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查賬，林初平一邊在心里感慨，果然做食品這一行的，損耗量真是大。

    林初平甚至還在心里琢磨，要是有機會的話，最好還是能把損耗的蔬菜糧食攢起來，還運回到農場里面發酵用作肥料。

    現在這個時候人們還不講究食品安全、食品健康，對農藥，化肥什么的也沒什么抵觸心，但在零幾年之后就不一樣了，那會開始，人們開始追求綠色健康有機蔬菜。

    到時可以把這些剩菜，爛菜葉子什么的收集起來，帶回農場里，通過發酵就能得到純正的有機肥，再投入到使用……不過這些都是后期要持續改進的地方了，現在談還尚早。

    林初平起身打算去下一個店面繼續查賬。起身時就見王倩支支吾吾，跟在他后面好像有什么話要說。

    林初平站住腳步，回頭去看王倩：“有什么事兒，你直說吧?！?/br>
    王倩“啊”的一聲，就像驚慌失措地兔子，等她定了神，才低著頭小聲囁嚅：“小東家，我能不能、能不能在你這里辦個停薪留職？”

    林初平：“嗯？”

    這時候停薪留職是公家單位才有，林記串串香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私人生意，就算有上百個員工，到底還是人們眼中不正規的“小生意”。小生意自然是沒有國家飯碗鐵，給私人干從來就沒有停薪留職這一說。

    王倩都問了別的姐妹，大家都說，她要是去讀書，這么好的工作肯定是沒了……

    林初平好奇，問：“停薪留職，你是想干什么去？”

    如果林初平沒記錯的話，王倩還是個十八。九歲沒結婚的姑娘家，總不能是辦留職回村結婚生孩子吧？

    這樣的話，說什么停薪留職基本上就是空話了，村里女孩兒們結婚，基本上就是一胎生完，生二胎。這樣一來，至少也得在村子里生娃養娃生娃的待上個六七年，等小孩大了才有可能跟胡霞那樣再出來工作。

    政策能管得住公職人員和廠里工人，但卻管不住農民。村子里生二胎，三胎大把大把都是，就算被抓要罰款，也要躲起來、跑去山窩窩里頭生。

    林初平正想說些什么，沒想到王倩就先開口了，她小聲說：“我聽人說咱們西田最近要開夜校，我攢了點錢，我想去繼續讀書，我喜歡數學，準備去讀會計，聽說考試挺難，我怕白天上班耽擱晚上學習，挺貴的，到時畢不了業……”

    大致意思林初平是聽明白了。

    這還真是個意外之喜。

    林初平笑道：“去讀書，這是好事兒啊。你是怕店里工作時間太長耽誤你學習，這樣，我給你調一個輕松點兒的崗位，你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了，就可以去讀書學習。這般，你既有工資拿，也不耽誤你考試拿畢業證?！?/br>
    聽小東家這樣說，王倩圓圓的眼睛睜得老大，她不可思議問：“真的可以嗎？”

    她心里帶著期待，又怕這只是她一廂情愿的美夢，王倩兩眼緊張兮兮地望向小東家。

    林初平又笑了下，說：“正好現在咱們市里攤子鋪得大了。市區加市郊幾十個攤子店面的，每次我一個人查賬也麻煩，你要是對數學感興趣的話，先去讀書，等學會會計的基礎知識，你就上手做咱們西田市的會計工作。正好也能給我減減負?！?/br>
    王倩臉上突然洋溢著熱烈璀璨的笑容，她趕緊后退一步，朝林初平鞠躬：“謝謝小東家，謝謝小東家！”

    林初平難得見著一個熱愛學習的女孩，想伸把手。接著，他又說：“不知道你手里的錢夠不夠用，如果生活上緊張的話，林記可以給你出一半的學費書費，當然條件是你在畢業后要待在林記工作上幾年?！?/br>
    這話真真兒是說到王倩心坎里去了。她手里的錢付學費也只夠個七七八八，本來王倩是打算剩下的找同事朋友借一點兒，湊合著先把學費繳了先讀書，念書時白天找點零工打打。

    沒想到小東家還愿意給她出一半的費用，王倩高興得喜極而泣，當場哭了出來。

    林初平微笑：“哭什么？這不是好事兒么。等你讀書出來，學歷高，能力也高，到時還可以在林記擔任工資更高的崗位?！?/br>
    王倩兩眼淚汪汪，她快速抿了把，抽著鼻子，還是再三向林初平道謝。

