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23節
女孩遲疑了很久,那張素凈的臉上顯現出為難。 泠瑯耐心道:“我不是什么騙子,是真的沒有辦法——” 她剛說完這句,肚子便很給面子地響了幾聲,以示走投無路。 然而,女孩手指攥著衣擺,依舊沒有答復。 泠瑯剛想再添上一把火,對方忽然上前,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把,接著轉身飛快地逃走了。 山中的子民熟悉地形,轉瞬便消失在林中,泠瑯提氣去追,才追上半刻鐘,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敗下陣來。 她身體尚未復原,只能抱憾而歸。 回到山洞,寂生依舊不見蹤影,泠瑯一邊嚼著林檎果,一邊把見聞給江琮說了。 “你說奇不奇怪,她分明是要推我,卻塞給我兩個果子,”她好奇得要命,“這到底怎么回事?” 晚些和尚回來,倒是大驚小怪道:“我聽說深山里面會有野人女鬼,她遞給你食物,你要是隨便吃了,也會變成野鬼,從此不得逃離?!?/br> 泠瑯冷笑說:“我若變成野鬼,第一件事就給你喂東西吃?!?/br> 寂生便搖頭嘆息,雙方才說了幾句話,外面陰云密布,竟又是要下雨的樣子。 雨中山林危機四伏,三個傷患實在不合適到處走動,出發去尋山谷的計劃便耽擱下來,只等雨停再做打算。 這一等,竟等到了天黑。 泠瑯只是虧空了內力,沒什么問題,江琮的腿傷卻拖延不得,她包扎了幾次傷口后,心中已經開始憂慮。 翌日天明,雨仍未停。 讓泠瑯十分意外的是,洞口出現了些東西。 幾個圓溜溜紅彤彤的林檎果,以及,被芭蕉葉包裹著的碎葉。很明顯,這是他人有意送來的。 一夜山雨淋漓,來者出現又離開,洞內竟無一人察覺。 泠瑯想起了那個野兔般靈敏的身影,寂生又叫起來:“女蘿顯靈了!” 她懶得理他,只把碎葉遞到鼻尖旁輕嗅,不出意外地聞到微腥藥味,十分熟悉,某些治療外傷的膏藥中常能聞到。 寂生說:“你敢用嗎?” 泠瑯轉身進洞,將藥拿給江琮看,對方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寂生旁觀著:“心真大?!?/br> 泠瑯總算反擊了一句:“心若不大,早就一刀把你結果了?!?/br> 寂生自此如鵪鶉般老實。 雨又下了一夜,在天亮之前,泠瑯早早醒來,凝神聽著洞外響動。 果然,紛繁雜亂的雨聲里,夾雜著輕微步響,像小獸踏在水坑中一般小心。 她又來了,那個警惕的陌生女孩,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102章 古石像 那聲音靠近, 停留須臾之后離開。 泠瑯掩于巖壁之后,屏氣凝神默數片刻,扶著斗笠起身而去。 洞外, 雨聲淅瀝, 陰云層層,天光幾近于無。她借著樹木隱蔽身形,攀升到高處, 很費力才發現遠處正移動著的身影。 女孩也戴了兜帽,能看見耷拉在肩后的兩條發辮,她在雨水淋漓的草木中穿梭著,像一條靈活的魚。 泠瑯不敢跟得太緊, 只遠遠綴在后面,于枝葉間翻轉騰挪,盡力把響動壓到最輕微。 所幸對方似乎一無所覺, 只埋頭趕路。 泠瑯一邊尾隨, 一邊默記地形, 繞過一處斷崖后, 眼前豁然開朗, 又看見深紫色的谷地靜靜矗立在雨霧之中。 原來它距離休憩的洞口,不過兩刻鐘的路程。 寂生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小僧找了兩個時辰,起碼奔出二十里路,都未見到什么紫色谷地, 難道是山洪把我們卷到鷹棲山另一頭了?” 他露出驚恐神色:“深山老林之中常有些恐怖傳說, 我曾聽聞,那些餓死的旅客會化為厲鬼, 纏著新來的人布下障眼法, 讓其不得出路, 莫非——” 泠瑯只覺得可笑,一個和尚,一個殺手假扮的和尚,無論是哪個身份都不該如此怕鬼吧! 而如今,望著雨水中靜默的谷地,泠瑯暗自思忖,看來鬼神之說不可信,寂生只是單純的沒用罷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極力遠眺,直到那抹矮小靈活的身影在山丘中出現又隱沒,于朦朧中再也尋不見,才轉身原路返回。 洞中,江琮已經醒了。 青年半倚著石壁,看著她微笑:“去哪兒了?” 泠瑯解開斗笠走上前,用儲存的水凈了手,極其熟練地跪坐在他身旁,抬手試他額溫。 “那個送藥的女蘿又來了,我跟著去瞧了一眼?!?/br> 江琮也極其熟練地按住她的手:“這般涼?!?/br> 泠瑯說:“雨小了點兒,林中還是很濕潤,但我估摸著最多只能下一天?!?/br> 她看著江琮唇邊一點水漬,顯然在她回來前,他之前已經喝過水了。 大概是內力的修復,他腿上的傷口在第二日好了很多,不再流血,而用完草藥后,連腫脹都一并消了去。 雖然已經勉強能觸地,但泠瑯還是讓人老實躺著別動,不然她要冒火。于是此時他唇邊的那點水跡便成了確鑿證據。 “什么時候醒的?”泠瑯先發制人。 “你出去的時候?!苯郎芈?。 “都做了些什么?”泠瑯暗暗布局。 “等你回來?!苯嗣种?。 “除此之外沒別的了?”泠瑯最后通牒。 “嗯……或許有一些……” 江琮用鼻尖去蹭她手心,眼神從長睫底下望過來,聲音呢喃沙啞,似乎想蒙混過去。 泠瑯不給他這個機會,她用力抹上他唇角:“你趁我不在,自己又走動了!” 江琮露出點笑:“不過受了傷,又不是成了殘廢?!?/br> 泠瑯真的有點惱火了:“說不定會殘廢呢,你怎么這么有信心?” 江琮垂下眼睫:“不會的——” 他一邊凝視著她的雙眼,一邊張口輕輕含住她手指:“夫人放心?!?/br> 泠瑯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她感受到對方的齒尖在指腹輕蹭,若有似無的刮擦。舌尖在指尖繞著小圈,緩慢下壓,在手指內側軟rou之上流連摩挲。 不過是一根手指而已,她終于知道所謂十指連心是何滋味,那酥酥麻麻的癢意從指尖彌漫到心底,連腳趾都忍不住微微蜷縮著。 如果這是被發現做錯事之后的討好手段,那很明顯,她已經被討好得蠢動起來。 唇舌吮吸出水聲,在靜寂巖洞之中不算隱蔽,這個過程中,江琮一直不肯放過少女臉上的表情,那雙桃花般的眼眸深沉如夜。 泠瑯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不然他不會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也不會慢慢靠過來,用熟悉的淺淡蘭草氣息將她籠罩。 手指抽出,他纏綿地吻上她手心:“不生氣了?” 泠瑯咬著唇,呼吸有些亂:“還是生氣?!?/br> 青年低聲嘆:“那我還要做些什么?!?/br> 泠瑯凝望著那雙愈來愈近的晦暗眼眸,已然迷蒙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警覺—— 江琮停下來。 另一道聲音也響起:“這大早上的,你們……唉……” 寂生從巖洞最里處走出,一副告饒姿態:“我實在等不及了,你們繼續,繼續?!?/br> 說著,他大步邁出,身影消失在深林中,瞧著頗有幾分忍耐已久的急切。 旖旎氛圍蕩然無存,泠瑯收回視線,望著江琮靜默的臉。 二人默然片刻,她忿忿指責:“這大早上的!你……就試圖色誘我!” 江琮靠回巖壁,聞言只是微笑:“我哄夫人開心,有何不對?” “你要是想讓我開心,一開始就該老實點?!?/br> “將功補過,善莫大焉?!?/br> 泠瑯稀里糊涂地想,這功和過的界限到底在哪里,他這么細致一個人,喝水真的會忘記消除痕跡嗎? 她臉頰熱度未褪,想不出個所以然,坐在他旁邊只覺得心慌,便起身氣鼓鼓地離開了。 雨打林葉,又持續了兩個時辰。 大約午時,天光終于涼涼地從云層中透出來,雨勢愈來愈小,直至徹底停歇。 泠瑯站在洞口眺望:“我認為可以出發了?!?/br> 寂生站在她旁邊:“小僧也這么認為?!?/br> 泠瑯說:“我還認為你的確一無是處,那紫色山谷距離此地不過兩刻鐘的路程,你怎么天天出去找,天天找不到?” 寂生坦然道:“我造的殺孽太多,這種陰森地方難免被惡鬼纏上,處處鬼打墻?!?/br> 泠瑯忽然話鋒一轉:“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寂生微頓:“好了大半……一點沒好!” 泠瑯笑道:“勞煩大師,我丈夫進山的事就拜托你了?!?/br> 在雙方皆有不情愿的情況下,她極力促成了這段合作,三人草草收拾了東西,趁著天色尚早,離開了端居多時的洞府。 依靠著記憶,泠瑯一路上走得很順利,何處該拐彎,何處該撥開藤蔓前進,早上女孩的路線被她記得很清楚。 終于,巨大的山縫中,那片奇異的谷地再次顯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