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52節
她軟綿綿地說:“普通酒方,輕易便能看出,若哪個方子有古怪,就再好生研究?!?/br> 自從從鳳翔回來,她總喚他江舵主,語調忽高忽低,婉轉又陰陽,江琮不知道這兩個詞竟能形容同一種語氣。 他只知道,她這么喚他的時候很有意思,像街上經常能看到的、不愿被哪家人豢養,變成日溜達,依然過得瀟灑快活的貓兒。 喂得熟了,它們見到你,會遠遠地叫一聲,再邁著輕巧的步子走開,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若哪天它忽然靠在你腳邊親近,只會叫人大氣都不敢喘,連撫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驚動。 被貓形容人卻忽地掙扎起來:“你手往哪兒呢?” 江琮微笑道:“夫人不是讓我往下一點?” “這是一點?嘶——” 最后,江琮把紙張一一收好,說:“分舵有專管藥材的能人,平日隱居在西市賣酒,我明日把東西給他,應當花費不了多少時間?!?/br> 泠瑯伏在案上,哼了一聲。 江琮傾身,在她光潔的肩后落下一吻,又扶起來喂水,最后把人打橫抱起,走進屋室,放于榻上。 泠瑯有氣無力地指責:“yin賊?!?/br> 江琮只是微笑:“為夫人解乏,何yin之有?” 泠瑯輕嗤一聲:“哪兒來的庸醫,越解越乏?!?/br> 江琮從善如流地改口:“為表歉意,在下誠邀少夫人明日往西市一敘?!?/br> “哦?西市,就我和你?” “正是?!?/br> “你不怕我丈夫?他可不是能容人的主,仔細他曉得你我私會,要扒了你的皮?!?/br> “若能有幸再見少夫人,扒皮算得什么?!?/br> 泠瑯擁著被子,先是冷笑幾聲,笑到后面停不下來,干脆翻身不再理他。 “我還要去兵械庫看看!”她惱道。 翌日。 氣惱的小娘子,在地下兵械庫逛了半個時辰后,終于也不再氣惱。 她指著陳設著各類刀具的案柜:“我記得上次來,這一片還沒這么多東西?” “苗刀,陌刀,環首刀多了好幾排,連難尋的鄣刀儀刀都有了——為何?” 江琮負著手站在燭火旁,聞言只是莞爾:“為何?” 泠瑯瞥了他一眼:“想必是某個分舵主居心不良,想投其所好?!?/br> 江琮唔了一聲:“如此倒很說得通,就不知這個居心不良的分舵主,是否成功投其所好?” 泠瑯手腕旋轉,把一柄細長小刀玩得像花一般:“勉勉強強罷?!?/br> 將兩副奇特小刀,一柄精致鄣刀笑納后,“侯府寂寞年輕少夫人”和“同少夫人私會的俊美郎中”,站在了西市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們今日身上穿著尋常布料,頭上戴了斗笠,泠瑯還加了道幕離。這樣裝束的江湖客在西市并不鮮有,因此不算多引人注目。 二人先是去了茶館,又溜達到書齋,像天底下最常見的年輕蜜侶一般,牽著彼此的手,貼近了說話。買了點小玩意兒,沒花上太多錢財。 這樣看似漫無目的的一通閑逛后,他們終于走到某處酒鋪前站定。 酒鋪鋪面不大不小,生意不好不壞,連掛著的酒幡也不新不舊,在商鋪鱗次櫛比的西市,一點也不顯眼。 主人是個干瘦婦人,頭上纏了布巾,她坐在柜臺邊上,見有人來了,也只隨意招呼:“客官需要什么?” 江琮淡淡道:“前年的梨花白還有沒有?” 婦人懶懶道:“前年的沒了,只有去年的?!?/br> 江琮說:“去年幾月的?” 婦人掀了掀眼皮:“您要幾月的?” 江琮溫聲:“正月太冷硬,三月已晚,二月恰好?!?/br> 婦人打了個呵欠,起身掀開青布簾,往屋后去:“您隨我來?!?/br> 二人便抬腳跟上。 穿過一間堆滿酒罐的小室,婦人在拐角處停下,一轉身,先前的懶散怠惰一掃而空,她神情端肅,恭敬欠身,口中沉沉道:“主上?!?/br> 江琮并不多話:“我來找你問一些事?!?/br> “主上請講?!?/br> 窸窸窣窣一陣響,是紙張被遞過的聲音。