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跟農村大集類似。

    一街兩行門店門口都擺著各種攤子，把后面的門面房都給擋了。不少租門面房的，氣得叉腰怒罵門口擺地攤的。

    擺地攤的理直氣壯回他們：“都是交了保護費的！為啥不讓我在這擺攤，老子想在哪擺就在哪擺！”

    開店的也兇：“你們在我們店門口擺攤，擋著我們店做生意了！”

    雙方各執一詞，誰也不讓誰。

    接著，就有開店的也出來了，跟擺攤的擠一起，他們也要在門口鋪個爛床單擺攤賣東西！

    不去看他們吵架，林初平大眼掃一遍，在心里粗略數著。光是各種小吃就出現了四五種，有賣桂米糕的，有賣炸毛蛋的，還有賣爆米花的，這些小吃攤旁邊零零散散站著幾個買家。

    林川也注意到這些了，他歪著脖子得意地跟小外甥說：“還是咱們攤子面前排隊的人最多！”

    剛才路上外甥說什么宏觀經濟學林川他不懂，但他心里也能隱約猜到，文化路能這比平常還多的客流量，肯定也跟這些五花八門的攤子有關系。

    林山沖林初平說：“文化路現在這么繁榮，我看放兩個攤子不一定夠?！?/br>
    大舅舅這是想把對賺錢的地方都推給林初平。

    林初平笑著搖搖頭：“大舅舅你要是覺得哪兒比較好，你就直接讓你家的過來擺攤，不用太想著我?！?/br>
    林山只笑著說：“這一條路南北兩個串串香攤子都是你們三農場的，中間再補一個，我看差不多就夠了。治安比較差，要真是有什么事了，你們三農場的三個攤子彼此熟悉，也好互相照應?！?/br>
    大舅舅話都說到這兒了，林初平只能點點頭，按大舅舅說的來。

    到這兒就一點多了。雖然太陽大，但架不住年輕人們對這里熱鬧的街市的熱情高，頂著大太陽還要在這兒逛街，這個時間街上竟然還熱鬧著。

    林初平他們找了幾個小吃攤，要了些小吃填肚子嘗味道，有的小吃攤的小吃味道真不怎么樣，有的吃著還行倒是還行，但也就一般程度。

    反正林川嘗了幾個熱門的小吃后，便沒一開始那樣焦慮了。

    接著往街里面走，林初平意外看見了上次和婆婆吵架的那個女人。

    女人也看見林初平了，她忙里偷閑也要拉住他：“別走，別走，我給你炸幾個腸吃！”

    林山林川兩人不認識這個賣腸的女人，但見她好像跟外甥相識，女人熱情地給他們遞了腸，兩人道聲謝，咬著吃了起來。

    才咬了一口，林川就瞪大眼睛，這辣椒……跟他剛才吃的幾家完全不同，有幾分他們林記辣椒粉的影子。

    林山初吃也是一驚，隨即又咬了一口細細品著，發現這辣椒粉其實跟他們林記的辣椒粉還是有些微區別的。

    這時，林川也吃出來了，他長長松氣。

    林初平看她炸串串動作麻利，說話聲音嗓門還挺大，熱情招呼著攤子旁邊的食客們，瞧著生意應該是不錯的。

    這會一點多，買炸串的已經沒有十一點多那會忙了，女人終于抽出空，跟林初平再三道謝。

    她的辣椒粉是按林初平說的那樣，用幾種中藥材和香辛料炒鍋了，吃起來再沒最初那樣直沖人鼻子的直辣勁兒。

    林初平笑了下：“你生意好就行?！?/br>
    女攤主感激地道：“多虧你這個方子了，我按照你的方法改進之后，生意一下子好很多了?，F在我這生意在這一片兒，算是頂好的，我丈夫也出了一個，他在城東?！彼彩桥紶柍缘搅肆钟浀拇?，吃出來她那辣椒方子跟林記的類似，才大膽猜測那天給她指導的應該是林記的什么重要人物。

    這會兒在文化路再看見他，瞧他走在兩人前半步，就猜測肯定這是林記背后的東家了！

    林初平點點頭，林山林川吃完了腸，把簽子放竹筒里隨時打算離開。

    女人：“這可能就是你一個小小的善心，但救了我們全家！我丈夫是想出個串串香攤子，好在是他改去炸火腿腸了，要不然啊，我們這一家就那么一點下崗補償金，估計褲衩子都要賠進去了！”

    林川鬧不明白這個女人怎么對林初平一直道謝，但聽見這一句，他就忍不住上前問：“怎么就要虧得褲衩子都沒了？”沒見李進那攤子生意多好么！

    女人看了看左右兩邊沒人在意他們，才極小聲說：“城南菜市場之前收保護費的有個李進，他最近拉著跟他要好的幾個混混，開始做起了串串香生意！”

    話都沒聽完，林川臉色就變了。不就是李進他一個攤子嗎？怎么還招呼他狐朋狗友也干起這個了？

    這次是在初平家攤子對面搶生意，下回要是擺在他們家攤子對面可怎么辦？

    女人說話聲音更低了：“他們用的是菜市場賣剩的人都不要的爛菜葉子，和rou攤子要扔了的不新鮮的rou，進價成本特別低！馬上他們還有四個攤子要擺出來。要不是……”

