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怎么還是黑化了 第9節
說完鶴知知也沒再停留,垂著眼蔫噠噠地出去了。 皇后看著她走遠。 身旁的金蓉嬤嬤湊近,低聲道:“公主聰慧過人,娘娘不必著急。若是給公主催得太過,恐怕會物極必反?!?/br> “cao之過急?”皇后搖搖頭,“若她是個皇子,這個年紀至少也該在外面混了一身軍功。如今只是給她歷練的機會而已,傷不了她?!?/br> 金蓉嬤嬤嘆道:“娘娘勿怪,是老奴多嘴。老奴看著娘娘和公主母女二人關系和諧,情感和睦,溫馨得很,只盼能這樣長長久久下去。方才公主出去時垂頭喪氣,若是對娘娘有了怨懟,豈不糟糕?!?/br> 后面的話,嬤嬤沒細說。 皇后娘娘身邊的貼心人本就不多,公主便是其中最親近的一個。 若是有一日母女二人有了嫌隙,最痛心的人也一定是皇后娘娘。 皇后眼簾微窄,搖了搖頭沒再多說。 鶴知知手里的狗尾草早已扔到了路邊,低頭踢著路上的一個小石子解悶。 鶴知知最難受的便是被母后懷疑。聽著母后的斥責,心里像是有小蟲子在爬一樣,恨不得立刻振臂號呼,向母后證明自己沒有那些壞念頭,但是又分明知道,口說無憑。 這回去清平鄉,不論能不能做出成績來,至少要學到真材實料的東西,才不會叫母后失望。 打定這般主意,便像是找到了解決辦法,鶴知知心中的愁悶散去不少,最后用力一踢,小石子從足尖咕嚕嚕滾出去,砸進湖泊里。 湖泊里咕咚一聲,散開幾圈漣漪,同時蕩開的,還有兩道直直望過來的目光。 鶴知知撥開楊柳一看,才發現湖邊有一個月白緞袍的人,正拿著釣竿端坐。 那人身邊的小童端著一個竹簍,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鶴知知。 “呃……”鶴知知走過去打招呼道,“睢晝,原來你在這里釣魚?!?/br> 醉南湖位于宮城西北角,靠近將龍塔,她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這里。 “見過殿下?!鳖冮_口,聲音平穩,自八風不動。 身邊的點星也跟著行禮。 鶴知知謹記著那日睢晝對她說的話,有外人在的時候,便會保持著客客氣氣的距離,恪守一位公主與一位國師的本分。 鶴知知抱歉道:“驚走了你的魚,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br> “無礙?!鳖兲崃颂後灨?,給鶴知知看。釣竿盡頭只有浮標,并沒有魚鉤。 點星哼的一聲,搶先解釋道:“大人的目的并不在于魚,坐在這里假借釣魚之名,思考哲理,這也是一種修行?!?/br> 是嗎?聽著怎么像就是坐在這里發呆,打發時間呢。 鶴知知撓撓后腦勺,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禮貌地應了一聲:“哦,挺厲害的,哈哈?!?/br> 睢晝揮了揮衣袖,指著一旁的小木椅,請她落座。 鶴知知左右無處可去,這醉南湖的風景也很宜人,陽光粼粼地碎在湖面上,迎面而來的風裹挾著春日的香氣,也很輕柔。 便干脆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點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沒忍住遞過斗笠給她遮陽,又打開釣竿盒子邀請她挑一根。 鶴知知擺擺手拒絕了,沒有魚鉤的釣竿,她不如靜靜坐著,還不累手。 點星又問公主:“殿下,你渴嗎?這里有清茶?!?/br> 睢晝輕咳一聲:“點星,那是我喝過的?!?/br> “哦?!秉c星只好又旋上蓋子收起來。 自從上回鶴知知闖進月鳴殿,點星便相信了,公主殿下是真心對國師大人關切有加,于是對她不復以往的害怕抗拒,反而有些好奇。 見公主似乎并沒有厭煩的意思,點星接著搭話:“殿下,其實,你也挺厲害。大人同我說了一些關于殿下的英勇事跡!” 鶴知知感興趣地回頭道:“睢晝?說了我什么?” 英勇?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還有這般品格。 身邊的睢晝神情微微一僵。 點星輕咳兩聲,將睢晝告訴他的那個救命之恩的故事,繪聲繪色說了一遍。 故事中幼時的國師千鈞一發,而小公主如天神降臨,那般智慧、果決,無人能出其右。 鶴知知聽得有些兩眼發懵。 若是說那件事,她倒也還記得,只是,似乎并沒有點星描繪的這般英勇無畏、激烈磅礴呀。 那是她四歲時候的事,而且就發生在這醉南湖。 她是穿越而來,畢竟上輩子多了近五年的記憶,幼時的思維靈智卻并不完全和年紀匹配。 那時候,鶴知知已經開始做那怪夢,對睢晝心有防備。 不過在她眼中,那時剛滿五歲的睢晝還是先任國師門下的一個小弟子,天天扎著一個圓圓似花苞的發髻,穿著小青衫在宮中走來走去,構不成什么實際的威脅。 所以鶴知知除了多關注他幾分,并沒有什么別的舉動。 有一回宮廷宴會,其余人都在忙忙碌碌,鶴知知發現睢晝一個人落單,就忍不住悄悄跟在后面。 跟了沒多久,就聽見前面砰咚一聲,像是有人落水。 