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58節
“被他燒了,他沒發火,卻叫來了李念婧一家?!?/br> 所以,聞黎用了最殘酷的手段,實施在了他們身上。安燃安煜,是有機會報警的,為什么不報?他大概這個時候知道了,只要聞黎這些人不死,所有的事情不會結束。 就想像安燃說的,他心中沒有怨恨社會,沒有怨恨法律,但是他恨著聞黎。法律可以在之后保護他,卻不能在傷害沒造成之前給他保護。 陸衎他想了會又問:“最后一個問題,迷/暈他們的藥,哪來的?” 安燃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陸衎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安燃躲開他的目光,握著杯子,低垂著頭說:“他之前對我用過這種藥,我從他那里拿的?!?/br> 陸衎頓了頓,聲音柔了下來說:“好,我們知道了。其他的問題,我們后面再說?!?/br> 他又轉頭問旁邊的警察:“記錄完了,打印出來,給他們看看沒有問題就簽個字?!?/br> 很快就拿來的打印出來的口供,陸衎看著安燃低頭簽字,卻陷入了沉思,明明一切都對得上,可是,唯獨那藥…… 迷暈那么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少年,需要的量可不小,如果真是從他那里拿的,像聞黎那樣的人,不可能察覺不到。 安燃靜靜坐在那,律師正在簽字,陸衎收回目光,現在的安燃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他今天的每一個行為,都仿佛練習了無數次一樣。 第75章 替(二十三) 大年初二,氣溫驟降,暈沉沉的天空,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到了中午時也不見轉晴,眼看著要下雪了。 陸衎在祁亦言辦公室,他拿著剛出來的檢測結果看說道:“他們胃里殘留的藥物成分和聞黎房間里的是一樣的,都加了γ—羥基丁酸?” 祁亦言沒有回應,只是冷冷了看了他一眼,滿臉寫著“不識字”的不爽表情。 陸衎摸摸鼻子,這么說來,安燃沒有說謊,但是,為什么聞黎沒有發現?又或者,是聞黎想迷暈安煜,安燃和李念婧? 陸衎合上報告,眉心皺成山峰狀,他問:“你知道五年前那個案子嗎?” 五年前,南城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死亡的三人身體器官都出現了丟失的情況。尸檢后發現,他們的器官是在死亡前被摘除的。 當時他們收到一個匿名短信說有線索,但是去到現場卻發現那是梁易堃的房子,岑棲,梁嘉已經死亡,岑歆被救,梁易堃被捕。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有關于梁易堃和殺人案有關的線索。 只是發現他的房子中,有一瓶含γ—羥基丁酸的迷藥,他也認了,但是他只認是用在岑棲身上…… 祁亦言神色冷淡,他輕輕抬頭看了眼說:“這種藥,真要去買很容易,更何況聞黎本就有制藥廠?!?/br> 陸衎剛要說什么,就接到林木的電話。 他來到辦公室,林木已經在等候,手里抱了一沓打印出來的資料。 “坐下說,自己倒水喝?!彼f完也坐在一旁,快速的翻看資料。 他讓林木去調查的,是安燃和安煜在親生父母還在世時的事,整個翻看下來,和他們當時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唉,我不是讓你去找當時安燃讀書的學校,就沒有找到一份試卷之類的?” 林木抬著水杯,聽見陸衎的問話,放下杯子回答:“沒有?!?/br> “陸隊,我,能不能去看下安煜,他還在醫院嗎?” “可以呀,正準備讓你去醫院換小高呢?!?/br> 林木點點頭,就準備起身要走,然后只聽見陸衎像是自言自語的說:“為什么能做到字跡一模一樣呢?” 他腳步停了下,又重新推門而出,陸衎卻這時抬起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澄思寂慮。 只是沒多會,又接到程國梁的電話,才聽了一句,臉就沉了下來,匆匆趕去他辦公室。 推門而進,陸衎就直言道:“程局,我覺得這事還有疑點,不能匆匆定案,更何況和之前的失蹤案……” 程國梁的表情凝重,他直接打斷他問:“動機,兇器,指紋,人證,你告訴我,還缺什么?” 