    她后面的話林川沒聽進去，他只覺得耳朵嗡嗡的，一下冒出來四個攤子？林川一口冷氣，他示意了下林初平。

    林初平和女攤主告別后，林川就立馬把他拉到小道里。

    林山也是恍然大悟：“難怪他們能每個串串能比咱們少一分錢呢，原來是這些不要的爛菜葉子，快放壞的rou和下水做的串串！”

    這下都不用林初平出主意了，林川就說：“回去就跟咱們員工開個會，要是李記串串香在搶咱們生意，咱們就讓員工給顧客說他們的串串用料不新鮮！”

    林初平沒出主意，一來，他根本就沒把李進放在心上，這種不上臺面的兩個舅舅就能處理，二來，關于舉報永福盛的大煙殼，林初平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回過神來，見兩個舅舅這一副如臨大敵樣子，便只是交代：“讓員工多多小心自己安全，別被混混打了?！倍嗟囊簿蜎]再說。

    沒過幾天，果然有幾個李記串串香的攤子跳出來，跟李進那攤子一樣，直接擺在林記對面，還專門拿大喇叭吆喝說他們的串串每個都比林記的便宜一分錢。

    眼看著自家顧客都被叫到對面去了，周飛氣不過，想起東家林川交代的話，大聲的道：“他們家的食材不新鮮！”

    學生們一看，發現李記的一些蔬菜串串果然瞧著葉子是耷拉的。

    王帥眼看小學生們都在用一種不信任的眼神看他，有的甚至還直接抬腳要往林記的去，他忙大聲說：“聽他放屁呢，他們串串賣得貴，就不許我們串串賣的便宜了？”

    學生問：“那你的菜葉子怎么是蔫兒的？”

    王帥以一種“你傻啊”的表情看他學生：“這么大的太陽，曬誰誰不蔫兒??？”

    也有道理，學生們這下也不走了，開始在他這攤子買串串。

    又一批學生錯峰放學，周飛他們攤子這兒好容易又積了幾個顧客，他們正挑串呢，王帥他們攤子上一波的串串剛好炸完，就開始耍不要臉撿他們現成的，直接舉起大喇叭把林記攤子這兒的顧客一叫，又把林記攤前好容易積起來的一堆學生給叫走了。

    氣得周飛差點擼起袖子去揍他。

    王帥則是一副“你來打我，打完了我你生意也甭想再做”的囂張樣。

    周飛想起東家的囑咐，氣憋了又憋，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既然不能揍這個王帥，周飛就推著攤子去另外一個路口，這邊路口不是學校正對面，但因為鄰著一個極小的菜市場，一些家長接了學生放學，會順路在這邊買買菜，人流量也還可以。

    避開王帥的鋒芒，周飛兩人的攤子生意總算是能順利開張了。

    可惜，沒買幾個，就有個領孩子的家長問他們：“那邊李記的怎么都比你們的便宜一分？你也給我們便宜便宜！”

    旁邊的人一聽那邊更便宜，也追著問周飛。

    那問話樣子，就好像他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接受審問似的，可把周飛氣個夠嗆。

    看這樣子，要是沒個合理的解釋，他們肯定都要去校門口了，周飛只得細細的說：“他們的串串不行，不新鮮。素串是菜市場賣剩下不好的菜穿的，rou串用的rou也不好，你們想啊，菜市場吊起來賣的豬rou頂多上面豎個棚子遮遮陰，這么熱的天兒，rou頂多也就放一兩天，要是還沒賣完，就放壞了，壞了的rou人家賣rou的不得想個辦法處理掉？拿來做炸串，先炸了然后用重口調味料掩蓋腐臭的味道，那東西能吃？”

    幾個家長聽聽，也有道理。

    倒是剛問的那家長不信邪，帶著孩子過去買便宜的串串。

    周飛見她要走，也沒辦法，只能盡力留住現有的顧客，他把小吃車下面的一個三十多公分見方的泡沫保溫箱拿出來，打開蓋子就是一堆rou串。

    “我們院里是有專人在穿串的，我們上午回去就有上午穿好的串串，下午回去，就拿下午才穿的串串。這些rou串也是我們放冰塊保鮮的，我們林記光冰柜就好幾個呢！兩千多的電冰箱不是成本??！”搭班徐磊說。

    剛走的家長回頭看了眼林記放rou串的保溫箱。

    等她走到校門口李記時，正好在攤子背后，眼睜睜的就看著王帥油乎乎的手往小吃車下面一摸，就抓出一大把rou串，rou串上還有蒼蠅環繞。

    家長嘴巴撇住了，她停住腳步不肯繼續往前。

    不光是家長，孩子也小聲的說：“我們自然科學老師告訴我們，蒼蠅是吃腐rou的，還說蒼蠅在rou上爬來爬去是在上面產卵……”

