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64節
她回答:“醒了?!?/br> 喉嚨因為干渴而顯得有些啞,帶了太多氣聲,在這樣的暗夜中顯得有些曖昧模糊。 不熟的夫婿說:“起來喝水?!?/br> 泠瑯哦了一聲,她慢慢地爬起來,而睡在外側的江琮已經掀開帳簾,在床頭取了什么物事。 她的手忽然被捉住,而后被塞入了一樣冰涼堅硬的物事。 是一只盛了水的瓷杯。 江琮說:“別灑了?!?/br> 泠瑯覺得有些怪,但她才醒,又餓,腦子轉得不是十分快,所以只依言愣愣地舉起杯,小口喝了起來。 冰涼液體涌入口腔,漫過唇舌,最后順著脖頸一路向下,沉入溫暖松軟的身體中,倒是掃凈了些許困倦。 江琮的聲音適時響起:“喝完了?” 泠瑯還未點頭,對方的手便又覆上來,將杯子從她手中拿走。 “餓不餓?”他同時在問。 泠瑯沒有回答,因為她肚子已經響了一聲。 江琮什么也沒說,甚至沒有嘲諷 “夫人不必答得這般大聲”之類的,他又從榻邊取了點東西。 泠瑯呆呆地看著他暗色中的輪廓,她還是覺得,有什么不對。 “張嘴?!?/br> 她聽見他說。 憑什么聽話?她一個激靈,立即開口想要反駁,卻在張嘴的一剎那,被塞入了個什么物事。 她機械地嚼了嚼,甜的,軟的,一下就化了。 啊,是蕓豆糕。 泠瑯很快吃完了這塊糕,她理直氣壯地說:“我還要?!?/br> 江琮卻沒有動,他沉默著,似乎在注視她。 泠瑯不滿地催促:“難道就這點?真小氣?!?/br> 江琮還是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泠瑯不耐煩了,她傾身,想要撥開帳簾:“我自己——” 手腕卻忽地被抓握住。 青年的氣息離她很近,他抓得也有點緊。 “李泠瑯,”他啞聲說,“你怎么就敢這么吃喝,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泠瑯怔了一瞬:“你為什么要下毒?” “無論緣由,你就沒有一點顧慮么?” “沒有緣由,我怎么顧慮?你費了這么多工夫留住我,我連人都沒替你殺一個,怎么會想要毒死我?!?/br> 江琮幾乎在咬著牙說話:“世上不是所有毒都只有毒死人的功效——” 泠瑯沒注意這句話,她莫名其妙地說:“再說了,毒發也要有時間?!?/br> 她哼笑道:“我有這個能耐,在我斃命之前也做掉你,咱倆到時候做一對同名鴛鴦,在黃泉成雙對?!?/br> 說著,她掙開他的手,輕易夠到了那盤蕓豆糕。 直到吃飽喝足,草草洗漱,她重新回到榻上,陷入昏沉睡意之中—— 江琮也沒再說一句話。 迷迷糊糊地,泠瑯想到,剛剛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是陰陽怪氣的、假作情深的、笑里藏刀的“夫人”。 而是她的名字。 李泠瑯。 第54章 嘆辜負 翌日, 雨未停。 滿山青翠融在水霧中,連綿成一片無盡綠意,偶有幾聲鳥鳴傳來, 卻已經在縹緲不知處了。 踏著潮濕山路, 泠瑯和江琮來到大象臺。 席位上皆支起雨棚,來觀看比劍的賓客比起昨日,顯然多了不少。這種比賽向來是越往后越有看頭, 加上有些早早被淘汰的也不愿離開,往后幾日,觀看者必定會更多。 幸好,二十兩黃金換來的待遇絕非普通賓客可比, 即使泠瑯二人來得晚,仍施施然尋到了預留好的位置,不用同他人擠在一處。 鑼聲驟響。 周遭嘈雜霎時沉寂, 只見高臺之上, 一位中年男子緩緩登臺。青衫落拓, 雖兩鬢已見斑白, 但更顯沉穩儒雅。 是陳長老。 陳長老抱拳道:“眾位來賓, 第二輪比劍即將開始,此前所有選手已經進行過抽簽,本著公平公正之原則,我宗長老……” “關于昨日比劍, 我簡要總結了以下五點……” “此外, 昆侖劍派妙玄真人,靈泉劍宗司寇掌門亦蒞臨本次大會, 下面有請兩位發表……” 陳長老的廢話一如既往的多, 泠瑯聽著聽著, 早就神游天外,視線也移到了他處。 