陸衎咬了咬牙,繃著一張臉,程國梁抬頭看了他一眼,緩下語氣轉言說:“之前你交上來的關于重新調查岑歆的案子的申請,重新整理下再交一份?!?/br> “安燃這案子我會繼續查的?!?/br> “你怎么就聽不進去?你還想查什么?” “他們的收養程序,人口的失蹤,偽造的精神鑒定……這些,不值得查嗎?” “你的前途還要不要了?” “難道就因此不查嗎?”陸衎控制不住吼出聲,發泄完后,深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現在這個案件已經成了定局,知道哪怕查明了所以,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安燃殺人的事實。 他只是無法面對過去的坎,當事情重來一次,他們依舊救不了所有的人。 他自知所有的案件絕對要以事實為依據,不能靠感覺和主觀意識來斷案,而當證據擺在他面前時,他忘不了安燃的眼睛,忘不了他說“法律能在第一時間救我嗎”的表情,他想給他一個交代,徹頭徹尾的交代。 他想讓他們重新去相信法律,相信正義,相信他們。他就需要點時間,只需要時間。 隨著他心中懷疑的事情,一點點被證實,很快就可以查清楚??砂踩嫉恼J罪,網上的輿論,所有查出來的結果,無一不再加速推動著事情的發展。 程國梁沒有生氣,愣了一下,他看著陸衎,目光沉重。 他緩了緩,起身走到他面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原來已經比他高了。從他身上,他能看到曾經陸縝之的影子,也能看到無數并肩作戰戰友的樣子。 他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當網上被曝出這個事情后,上面領導找我談過,這個時間節點出那么大一個事,不是你我能壓得住的,網上的輿論無時無刻不再發酵。我知道你在氣什么,因為曝光的內容不是全部事實,很多惡意揣測的聲音會對他們造成二次傷害。如果這案子有一點,哪怕再小的疑點,我都不會阻止你查下去?!?/br> “你幾乎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我知道,你害怕他們會成為第二個岑歆岑棲??墒顷懶b,他們都還活著,這個比什么都重要。你查到這件事和岑歆的案子有關聯,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候,這些我都知道。也正因為這背后牽扯甚多,所以,我想讓你從源頭開始查起?!?/br> 陸衎聽到這,是有些意外的,程國梁苦笑了一聲說:“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安燃這個案子和岑歆的案子太相似了。他們相似的遭遇,導致他們內在的心理傷害很重,需要治療的過程很漫長。正因為如此,你就該清醒一些,知道這個時候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沒有時間了,很快我就要退休,而梁易堃的刑期,也沒幾天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了?!标懶b這下有些懂了,但是,他卻不準備匆匆定了安燃的案子,有些事,他需要證實。 程國梁知道他肯定聽不進去,頓了頓又繼續說:“安燃今年才十四歲,初犯,有自首情節,再加上聞黎做的那些齷齪事,不會判很重。他還年輕,而且最幸運的是,他們都還活著,未來的路還很長?!?/br> 陸衎沉默著,他沒有接話。 “張松晨來上班了沒?你和他盡快把這個案子辦好。還有,如果安煜情況好一些,就通知來做個筆錄。等完事了,你抓緊時間整理好我和你說的東西?!?/br> 張松晨更懂其中的道理,做起事來,有些時候要比陸衎想得多一些。 陸衎點點頭說:“好?!?/br> 程國梁卻看著他的樣子出了神,他離開后,他視線落在桌子的相框上。相片里兩個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子搭著肩膀。 “程實,他和你還真有點像?!?/br> 陸衎回到辦公室,通知完張松晨后,他就和岑歆一起去了醫院,岑歆說想去看下季奇山。 