    “嗯嗯！”王倩用力的點頭。

    王倩這個小白兔好朋友還挺多，跟她關系好的幾個，本來都打算勒緊褲腰帶借錢讓她讀書了，沒成想王倩回來，就跟她們一圈小姐妹們說了這事兒。

    “小東家說要給我調個工作輕省點的崗位，還答應給我出一半的學費呢！”說起時，王倩又想哭又想笑。

    “真的？”“可以嗎？”

    當下，另外兩個女生也動了讀書的念頭。

    他們本來是村子里普普通通的農家小女。之前在家里也不怎么受重視，但來城里上班，賺了錢后，在家里腰桿一下就挺直了。而且隨著工作時間增長，見識的增加，她們也深深知道了學歷的重要性。

    見小東家支持王倩讀書，兩人結伴，跑去也找了林初平，也表明她們態度。

    自己手底下的員工有主動學習的心，林初平也高興，說：“可以??！你們愿意讀書也是好事，現在咱們林記做得漸大，不光需要一兩個會計，今后可能還會更多，你們愿意去讀會計肯定是個好事?！?/br>
    兩女再三表示她們一定會好好學習。

    林初平思索了下，說：“這樣吧，你們簽個合同，林記可以給你們調一個為期兩年的日工作時長不超過四小時的崗，并且負責你們在讀書時的一半費用，包括學費書費雜費生活費等等。但是合同要求畢業后在林記工作滿8年，當然，在這期間林記會照常發工資、薪水標準也完全跟平常工人一樣?！?/br>
    兩個女孩聽得雙眼放大：“這、這么好??？”

    這個時候，除了國營大單位，基本就沒有這種待遇，竟還能讓她們撿到？

    見小東家點頭，兩個姑娘也跟著點頭：“我們簽，我們簽！”

    林初平：“等回頭我擬個合同，擬好了叫你們來簽名?！?/br>
    “好好！”

    林初平讓她倆順便把這事兒也跟王倩說一聲，便讓她們回去了。

    林初平沒想到這次來市里查賬，竟還來對了。王倩她們愿意讀書進步，學了會計出來，正正好好，對應上林記接下來的需求。

    不光是西田市的賬需要一個人去盯，三農場手底下管的四個縣城二三十家攤子也需要會計，甚至是往后再繼續發展，加盟店那邊也需要。

    這三個姑娘要真是順順利利讀出來，到時還真巧了，一個蘿卜一個坑！

    林初平到市里就下午半晌，市里店面攤子多，他查賬也麻煩，而且林初平查賬時還觀察這個員工的工作態度和人品，再加上王倩三個姑娘來的這么兩趟，效率就更慢。

    一天結束，林初平才查五個店。

    林初平在小院里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得了消息的黑子就跑來主動找林初平了。

    黑子不是個愛讀書的人，但架不住他聽人說王倩要是真讀出來，能管理整個西田市的賬呢！要真是這樣，黑子就算再不愛讀書，他也愿意為了會計這份更高一級的工作咬咬牙努力克服。

    見了小東家，黑子就直接問：“我要是也去讀書的話，回來是不是也能做會計？”

    林初平拍拍黑子肩膀：“我覺得你特別有潛力，可以試著去讀管理崗位的書，出來做經理?！?/br>
    “嘿！嘿嘿嘿嘿！”黑子沒想到小東家下一步想把這么重的擔子放在他肩膀上，忍不住就笑起來，笑得他肩膀亂擻。

    沒想到到城里一趟，竟然還有這樣驚喜的意外收獲，接下來枯燥的查賬工作，林初平也依然興致很高。

    只可惜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還沒有讀書意識，就算是他給王倩幾人的承諾傳開，再往后也基本沒什么人主動找他表態要去夜校讀書了。

