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07節
“但你經????!?/br> “因為明凈峰上只有這么點消磨,難道我能同夫人一般,早上同老朋友私會,晚上觀男弟子舞劍?” 泠瑯笑起來,“但現在我覺得,書中自有顏如玉,比起看舞劍,讀書反倒更有意思?!?/br> 江琮覺出了不對味,他凝視著少女明顯含了狡黠的笑意,從容問道:“看來夫人今日頗有所得?” “是,有一段內容,我印象尤為深刻,現在念與夫君聽——” 她張口便道:“將欲引之,必固放之;將欲撫之,必固繞之;將欲弄之,必固忍之……” 江琮終于明白,對方鋪墊了這一番,就為了迂回地調戲他兩句。 他撫弄著茶杯,輕笑起來:“夫人果然收獲頗豐,現已有了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的本事?!?/br> 泠瑯頷首:“可惜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得需實際cao練,才能有所進步?!?/br> 江琮撫著眉心,閉目長嘆,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夫人……”他低低地說,“我計劃今晚便去白鷺樓,你……” 泠瑯立即放下調笑念頭:“今晚?你不是說,把那內鬼拷打出下落前,是不會去的嗎?” “他已經沒有拷打的余地了?!?/br> “……死了?” 江琮輕微搖頭:“他被捉住的時候便嘗試自絕經脈,我及時斬去了他雙手……但還是晚了一步?!?/br> 他目光沉沉,凝望著某處虛空:“我已經派人日夜看著,他還需要費點功夫才能醒轉,在那之前,我們該做什么,便做什么?!?/br> 泠瑯張了張嘴,原來事情是這樣。自絕到一半被人為阻止,仍會有極大創傷,難以清醒者有,一命嗚呼者也有。 她完全可以想象出江琮一劍削斷那人雙臂的樣子,能拖著那條命不死,當時他出手必定夠果決。 江琮突然道:“若夫人不方便,我今晚一個人去亦可?!?/br> 泠瑯莫名其妙地說:“我如何不方便?” 江琮略微停頓,似是不知如何表述,他試探道:“不是說……?” 泠瑯反應過來,她啊了一聲,不勝羞赧地瞥了他一眼:“夫君真是疼愛奴家?!?/br> 這聲奴家叫得江琮表情有了些難言之意,泠瑯做出風情萬種的步態,一晃三扭地往墻邊矮柜行去。腰身一彎,夾縫中藏著的長刀便已在手中。 她掂著刀,朝青年扔了個盈盈眼波:“勞夫君記掛,奴今晚斬個一二十雙手,倒無甚問題?!?/br> 江琮又喝了口茶,他微笑:“夫人悍勇?!?/br> 悍勇的李泠瑯在全府安然入睡后,躡手躡腳地跳上屋脊,往城西疾掠而去。 此夜月色不算亮堂,少女從屋檐一躍而下,翻滾過后又迅速隱入高墻陰影中,動作像夜色中無可捉摸的貓。 江琮和往常一樣跟在三步之外,借著淺淡亮色,他目光始終凝在前頭起起落落的身形之上。 他很清楚她慣有的喜好,躍下屋脊的最后兩步必然不肯好好走,一定要一步跳下去;順著墻根潛伏的時候要把手扣在刀上,以免墻上忽然有人襲來。 借力的屋檐也只是用足尖輕輕一點,很快便翻身而去,絕不在上面多停頓一刻。 她在前頭飛掠了一路,江琮便在后面默默觀察了一路。在白鷺樓只差一個轉角的時候,他終于確信并放心,她今夜行為和以往并無差別。 她的確沒什么不方便,那句話并不是逞強。 二人落在白鷺樓厚重繁美的雕花大門前,彼此對視一眼,確認無虞后,泠瑯率先叩響了門。 門一開,仍是一如既往的亮堂火熱,吵鬧歡笑。門童乖順地侍立于一旁,泠瑯將袖中玉牌稍微露出一截,在他跟前一晃,便快步走了進去。 穿過大堂,上樓,走盡長廊,再上兩層,來到一排靜默而隱蔽的木門前。 燭火昏暗,那些歡聲笑語已經不可聽聞,這里沒有奇珍異寶,只有低語與機鋒,是迥異于銷金窟的,另一個莫測世界。 泠瑯一腳踹開了莫測世界的門,蒼耳子一口茶噴了出來:“貴,貴客?” 她點了點頭,將面罩扯得更上了一點:“貴客?!?/br> 蒼耳子從椅背上彈射而起,下意識就要做出防備,然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手足無措片刻后,他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臉上甚至帶了點虛張聲勢的從容。 泠瑯并不厭煩這個從容,這說明蒼耳子已經準備好了。 她杵在屋中央問他:“你看上去很自信?” 蒼耳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雖然手指有些顫抖,但好歹喝了進去。 “自信,是必然,”他搖頭晃腦地說,“女俠,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鑄劍谷周渭,已經被在下扒了個底朝天——” 泠瑯十分滿意:“說來聽聽?!?/br> 蒼耳子眼珠一轉,卻道:“這些東西太多,我搜集整理出來花費了不少力氣,就算是我有錯在先,這也已經遠遠超過了賠罪的范疇?!?/br> 他竟然在試圖拿喬,泠瑯并不惱怒,她更想知道蒼耳子查出了什么東西。 她抱起手臂:“接著說?!?/br> 蒼耳子立即道:“金銀財寶,就不必二位出手了……信息是白鷺樓之血rou,不若您二位稍微透露透露,明凈峰上面到底發生了何事……” 泠瑯笑了一下,她側過臉,看向同一旁靜立著的江琮,對方也不聲不響地看著她,目光短暫交觸了片刻,她若無其事地回過頭。 “你想知道什么?”她問。 蒼耳子滿臉堆笑:“這,您難得這么好說話,該從何問起呢——” 泠瑯抬了抬下巴:“我只回答你三個問題?!?/br> 蒼耳子一拍大腿:“痛快!空明是否尚在人世?” “死了?!?/br> “死于誰手?” “……捉住他的是一個人,殺死他的又是一個人,你想問哪個?” “呵呵,抓住了再殺死便十分容易,在下自然想問是誰捉住了他?!?/br> “是我?!?/br> “……” “你還剩一個問題?!?/br> “聽說明凈峰已經內定了繼任掌門……不日之后,顧長綺便會下山云游……關于下一任掌門的信息,您是否能透露一二?” 泠瑯微笑起來:“那是個很厲害的年輕人?!?/br> “沒了?” “沒了?!?/br> 回答了跟沒回答一樣,但蒼耳子毫無抱怨的心思,他忽然覺得屁股下的椅面格外燙人,屋子中間杵著的兩個黑衣俠客格外高大。 他硬著頭皮道:“二位客人請坐,關于我查出來的東西,還需慢慢說?!?/br> 所幸,客人聽了他的話,果然依言坐下,只不過—— 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一個似笑非笑,一個表情淡然,讓他真正如坐針氈。 蒼耳子為他們倒上茶,也不管人家喝不喝,便迅速開口:“據我查探,周渭生前最為交好的人,是岐縣雙節棍常羅山?!?/br> “他們感情甚好,日夜交游,常羅山好飲,周渭曾經以數壇美酒相贈,更共同探討過釀造秘方,其中說不定就有你們找尋的那個?!?/br> 江琮涼涼道:“常羅山不是已經失蹤好些年了嗎?” “您消息真靈通……但近日,他在陳縣集市出現了,并且在典賣自己的武器?!?/br> “那柄金銀雙節棍?” “正是!試問誰會典賣自己的成名武器?那必定是走投無路之人,而他寧愿賣武器,都不肯復出江湖,說明他只想隱姓埋名過日子?!?/br> 江琮輕聲:“一個人走投無路,又必須隱姓埋名的時候,用上一點利益或威脅,就很容易聽話了?!?/br> 蒼耳子撫掌:“就是這個道理?!?/br> 這消息的確不錯,泠瑯思忖道:“陳縣?莫非是鷹棲山腳底下那個?” “是的,不是我說,您二位若想去找他,得需抓緊時間。我手下的探子稱,他那柄武器沒賣出去,說不定要轉投其他地方售賣了,到時候人海茫茫,要再打聽消息,不知何時?!?/br> 泠瑯便用手指輕扣桌面,陷入沉思之中,江琮又問了蒼耳子許多,只把他問得額頭冒汗,倒空所知一切,才停下話頭。 月亮已經升高,泠瑯往窗外瞥了一眼:“該走了?!?/br> 蒼耳子點頭哈腰:“您二位路上小心!” 泠瑯柔聲:“我們還有見面的時候?!?/br> 無視對方笑容里的苦楚,她往案上茶杯伸手,甫一觸碰到杯身,手卻頓了頓。 蒼耳子賠笑道:“天還頗熱,這是樓內特意準備的冰茶,加了碎冰梅子,最是清爽不過,您試試!” 泠瑯頓時有了興趣,抬手便往嘴邊送—— 一只手繞過來,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將她口邊的冰梅茶奪了。 江琮微笑:“不能喝這個?!?/br> 泠瑯撇撇嘴,試圖去搶:“小氣?!?/br> 江琮將茶往案上花盆內一潑:“聽話?!?/br> 泠瑯悻悻罷手,一抬頭,卻見蒼耳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他口齒不甚利索:“你,你們……” 泠瑯說:“我們怎么了?” “你們,上上次把白鷺樓屋頂削了一層瓦,上次突然就達成合作,這次竟已經,已經合作到這個地步了么!” “是啊,還得謝過兄臺促成這段緣,日后事情平息,我定上門來送你一塊匾?!?/br> “匾?” “上面就寫:探聽交流不甚中用,拉扯紅線倒還在行?!?/br> “謝客官好意,還是不必了……” 泠瑯笑了聲,腳步微動,鬼魅一般飄忽到門口:“告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