林木先來到的醫院,安煜靜靜地坐在病床上,林木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 安煜白皙的臉上,眼睛有些紅腫,高挺鼻一尖也紅紅的,明眸皓齒,紅潤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從窗外樓射進來的光,宛如一層薄紗,輕輕地落在他小小的身軀上,絕美的,像一副油畫。 林木接觸兩人有段時間,雖然和安燃最熟,但是對安煜也了解不少。安煜他就像世人眼中的完美小孩,秉性好,待人溫和有禮,成績拔尖,又長得如此精致漂亮,誰見了都會不由得對他升起一股憐愛之心。 而安燃和他雖然有相同的模樣,很多方面卻不同,成績因為常年不上學的緣故,特別不好,他性格時而陰郁孤僻,時而又暴躁易怒,他喜歡惡作劇,嚇唬人,還喜歡騙人。 可當他重新一點點翻開過去的事后,所有他們曾經那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話語,現在看來,無一不是在向他們透露著求救的信號。只是,為什么總是要到化膿的傷疤被揭開,才愿意去相信這就是真實? 林木閉上眼,這兩天來,他甚至不敢閉上眼,一陷入黑暗,眼前總是浮現這岑棲的面容,那他忘不了的笑容,像一把尖銳的刀,插入他皮rou,一直到了如今,狠狠地痛著。 他無法做出其他選擇,他們在自救的這條路上,已經賭死了所有的出口,僅僅留下一條不回頭的路。 林木睜開眼睛,對著安煜說道:“對不起?!?/br> 安煜顯然才剛剛回神,他微微一怔,隨即,緊抿的唇輕輕張開,卻沒有一點聲音,他勾了勾嘴角,搖搖頭。 林木一瞬間,竟眼睛酸澀,他強忍著,心中愧疚不已,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聞黎,但是他見過他們相處的樣子,雖然有時候有些奇怪,但是他當時和所有人想法一樣,都覺得他們是男孩子呀。 其實,男孩或者女孩,都是最脆弱的孩子,在受到侵害的事情上,不應該有區別。他們的忽略,漠視,最終導致了今天這般局面。 他已經失去過保護岑棲的機會,如今有了能力,還是沒有守護住該守護的人?,F在的房間里,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和安煜,看著滿身傷痕的人,他心中煎熬萬分。 林木痛苦用手捂住面容,眼淚溢滿眼眶,他沒辦法不去想那房間里的東西和他們這些年的經歷,他們才十四歲啊。 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拉過他的手,林木的眼睛紅紅的,安煜看了一下,垂下眼眸。他在他的手心里,一筆一劃寫下:“沒關系,至少,我們還活著?!?/br> 寫完,他就轉過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遠方,好像可以遠遠的,看到誰一樣。 “安燃?!币粋€很小的聲音從他后面響起來,安煜小小的身子一怔,不敢回頭。 林木抿了下唇,又說了一句:“別回頭,以后你不用再害怕了?!?/br> 別回頭,往前走,朝著你們想走的路大步往前,我會保護你,他也會。 第76章 替(二十四) 去醫院的路上,陸衎開車,岑歆正低頭玩手機,她發了一條祁亦言工作的照片給了陶嘵嘵,卻一直沒有回復。 等了好一會,陶嘵嘵才發來了一張在墓地的照片,她說,我mama漂亮吧。 岑歆:漂亮,你也一樣。 陶嘵嘵:岑小歆,你這說謊都不臉紅嗎?我一點也不像她。 岑歆:…… 陸衎偏頭看了一眼,“這兩人還沒好呢?” 岑歆正在糾結要不要把陶嘵嘵發來的照片轉給祁亦言,就被陸衎打斷,她抬起頭說:“還沒呢,其實嘵嘵一點也不傻,我覺得她應該是早就知道了?!?/br> 兩人就這話題聊了一會,快到醫院時,陸衎突然問:“上次你說,來領吳成志尸體的人,是安燃?” “我是聽見聞黎叫他安燃,怎么了?” “沒什么,待會我先陪你去找季醫生?” 岑歆拒絕說:“你先忙你的,我又不是不認路?!?/br> “行吧,有什么你打電話給我?!?/br> “恩?!?/br> 他去的時候,林木坐在沙發上休息,安煜安靜的在看書。 林木看起來反而有些憔悴,他揉了揉眼睛:“陸隊,你來了?” 陸衎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什么事,就是順道來看看?!?/br> 陸衎走到床邊,沒有多靠近他,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拉了個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