    不過，能有四個人愿意去進步，也是好的。

    林初平臨回去前，把黑子四人叫來，簽下合同。

    -

    高記剛開十來天，就迎來了學生們的寒假。

    花大價錢做攤子送豆漿，結果還沒賺錢幾日呢，學生一放假，生意突然就下滑了。

    這個時候，學生們還有手工課勞動課，甚至一些課本上還印怎么做菜的過程。

    學生們上學時間早，高年級的六點半都要起床出門，低年級的學生一般也得趕在七點半之前。而大人們上班時間是八點鐘，關鍵是食堂還管飯。

    之前還沒放假時，家長們偷懶，給孩子一兩塊錢，讓他們自己去學校門口吃。自己去吃單位食堂，花不了多少錢不說，關鍵是能讓自己睡個懶覺。

    但現在不一樣了，孩子們既然在學校里學過怎么做飯炒菜，就讓他們自己做唄！反正放假在家沒什么事，早上早起做飯炒菜，他們當爹媽的還能上班前吃上自家孩子的手藝，多好！

    反正不管怎么說，自從學生寒假一到來，整個西田市各家廠區，哪家小吃生意都不怎么樣。

    高繼聰傻眼了，他花大價錢做的小吃車，談的小賣部位置，招的工人，搞了固定蔬菜rou類合作商……本錢都還沒賺回來呢，生意怎么一下就敗落到這地步？

    再看看林記，生意好像也受影響，但整體還是比他們高記更賺錢。林記門口排隊等待的人少了，顧客們更愿意去吃林記，這更是顯得他們高記串串香門庭冷落。

    眼看著花了大價錢生意說不行就不行了，高繼聰急得嘴上直冒燎泡，可他又沒辦法。

    高繼聰本想著廠里的人有錢，也舍得花錢，快速擴張生意，早日回本，然后過了年就拿這些錢去附近縣城里開店呢！

    這下搞得估計接下來一個月都沒什么生意，資金也回籠不了，怕是年后去附近縣城開店的啟動資金更少了。

    曾寧用針挑破高繼聰嘴角的泡，擠出膿水，在上面細細的涂上清涼膏，她細聲細語地安撫：“廠子里生意不好估計也就這一個月，等回頭學生上學了，生意肯定能再起來，你別著急啊?！?/br>
    但這話聽在高繼聰耳朵里，好像曾寧在質疑他之前的決定，不該把鋪那么大的攤子在各個廠區。

    “等過了年，學生重新上學了，生意又好起來，到時再攢兩個月，肯定就能收回來大部分的錢了?！痹鴮幷f話和聲細語。

    但這些勸慰的言語在高繼聰聽來，就好像在他臉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似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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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再攢兩個月？到時林記的門店攤子都要把附近縣城都開滿了！還能等嗎？

    高繼聰臉一下就冷了， 他說：“你一個婦女懂什么？好好兒把肚子里孩子養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才是關緊事?！?/br>
    說完高繼聰就起身， 他想了想， 還是回頭交代一句：“我去找大師傅把串串香的配方再改進一些，晚上可能就不回來了，你注意好自己， 好好兒休息?！?/br>
    說完，高繼聰就走了。

    曾寧嘴巴張了又張，最終眼睜睜的看著丈夫離去， 她摸索自己已經挺起來的肚子， 再看著漸漸浮腫的雙腳。想起昔日丈夫對自己百般疼愛， 婚后卻是千般萬般不耐煩，她兩眼紅了。

    張嫂走過來看曾寧抹眼淚， 她趕緊遞上帕子：“男人不都這樣嗎？婚前把你當公主，婚后當主公。新娘、新娘， 不就男人娶來新的娘嗎？女人的命都是這樣， 別太難過了，哭太多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好?！?/br>
    曾寧忍了又忍， 她用力的吸鼻子：“張嫂，我、我就是心里有點兒難受?！?/br>
    曾寧的聲音越說越輕，最后那“難受”兩個字就好像是她本就不應該說的一般， 輕得像風兒一樣。

    張嫂嘆了口氣，說：“男人嘛，他們要干大事兒，肯定就不能跟結婚前那樣天天圍著咱們女人轉。凈知道圍著女人的男人沒出息！你看現在先生的生意多紅火多賺錢啊， 前幾天不聽你說他每個月能賺兩三萬嘛！這才半年呢， 等再過個幾年， 不就恢復曾家之前的榮光了？回頭等他掙了錢，給你買金鐲子，買大房子……更何況他賺的不都是你的錢嗎！”

    張嫂接著又說：“你現在最關鍵的是生個大胖小子，冠上老曾家的姓。那先生以后再賺更多的錢，不還是咱們曾家的？”

    曾寧被張嫂哄住了，她用力的吸了口冷氣，把要涌出的淚水重新憋回去。

    高繼聰這邊，他從曾家宅子出來，先是去了他籠絡的那一群廚子那邊，問了他們林記串串香配方復刻地情況。

    廚子老大說：“多少是有點兒收獲的?！?/br>
    接著，高繼聰又親口嘗了嘗新配方做出來的串串香。廚老大說是有進步，但高繼聰卻覺得總體上跟之前變化不大，還是沒林記那樣讓人一口驚艷。

    廚老大也是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林記串串香肯定是從哪個大廚手里買來的傳世老方子，我們輕易還不太好弄，光是改進后現在這個，就花費了我們不少腦細胞?！?/br>
    這話，高繼聰聽得明白。

    他忍忍氣，說：“這樣吧，今天晚上請各位老哥們出去放松放松?！?/br>
    廚老大怕是高繼聰反悔似的，緊跟著就說：“對！放松好了精神，咱們才方便下一步繼續緊張地開展工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