今天人格外多,尤其是大象臺正對面的區域,密密麻麻站了一片。那處離大象臺最近,視野最好,也未安排座位,人們全站著擠著,先到先得。 泠瑯朝人群中看了幾眼,目光落到幾個人身上,目光一滯。 她扯了扯旁邊江琮的袖子:“你看那邊?!?/br> 江琮依言望對面看去,只見擁擠人潮中,幾個锃亮圓潤的腦門極為顯眼。 是大會開始那日,他們注意到過的僧人。 泠瑯說:“奇怪,他們怎么第一輪就被刷了,瞧著不像???” 江琮問:“夫人如何知道他們已被淘汰?” 泠瑯壓低了聲音說:“參賽者都在另一處,起居出行皆被嚴格看管,只有未能成功晉級的才能四處走動?!?/br> 江琮注視人群中的青灰身影,似是陷入了沉思,一時間沒有答話。 冷不丁,旁邊少女卻忽然湊了上來。 泠瑯緊挨著他,以一個類似于依偎的姿態,幾乎貼進了他懷中。 他的心有一瞬間,跳得很重。 對方攀附著他臂膀,低聲說:“你看最他們邊上,身量最高那個……” 氣息灑落在他耳畔,是迥異于周圍雨時清寒的潮暖。 江琮不動聲色,他聲音有些沙:“哪個?” “嘖,最高最俊那個……” “沒看見俊的?!?/br> “就是最右邊……那里,看見沒?” 江琮其實早就看見了,他唔了一聲:“怎么了?那可是位出家人,再俊也不行?!?/br> 泠瑯煩躁道:“誰跟你說這些?” 她隔著衣袖,在他手背上泄憤地重重擰了一把,飛快道:“這人我瞧著不對勁,那日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江琮重復了遍:“那可是位出家人,再有感覺也不行?!?/br> 于是他右手背上的紅痕又深了一層。 泠瑯冷笑了聲,收回手的同時坐直身體。 那道潮濕而溫暖的氣息終于退開,她身上散發的、同這雨中空山十分相似的清香也遠離了。 江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慣常的淡漠。 “他瞧著的確比其他同伴要穩上許多,”他輕聲道,“周圍人都在談論或張望,只有他一動不動?!?/br> 泠瑯凝視那位僧人,這其實是位生得十分清俊的男子,高大清瘦,面若朗月,一聲青灰僧袍,氣質出塵。 而且,他頭頂很圓,不若其他同伴那般崎嶇坎坷。他的頭好像很適合剃度。 泠瑯覺得這個念頭莫名好笑,她笑了聲,道:“這就怪了,一個對賽事不感興趣的人為何還留在山上?” 江琮說:“或許他不是不感興趣,只是因為今日賽事還未正式開始?!?/br> 泠瑯撇撇嘴:“你且看著吧,那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br> “何以見得?” “直覺?!?/br> “夫人厲害?!?/br> “你不信?若你像我這般見過太多高手,就知道這直覺從何而來?!?/br> “夫人高明?!?/br> 泠瑯不再理他,她覺得這人從昨晚開始就怪怪的。 怪別扭的。好像不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就無法組織詞句。 雖然實際上,她比他陰陽一百倍,但他竟突然也這般回敬,實在是讓她惱火。 而大象臺上,第二輪比試已經開始。 參賽者素質顯然要比昨日要高上一大截,烏龜拳已經遍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張激烈的打斗,步步為營的試探。 刀劍叉戟,男女老少,幾乎都是有兩分能耐的練家子。泠瑯看得目不轉睛,在驚險之處,還忍不住跟著眾人叫幾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