?!?/br> 他卻爽朗笑起來,“你以為往日沒有給我送女人的么?尤其我這樣的身份,多了牽掛,就是幫了朝廷的忙,所以那些王侯將相有一陣子日日宴請我,日日給我安排行首舞伎,我要是那么容易松動,王府里早就裝不下了?!?/br> 肅柔聽罷,心里卻有了另一番感慨,“你原本沒有打算在上京成親,是么?其實來者不拒,反倒可以讓朝廷和官家更放心,你做什么要把自己變成柳下惠?” 他眼里的笑意逐漸褪盡了,正色道:“小娘子冰雪聰明,可你不知道,笑納了那些女人,下一步就得生兒育女。我從未想過在上京留下子息,所以不要起那個頭,就沒有諸多煩惱?!闭f罷見她欲言又止,心里知道她的疑問,搶先一步道,“若是遇見了果真喜歡,值得珍視的姑娘,那些不能夠不適宜,自然也不是問題了。小娘子是恩人的愛女,于我來說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那日城樓上看見你,我就知道日后一定會娶你,我護不得滿院妾室周全,護你一個還是可以的?!?/br> 這算不算甜言蜜語呢,或許算吧,至少在肅柔聽來心里很稱意。女人嫁了郎子,最怕就是男人一個接一個地往家納妾,赫連頌礙于身份的緣故必須潔身自好,那么對他將要迎娶的正室夫人來說,卻是因禍得福的好事。 得他一個承諾,不論真假,暫且歡喜。不過擺在面前的問題還有很多,她問他:“將來你會回隴右吧,那么我呢?” 這是關乎前程的大事,她自然有她的擔憂,他凝眸望向她,“我尊重你的想法,若你眷戀上京的繁華,那就留下,這里有你的至親,我料他們會照應你。但你若是舍不得我,想隨我去隴右看看邊陲風光,那我想盡辦法也要帶你離開,然后天高地遠,任君馳騁?!?/br> 什么叫舍不得他,肅柔怨懟地白了他一眼,這人永遠都愛往自己臉上貼金,但究竟是留在上京還是去隴右,確實需要仔細思量。 他殷切地等著她的回應,肅柔避開了他的目光,“我自小長在上京,除了禁中就是家里,幾時也沒有去過那么遠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眼里流光婉轉,勉強笑了笑道:“也是,隴右民風粗獷,不像上京溫軟,你離不開這里,也是情有可原?!?/br> 終究還是因為不愛,如果深愛,天南海北哪里去不得。他不能強求她,但愿婚后多多相處,她能逐漸轉變想法吧。 他先前同她相處,真是油嘴滑舌無所不用其極,可肅柔看得出來,那并不是他的本性,有時候浪蕩未必不是為了麻痹官家。她輕嘆了口氣,既然選了條不怎么好走的路,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總歸外面天地廣闊,比囚禁在禁中要好。 “你容我再想想吧?!彼p聲說,“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還拿不準主意?!?/br> 他點頭說好,“你愿意再想想,對我來說也是好消息?!睜孔∷氖州p輕握了下,“我和你說句心里話,早前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愿意跟我走,可是現在,我希望夫妻能在一處,一輩子都不要分開?!?/br> 肅柔怔了下,心里暗想,這個人正經說話的時候,倒是能觸動人的心弦。猶記得當初在潘樓外看見他,公子清貴,將夜色都映襯得清亮起來,他原該是第一眼印象里的那樣。只是后來替她解困,恐怕也有與官家角力的意思,官場之中的人能讓人一眼看透,也走不到今日了。 不過自己倒是很喜歡現在這樣相處,淡淡的,不要那樣濃烈如酒,真誠地說些心里話,伴著外面沙沙的雨聲,像走進了另一個清朗的世界。 她抿唇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日情深,若是能夠順利離開,那我就隨你去隴右?!?/br> 他心頭忽地guntang,“小娘子……” 她沒有再說什么,轉頭推開了窗扉往外看,見樹頂深綠被洗刷一新,雨漸停,御街上逐漸有行人走動,香糕磚上的水漬反射得整條道路清爽油亮,偶而有孩童跑過,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 復往北行,再走一程就到了舊曹門街,馬車停在宅門前,他先下車,回身來接應她。這回她沒有打發他回去,朝門內遞一遞眼色,“進去回祖母一聲吧!” 他說好,再踏進張家時,又是另一種心境,這回名正言順地,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太夫人因知道他們上墳前卜卦,也不知究竟結果怎么樣,一上午心里都懸著,隔一會兒就到門前問:“二娘子還沒回來嗎?” 