鶴知知趕緊邁著小短腿跑上去,卻發現睢晝就在水里撲騰,發髻上的蓮花頭巾都散了,漂浮在水面上。 那一池子的水在大人看來或許只是普通的深而已,但對四五歲的孩童來說卻與汪洋大海無異。 鶴知知再早慧成熟,也不由得被與自己實力懸殊的水池嚇到,又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落水的情景,忍不住嚇得有些雙腿發軟。 她沖池子里大叫睢晝的名字,趴在池邊朝睢晝伸手,指望他能撲騰近一點,好把他撈上來。 可睢晝回應不了她的愿望,勉強把腦袋伸出在水面上,眼看就要沒力。 鶴知知撈不到他,急得團團轉,鼻涕泡都急出來了。 這時水面上蹦出一條鯉魚,又大又肥美,彎著尾巴在水面拍出陣陣水花。 鶴知知愣了一秒,立刻轉身在草叢里翻找起來。 這里養了鯉魚,就必然有宮人放著給鯉魚喂食的網兜。鶴知知見過那種網兜,很大,很長。 草長得高且茂盛,沒過一會兒,還真給鶴知知找到了。 她抱著網兜嗷嗷沖向岸邊,用盡全力往水里一甩,剛好一兜子網住了睢晝冒出水面的腦袋。 還好鶴知知平時吃得多,小肥手臂很有勁,拉著長桿桿往岸上使勁拽他的腦袋,把他拽到岸邊時,她已然精疲力盡,躺倒在岸邊水草上喘息,接下來只能靠睢晝自己。 還好睢晝爭氣,碰到湖岸了就四肢并用地往上爬,撲騰了上來。 在水中勉強維持了這么久,他也已經力竭,雙腳一落地,就軟綿綿趴倒在地上,剛好和鶴知知面對面。 小鶴知知顫巍巍抬起發酸的手臂,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你很強……” 小睢晝喘得像條水狗,使盡力氣咽了咽口水,才發出聲音:“你也是……” 兩人看著彼此,都露出了一個虛弱又滿足的笑容。 這場面,只有劫后余生的狼狽,實在是掰開了找也找不到一絲英勇之處。 沒想到,日后睢晝長大了,在他向身邊小童轉述的話語中,這段往事竟會變得那般不凡,仿佛帶著什么傳奇色彩。 鶴知知視線越過點星,默默地看了一眼睢晝。 沒想到,看你濃眉大眼的,還挺好面子。 第9章 睢晝穩穩地坐在那兒,手中永遠也不可能釣上魚來的釣竿也并未顫動分毫,鶴知知仔細打量著他的臉面,目光在他白皙如玉的側顏上來回掃動。 從那張臉上,倒是看不出一點心虛心慌模樣。也不知道他是當真以小時候的失足落水為豪,還是這么些年來,被記憶美化了那段狼狽的過去。 鶴知知也不打算拆穿,挽起嘴角溫柔地笑笑,應下了點星的感激之情:“好說?!?/br> 點星撓撓頭,臉色有些紅,一邊扭過頭,一邊悄悄地別著眼看公主。 金尊玉貴的公主從出生時便受盡了嬌養,平日里好似端坐云頂的金蓮,灼灼華貴讓人不敢逼視,但當她坐到面前溫柔笑著,又好像幽幽夜曇,綻開在月華之下,優美又可親。 點星莫名覺得,公主這般氣質與國師大人有幾分相似。 坐了這么一會兒,又說了一回幼時的笑話,鶴知知的心境已然開闊許多。 剛好金露殿的宮人抱著披風找了過來,鶴知知便站起身將斗笠還給了點星,遠遠地朝睢晝含笑點點頭道別。 一番動作的確是端莊大方,好似兩人完全不相熟。 睢晝卻突然開口道:“公主殿下何時再到月鳴殿?這回定要好好招待?!?/br> 鶴知知頓了一下,明白過來睢晝這是在邀請她去試那木牌,只可惜她馬上要南下,時間上恐怕并沒有余裕去試了。 于是搖搖頭嘆氣道:“以后有機會?!?/br> “對了,”鶴知知又補充道,“這些日子講經也得停了,國師不必再到金露殿來。等有時間時,我再派人去月鳴殿請?!?/br> 說完,鶴知知朝兩人微微一笑,便轉身與那金露殿的宮人邊低聲敘話,邊款款離開。 那一襲淡彩鎏金的衣裙掐著纖細腰際,裙裾拂草而過,腳步倒輕快。 睢晝無聲盯著粼粼泛光的湖面,手中的釣竿不自覺微微攥緊。 點星重新蹲下來,雙手托腮,在一旁疑惑喃喃道:“大人去金露殿講經,這么些年來從未斷過的,殿下怎么今日說不要就不要了?!?/br> 睢晝啟了啟唇,過一會兒才道:“不稀奇,她說了,會再派人來請的?!?/br> 點星長長地拖著音,“哦——”的一聲,好似明白了什么,脆聲說道:“大人是纖塵不染的神仙人物,又哪里知道,這些尊貴小姐們口中的‘下一回’,只是場面話,其實就是再也沒有下一回,她們說‘等有時間’,其實就是不會再有時間的意思?!?/br> 他臉色有幾分沉,斜眼瞥了瞥點星:“你才幾歲,你又知道這些?!?/br> 點星搖頭晃腦道:“有趣的東西,為何不能早點學。我還聽聞說,這些官家小姐們與男子相處,也蘊含了不少的哲理,與放線釣魚頗有共通之處?!?/br> 正說著,池水中一條肥碩錦鯉彎著身子蹦出水面,濺起一朵好大的水花。 大約是蹦得太高了,它下落時竟沒落到水中,而是砸到了岸邊。 點星驚訝地倒吸一口氣,接著高興拍手道:“前有姜太公直鉤釣魚,如今無鉤釣魚竟也能釣到,可見釣魚也沒那么難,無非是愿者上鉤罷了?!?/br> 睢晝卻莫名瞪著那條魚,好似那鼓著腮的大胖鯉魚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少傾后才彎身,將鯉魚徒手撿起,扔回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