    孩子這么一說，家長就更吃不下去了。

    說話時，王帥不知要做什么，走到車子前面，這下，他們小吃車桌面下方的真面目就能讓人一目了然了。

    和剛才看到林記井井有條完全不同，李記的小吃車下面是真正的臟亂差。有回收的竹簽，有準備的素串rou串，還有放零錢的錢匣子，還有雜七雜八其他東西，各種東西雜亂無序的堆放，甚至回收的竹簽還搭在rou串上面。

    回收的簽子上肯定沾有前面一個人的口水！

    要是平時沒人說也就罷了，但這樣被人提醒后，真是越看越讓人倒胃口。

    這個家長是造紙廠里的會計，名叫劉穎，他們家平時不缺錢，她也多多少少也有點潔癖，這會兒瞧見李記的攤子衛生條件這么差，心下只犯惡心，領著孩子還回林記了。

    林記前面炸串的還有兩個家長沒買上，這會兒排隊看見剛走的那一家又回來了，笑著問：“是不是那邊也不怎么便宜？”

    劉穎搖搖頭：“我沒問價格，過去就見老板炸串的臟手摸rou串，心里怪惡心的?！?/br>
    這下，幾個顧客笑起來，指著周飛：“就我站這兒的一會功夫，人家小老板就擦了好幾下手呢！”

    “??？有嗎？”周飛自己都沒意識到。

    這會買串串的基本都是成年人，他們身子也比小學生們高大，能輕易看見小吃車的里面，家長們指著說：“瞧，有兩個抹布呢！”

    很快，就有人好奇的問這倆抹布都是干什么用的，就這么大點兒的攤子，都擦什么啊，要用兩塊抹布？

    周飛從小吃車斗里面又掏出來兩個抹布，家長們一看：“好家伙，四條??？”

    第24章

    徐磊介紹：“我們東家規定了， 紅色毛巾是擦干凈東西的，比如說我們手碰了串串， 手上沾了油， 或者是桌面上濺出來的油點點，這都是干凈的，就用干凈的毛巾擦。白色的就是抹布， 哪里不干凈了擦哪里，東家還要來檢查呢，我們要是弄得不好， 就得扣我們的錢?！?/br>
    這下， 家長們更好奇了：“東家？”

    徐磊一邊催促周飛炸串， 他一邊張羅劉穎過來挑串串，還一邊點頭跟其他人說著：“是啊， 我們東家還交代我們一個專門收錢找錢，一個專門炸串。東家說了， 錢是千人摸萬人蹭的， 不干凈，上面有細菌， 我們要是摸摸rou串再摸摸錢，很快rou串就不好了。就這，東家還給我們做過實驗呢！”

    這下， 人們聽了更是好奇，有的好奇實驗，有的好奇他們東家。

    劉穎一邊聽徐磊說他們的實驗，一邊挑串串。

    “是啊， 我們東家專門拿出兩塊rou， 一塊用我們摸了錢的手在上面蹭蹭， 一塊就洗干凈了擺著，夏天在棚子底下，前面那塊rou三個小時就臭了，第二塊rou是四個小時才慢慢發臭的?！?/br>
    人們聽了，有的說：“你們東家還真舍得！那rou出來應是給它放壞了，糟踐東西??！”

    還有人說：“你們東家懂得挺多啊?！?/br>
    徐磊抓住這句話，立馬接道：“可不是？小東家可是盛海畢業的大學生呢，他當時畢業就有外企去招他，小東家想著家里就老東家一個他不放心，多好的外資企業工作都不要了啊，他是大學生，講究！

    其實剛給我們培訓時，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的，我們也挺煩，但他是我們東家，要是不按他說的來，不給我們發工錢吶！就只能照著他要求去做，他還讓我們剪指甲洗澡洗頭，要我們手上保持干凈。我們都是干慣了農活兒的人，這手一年四季都是黑黢黢的，平時上哪兒這么講究過？不過你們還別說，洗多了，手還真白了?！?/br>
    人們開始伸著脖子看徐磊的雙手，不能不承認，人家小販手就是干凈，瞧著粗糙，但指甲縫里干爽得很，這樣的手去做吃食，他們看著至少心里不膈應。

    徐磊見他說的越多，來拿串串的人拿的也比平常時候多，他還來勁兒了：“我們平常干凈習慣了，現在要突然手上油乎乎的自己都感覺手上像是糊了一層什么東西似的，渾身難受！”

    劉穎平時也喜歡吃串串香，她點點頭：“你們小東家還挺會的，這個串串香，好吃！”這點她必須承認。

    其他人聽說他東家是大學生，只覺得這個小販是騙他們的，上哪兒會有盛海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放棄那么好的外資企業，回他們這一窮二白的小城市？

    但聽他編瞎話還挺有意思的，下飯！吃串串都覺得更香了。

    劉穎看著前面的豬rou串，好吃，拿兩串；羊rou串瞧著也不賴，rou鮮紅脂凝白，也拿兩串！身后還有人提醒她，說是毛肚也好吃，她也拿兩串……就這么兩串兩串下來，剛一直在說話都沒在意，竟都拿一大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