馮嬤嬤也探身朝門上張望,“想是快了吧!” 太夫人悵然又回到內室,這頭剛坐下,就聽先春進來回話,說:“二娘子與嗣王一道進園子來了?!?/br> 既是一道進來的,太夫人立時就明白了,起身到門前相迎,遠遠見嗣王神采飛揚,人還沒到跟前,就親熱喚了聲祖母。 太夫人笑著頷首,“快些進來,外頭太陽又出來了,曬得多熱!”一面吩咐先春,“去取涼水來,讓二娘子和郎子解解渴?!?/br> 兩個人從門上進來,站在一起,真是好一對璧人。太夫人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她一心只為孩子好,先前肅柔的兩難讓她心疼不已,如今問過了她爹爹的主意,想來打卦打出了好結果,雖然鬼神之說不可盡信,但因此能讓肅柔放下心里的石頭,那么這一卦就占得值得。 太夫人讓他們坐,笑著問:“你爹爹可是答應了?” 肅柔點了點頭,“我打的兩卦都是陰卦,最后那一卦是王爺打的,果然應準了?!?/br> 太夫人長嘆了一口氣,“你爹爹身后有靈,也瞧見咱們現在的難處了,準了這樁親事是他心疼你們,讓你們少受些波折?!闭f罷叫了馮嬤嬤一聲,“中晌讓廚房做幾個拿手的菜?!鞭D頭對赫連頌道,“王爺今日不忙吧?留下吃個便飯吧!” 赫連頌忙道:“祖母叫我介然就好,千萬不要再喚王爺了,好不容易親近起來,別因這個稱呼又疏遠了?!?/br> 太夫人含笑道好,兩下里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外面廊上傳來婆子的聲音,含含糊糊聽不清說了什么。一會兒馮嬤嬤便進來了,為難地看了看陪坐的赫連頌,輕聲對太夫人道:“金公子與人角抵,據說摔斷了腿,二公子打發人進來回話,讓回稟老太太知道?!?/br> 第52章 太夫人吃了一驚,“金公子?就是那個金臥虎?” 馮嬤嬤道是,“正是五娘的郎子?!?/br> 太夫人哦了聲,因眼下還不知道情況是否嚴重,不好立時論斷,加上赫連頌還在這里,暫且只得把這件事壓下,專注款待這位孫女婿。 肅柔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是角抵,怎么會傷得那么嚴重?” 赫連頌道:“如今時興一種高臺角抵,雙方在兩丈高的臺子上比拼,倘或手下留情些,得勝的一方拉上一把,至少保證不會掉下臺子。但要是拉扯不及,或是有意下黑手,那從上面掉下來,不說摔壞了內臟,至少也得傷筋動骨,在床上躺個十日八日?!?/br> 太夫人蹙眉,“年輕人最忌就是好勇斗狠,這么一折騰,后悔就來不及了?!闭Z畢也不愿詳談了,心里雖記掛,到底家里事不便在新郎子面前袒露,仍是熱鬧地招呼他們入席,如同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忙著替赫連頌布菜,一面道,“王府只你一個人,若是覺得冷清了,就上家里來用飯。我們家里人多,大家湊在一起,飯也吃得香甜些?!?/br> 赫連頌應了,對太夫人道:“祖母盛情,有祖母這句話,介然心里也得寬慰了。早前我一直不敢登門,唯恐來了惹得祖母和家里長輩們傷心,所以有諸多失禮的地方,還請祖母見諒?!?/br> 這也算實心話,太夫人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事情過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到底你岳父的死,不能全怪你,咱們也不是那樣不通情理的人家,如今既然將女兒許給了你,前塵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只求你往后待我們二娘好,就對得起她爹爹在天之靈了?!?/br> 赫連頌道是,“請祖母放心,我待二娘子,必定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緊。先前還打趣說下聘是為報恩,其實哪里是報恩,我是又來討恩情了?!?/br> 肅柔接過先春遞來的酒壺,往祖母和赫連頌盞中斟了酒,垂眼道:“祖母,我今日才知道,原來出宮是得了王爺相助?!?/br> 太夫人恍然大悟,“怪道呢,我說這鄭娘子好歹也是修媛娘子,怎么閣里的女官說放歸就放歸了,原來其中有介然的功勞?!?/br> 心里對他的好感自然更添一層,素來不聲不響辦實事的人,才是真正的有心人。太夫人一生最不喜那種事還沒辦,就喊得人盡皆知的,如今看這孫女婿倒像越來越合脾胃了,便端起酒杯,笑著說:“祖母代我們二娘,多謝你了?!?