趁對方在翻看的間隙,江琮道:“你能否看出,這些酒方分別是什么?” 婦人看了片刻,很快拈出一張紙:“這是揚州三月,二十年前名噪一時的百花酒?!?/br> 她又指出一張:“青山釀,此酒原料特殊,造價高不易得,但極為清冽爽滑,很受貴人喜愛?!?/br> “竹間醉,是竹葉青最具盛名的改良版本,更為溫厚淺淡,文人墨客飲得最多?!?/br> 泠瑯一邊聽,一邊想,能人果然是能人,隨意這么看上一眼,就能如數家珍般侃侃而談。 只是……聽起來都是些尋常酒類,并不是她期待的…… “主上,這三張酒方,我從未見過,其中有的原材料也未曾聽聞?!?/br> “哪些原材料?” “□□,紅蛸,鐵??子,三月碎?!?/br> “若這些東西送來,你有幾成把握把酒釀出?” “九成?!?/br> “好,十日之后,我來尋你?!?/br> 夫人恭敬垂首,從始至終都未抬頭看過一眼,江琮把配方拿回來,同泠瑯一起原路出去了。 太陽漸西沉,此時街道已沒什么人。 走出幾步,泠瑯掀開幕離,忽然問:“母親何時回府?” 江琮道:“明面上的消息,是五日后?!?/br> “哦?暗地里的消息呢?” “最遲三日?!?/br> “二殿下在京中搞了這么多動作,圣上回來會興師問罪嗎?” “會,所以我今晚得出去一趟,幫她禍水東引?!?/br> “……禍水東引?” “引到另一位皇嗣身上?!?/br> “我猜那不是皇太女?!?/br> 江琮溫聲:“夫人聰慧,那人是小皇子,傅蕭?!?/br> 泠瑯感慨:“這天家,嘖嘖——” 她話音剛落,眼神忽地一凜。 江琮立即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十尺之外的長巷盡頭,一個灰衣人正匆匆走過。 泠瑯說:“這個下午,我已經是第三次看見他?!?/br> 江琮說:“很巧,我也是第三次?!?/br> 二人對視一眼,下一瞬,身形不約而同地掠了出去。 夕陽沉沉,橙紅金黃漫天灑下,將巷道襯得更為幽微漫長,巷道中追逃的人影,亦詭譎神秘。 泠瑯緊盯著前方那時隱時現的袍角,很明顯,對方已經意識到自己暴露—— 而且直接動用輕功逃竄,連裝都不再裝。 他們追了半刻鐘,神秘人依然在二十步之外,出了兩條街,前方露出某幢高大樓宇輪廓,雕欄畫棟,內里隱隱有樂聲。 江琮身形一閃,直接翻入二樓廳堂,泠瑯清楚聽見內里傳來一片驚呼。 她腳步不停,旋風一般掠過長街,終于,在拐角處看見正緩緩往后退的灰衣人。 灰衣人面前,正是抄了近路的江琮,他神色淡淡,手中劍穩穩指向對方咽喉。 泠瑯抱著臂,心想又是漫長無聊的“你是誰”“我死也不會說”即將上演,結果眼睛一花—— 那灰衣人一把扯下頭上斗笠,光滑頭頂顯露出來,在夕陽下灼目發亮。 “阿彌陀佛,小僧不過前來西市尋醫問藥,怎么又碰上二位了?” 第126章 遇故人(中) 泠瑯愣了一瞬, 她第一反應是四處張望,看附近有沒有旁人。 沒有,這是一條安靜長巷, 兩側是高大石墻, 若有人經過,一望便知。 這場偶遇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尤其是會主無所不在的暗線, 江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說:“把帽子戴上?!?/br> 寂生立即戴上:“江舵主日子好生滋潤,帶著愛妻集市閑逛無所事事,哪像我們這些小角色, 日日疲于奔波,還擔心人頭不保?!?/br> 江琮收了劍,慢吞吞道:“堂主說笑, 在下也時刻擔心人頭不保, 不過苦中作樂而已?!?/br> 寂生哦了一聲:“瞧二位神態舉止, 呵呵, 不知苦在何處?!?/br> 江琮從容微笑道:“看來主上那邊被應付好了?” 寂生念了聲佛:“已蒙混過關?!?/br> 江琮意味深長:“大師在此處, 難道這次主上是在西京召的你?” 寂生微笑:“這怎么能隨意告知呢?” “那敢問一句,為何一路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