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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褥凹陷一塊,棉被一掀一掖,被窩里就多了幾分人氣兒。 徐訣一上床就面朝外側躺,眼睛睜著,沒半點睡意。 陳譴也沒睡著,本以為某些一陷入黑暗就會爆發的情緒沒上來,他還提前喝光了五百毫升的礦泉水,哪怕半夜濕了枕頭,第二天眼睛腫了也能怪罪給水喝多了。 誰知道他現在心緒平靜,還有閑心揣測徐訣明天要是遲到了要畫多少幅畫,素描還是油畫,畫人物還是景物。 睡前的思維跳脫得有如窗外那盞時明時滅的路燈,燈一亮,陳譴想起六巷三樓修好的燈泡,燈一滅,他想起徐訣用衣袖為他擦掉腳底的烏灰。 從那個節點,不管是往前或是往后,他都林林總總搜羅出不少片段。 他伸著個指頭,抵在徐訣后心的位置,再細細地往下劃拉一道,對方觸電般轉過來躺直,臉也沖向他:“你干什么?!” “好奇,”陳譴說,“你長得好,人品好,成績除英語外都挑不出毛病,按說在學校會挺搶手,真沒人追你嗎?” 原本就睡不著,此刻受到生理心理雙重嘉賞,徐訣更燥了。 他收過藏著三言情詩的圣誕卡,打個球回來書包里會莫名其妙多出包裝精致的零食,到課代表那磕磕絆絆背個英語課文都能拿個A,而這一霎間,他偏過頭聞著陳譴腦袋上與他相同的洗發水香味,手只要探出毫厘就能碰到對方,卻僅是任由自己嘴拙地答非所問:“其實,我想追個人?!?/br> 說完屏息靜氣,不知這種模糊的袒露對錯與否。 陳譴什么都沒問題,只哦了聲:“睡吧?!?/br> 陳譴不認床,無論床大床小都睡得不安分,入夢后一會蹬被子,一會往外側擠,徐訣剛醞釀點睡意,就被翻進臂彎的人擠走了在遠處招手的亂夢。 淺淺的鼻息撲在他鎖骨處,徐訣睜開眼,陳譴還想亂動,他手臂一勾,將人牢牢按自己懷中。 不知何時陳譴的上衣卷上去一截,徐訣手心貼后腰,掌下觸感分明,漸漸捂熱了那片區域。 ——jiejie。 徐訣像小狗討親,不敢造次踏入禁地,只嘴唇蹭了陳譴的耳尖。 陳譴,是喜歡的人。 第二天未見天光就出發,陳譴不適應此般作息,離開房間時耷著眼,抄著兜看起來特別冷艷。 徐訣摟了陳譴一晚,晨起神采奕奕,在走廊碰見個犯煙癮的光頭大叔都要打個招呼,那大叔沒應,難以置信般上上下下把他倆打量個遍,然后掐滅煙回了隔壁房。 回程得一個多鐘頭,陳譴睡過去大半,起初額角抵住車窗,又冰又顛的,于是皺著眉,后來被徐訣扶著腦袋枕上寬肩,眉心便舒展了。 徐訣屬于那種起床后就不會再睡回籠覺的人,左肩被枕得發麻,他紋絲不動坐得筆直,右手橫舉著手機看他爸給他買的建筑學網課。 之前在好友面前放話,直言要當清華預備役并不是他信口開河,他盯準了每年招生名額十分有限的建筑學院,估計到高考成績放榜都不會改變想法。 徐訣的設計天賦遺傳自父親,四五歲學畫畫就能對著窗外的建筑臨摹個大致模樣,再長大些,他伏身于一張全開畫紙就能消磨一整天,勾畫輪廓、填充細節、添加標注,每一步都有屬于他自己的構想。 后來爹媽離婚,因為徐寄風時常出差在外,所以他跟了他媽,但一到寒暑假就往原來的家跑,拖上行李箱跟隨他爸到世界各地出差、游玩,耳濡目染下漲了不少見識,除了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見不得人。 徐寄風有意培養他的設計天賦,接到小單子會讓給他練習,后續自行修改補充,等建筑成型,他領兒子去實地參觀,站在樓頂露臺吹風時,徐寄風指著遠方曦光告訴他,只有能力敢突破限制,想法才會永無止境。 在車上顛簸許久,徐訣靜音看完兩節課,剛從軟件退出來,肩頭被輕蹭,陳譴還當他是枕頭呢,貓似的磨上半會,可惜被晃過來的日光擾動了眼睛,醒了。 陳譴倒不害臊,坐正后瞧一眼徐訣的手機屏幕:“你玩兒了一鐘頭的斗地主?” 徐訣聽邱元飛的,要勞逸結合,所以學倆鐘頭玩幾盤游戲,好讓列表里跟他卷生卷死的同窗們安逸安逸:“就玩一會,這個斗地主還能贏話費,我現在生活拮據,能省則省?!?/br> 陳譴睡飽覺,迎著陽光笑起來特明媚:“至于么,你是買了豪華流量包?” 徐訣揚起嘴角樂:“那倒沒有,不過我是某些人的頭號聯系人,只好做到盡量不停機了?!?/br> 陳譴剛醒,腦筋還沒繞過彎:“就那個,你想追的那個?” 徐訣手指一抖,不小心開局就送了王炸。 指腹搓著手機邊框,他似承認,也帶著絲聽上去像否認的口吻:“別裝傻,你手機頭號聯系人不是我?” 陳譴想了一會,確有此事,是在徐訣搬過來后改的備注:“因為你下晚修后在家,刮風下雨什么的喊你收衣服方便?!?/br> “……就這?” “或者周六日我不出門,想吃什么就能讓你下課了捎回來?!?/br> 從昨晚到現在,徐訣心情幾遭大起大落,以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結果是重要的工具人。 氣得他拿游戲撒氣,陳譴問你怎么亂出牌呢,他說,因為胳膊被枕麻了,手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