/br> 赫連頌忙低了低身子,酒杯自然也放矮半寸,謙恭道:“祖母言重了,這種事不足為外人道,辦成是成全了我自己,辦不成是愧對岳父大人?!?/br> 太夫人對他愈發贊許,這樣會說話的孩子,擱在哪里不叫人喜歡。若是撇開那些舊怨,肅柔能許得這樣的郎子,也算是所有姊妹中最出挑的。若是往后能夠一帆風順,那么照著赫連頌的人品,必是不會虧待肅柔的。 不過太夫人還有不放心的地方,只是不便直言,迂回道:“二娘雖在禁中待了十年,但一向侍奉貴人娘子,怕日后當家有顧全不上的地方,到時候大約還要找個幫手?!?/br> 老太太說得很委婉,但顧全孫女的意思很顯見,赫連頌聽出來了,溫和地望向肅柔,笑道:“家下仆從夠用了,府里也有長史官主持,若遇到為難的事還有我,哪里用得上另添人手?!?/br> 肅柔有些不好意思,復給太夫人布菜,“祖母,這松脯做得好吃,您多吃些?!?/br> 太夫人聽了赫連的表態,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對肅柔道:“別光顧著我,也要勸客人多吃些?!?/br> 肅柔只得舀了勺松脯,放進赫連頌面前的銀碟里。 除卻上次的撥霞供和太傅府上那次宴飲,這是頭一回與長輩共進家宴,前兩回一直是他照顧肅柔,這回她也盡一盡地主之誼,讓他很有些受寵若驚。 他說有勞,欠身答謝,倒惹得太夫人笑起來,“竟是這么見外嗎,往后是要常走動才好?!?/br> 大家復又說笑幾句,一頓飯在融洽之中結束,對于赫連頌來說,實在是一次久違的家常溫情。 飯罷告辭,他再三地說:“多謝祖母款待,我久不在父母身邊,家里也沒有親近的人,今日一場家宴,像回到了至親身邊一樣?!?/br> 兩句話說得太夫人心疼,和聲叮囑他:“什么時候想來家里,直接來就是了。你與二娘定了親,就如自己的孩子一樣,和家里人千萬不要見外,親戚不走才涼,走得多了,愈發熱絡?!?/br> 赫連頌道是,在長輩跟前知禮的樣子,實在堪稱無可挑剔。 太夫人瞧瞧天上大日頭,又客氣地挽留,“或是上二娘的院子里坐坐吧,等太陽西斜了再走,這毒日頭火辣辣地,沒的把人曬傷了?!?/br> 赫連頌笑道:“今日就不坐了,衙門還有些事要料理。祖母忘了我是武將,大中晌練兵也是常有的事,本就是糙人,沒有那么金貴?!闭f著朝肅柔望了一眼,“天熱,小娘子不用相送了,歇著吧?!?/br> 人家是客氣,自己果真不送就太不知禮了,肅柔道:“全當消食?!睆捅攘吮仁?,“王爺請吧?!?/br>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反對了,從后院到前院,不算短的一段距離,兩個人并肩走在木廊上,邊上連一個女使婆子都沒有。難得的獨處時光,讓他生出些許留戀來。他悄悄瞥了她一眼,見她也望過來,立時訕訕一笑,“不知為什么,我好想帶你回家,一時一刻也不想和你分開了?!?/br> 這是未婚夫妻應當有的一種牽掛,他已經全情投入了,肅柔卻還是放不開手腳。因為早前在禁中孤身慣了,家里至親之間松散相處,并不是這樣心境。適齡的男人和女人,因為多了婚約便多了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即便是最簡單的一望,也會讓人心頭七上八下,無所適從。 她不說話,他知道她還不能適應,但暗里感慨著,這顆不解風情的銅豌豆,已經開始發芽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開成嬌俏的花,只是現在還需要耐心靜待。 戀戀不舍,到了門前,她將他送到檻外,看著小廝把馬牽過來,叮嚀了句:“天氣燥熱,王爺快馬加鞭吧?!?/br> 他說好,腳下卻挪不動步子。頭一次對一個姑娘心動,尤其人家給他好臉色看的時候,他就順桿爬,徹底把心遺落在人家身上了。 其實要說年紀,他也不小了,若是娶親早些,連孩子都該開蒙了。自己出入風月場所,雖沒沾過葷腥,但見識得也不少,就是從來沒有過這種欲罷不能的心情。 探過去在她手上一握,“我走了?!?/br> 肅柔赧然說:“走吧?!?/br> 他這才接過馬韁,翻身上馬。 一個慣會馬背上作戰的人,動作自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肅柔看著他拔轉馬頭,深深又望她一眼,到底決然一策,向長街上跑開去。她就這樣目送他走遠,待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方回身返回歲華園。 太夫人心里記掛金家郎子的事,肅柔進門時,元氏已經被召過來了,太夫人氣惱得很,把小幾拍得砰砰作響,“一個武將摔斷了腿,這可怎么得了!寄柔好好的姑娘,難道要嫁個瘸腿的郎子嗎!” 元氏還在彷徨,“只說摔斷了腿,究竟嚴不嚴重?或者只是挫傷了筋骨,養一養就會好的?!?/br> 太夫人一向知道這媳婦是個面人,尚柔的婚事已經被她弄成了這樣,再來個寄柔,那長房就該亂套了。 轉頭吩咐馮嬤嬤:“快去和將之媳婦說一聲,讓人到家就上這里回話?!?/br> 馮嬤嬤應了聲是,匆匆往外傳話去了,剩下婆媳兩個愁云慘霧,太夫人只管一聲接一聲地嘆息。 肅柔上前勸解:“祖母別著急,先問過二哥哥是不是親眼見到的,倘或也是聽人傳話,說不定有誤?!?/br> 太夫人抬手指了指房檐,“就是有預備,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還怕傷了腿呢,和人角抵被推下來,難保不像個蛤蟆似的四腳著地?!边呎f邊嘆氣,“既然定了親,怎么不知道保重自己,遇見這么莽撞的郎子,真是糟心得很?!?/br> 又等了兩盞茶,聽見女使在廊上叫二公子少夫人,太夫人支起身子朝外看,見人繞過屏風進來,忙道:“將之,那個金家公子到底怎么樣了?” 將之蹙眉道:“被人撂下了高臺,當時我跟前一個副將在場,眼看著腿都打了個轉了……”說著搖頭,“那條腿,怕是不成事了?!?/br> 元氏一聽,捂著臉大哭起來,“定親才兩三日,怎么就出了這樣的事!這下怎么辦才好,瘸了腿,怕是連公職都保不住了,我們寄柔的命怎么這么苦,難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嗎!” 太夫人失魂癱坐下來,嘴里喃喃道:“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這時寄柔從外面進來,進門便聽見她母親的話,白著臉道:“那個金臥虎的腿瘸了嗎?這下可糟了……”轉頭對太夫人道,“祖母,咱們退親吧!” 事到如今沒有辦法,要是情況果真壞得這樣,也只剩退親一條路了。只是人家剛遭了難,眼下就提退親的事,有些不近人情,外人議論起來對張家也不利。思量再三,讓人趕緊把大郎主叫回來。一家子商量了半晌,最后決定下來,明日讓綏之和將之往金家去一趟,以探望為由,好歹打聽一下金臥虎的傷勢究竟怎么樣,其他的再作打算。 及到第二日,綏之和將之下職之后便往金府上去了,門房把人請進門,金侍郎夫婦上前接待,但臉色顯得有些灰敗,勉強支應著,將人引進了金臥虎的臥房。 進門一看,就見金臥虎仰在床上,右腿拿木板固定著,用白棉布纏了個結實。想是忍痛得過了,面如金紙,連眼睛都凹下去了,綏之當即心里便有不好的預感,但仍是上前問候,問一問傷情怎么樣,可有什么地方能幫上忙的。 金臥虎虛弱地搖頭,心里還是懊惱,捶著鋪板說失算了,“以前角抵,我從來沒有輸過,這回腳下打了滑,讓人有了可乘之機?!?/br> 他母親在一旁抹淚,“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計較勝敗呢!我早說不要和人斗狠,你偏不聽,如今吃了苦頭才知道厲害,看你下回還鬧不鬧了?!?/br> 綏之和將之交換了下眼色,旋即問:“郎中可說什么時候能痊愈?我料著,傷筋動骨一百天,怕是要在家歇上一歇了?!?/br> 說起這個,金侍郎夫婦眼神有些閃躲,金侍郎嘴上虛應著:“正是呢,少不得要在家療養一段時間。我已經派人去他職上告了假,總是先醫治要緊,要是養得好,至少不留下什么殘疾?!?/br> 綏之頷首,“職上的事可以放到后頭再說,到底養傷第一位,倘或有哪里用得上我們兄弟的,世伯千萬不要客氣,只管打發人來知會我們?!?/br> 金侍郎連連點頭,“果真是自己人,患難見真情,多謝多謝。也請回去轉告府上老太君和親家,沒什么大事,頤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br> 綏之和將之拱手,又說了幾句窩心的話,這才從金府退出來。 到了門外,將之喃喃:“聽他們的意思,倒像傷得不重,可我手下副將說,把人抬起來的時候,那條腿都晃蕩了?!?/br> 綏之嘆了口氣,“這是給咱們定心丸吃呢,如今他家兒子成了這樣,知道咱們家不能趁人之危提退親,只管拖日子敷衍著。依著我的意思,還是要早做打算,他要是把腿綁到二月初二,那寄柔就這么不明不白嫁給他了嗎?” 將之想了想道:“打發人去探聽,看看他家請的哪位大夫診治。要是熟人,倒好說話,要是生人,許兩個錢把話套出來,咱們心里有了底,也好籌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