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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繃緊的精神一瞬間松垮下來,整個人重新放松,向后仰倒回了床上。 他的靈魂緩慢地從深眠中轉醒,與此同時,宿醉的生理反應慢半拍地席卷上來,紀堯抬起小臂擋在眼前,后知后覺地想起了昨天他“借酒裝瘋”的實況現場。 托酒量的福,紀堯從沒有斷片的習慣,現下閉著眼睛,昨晚的一切都潮水般地涌進腦子,活像是在放電影,一幀比一幀清楚。 紀堯:“……” 行了,紀堯想,可以打包離開這個城市了。 有那么一瞬間,紀堯甚至打心眼里產生了某種懷疑——莫不是葛興拉紅線已經拉得不擇手段,所以伙同周青柏給他下藥了吧。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憑葛興那個“端水大師”的處事風格,他要干肯定不會只給自己一個人下藥,怎么說也得把蔣衡一起捎上。 因為想起了蔣衡,紀堯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停滯,他沉默了兩秒鐘,下意識翻了個身,撈高了被子,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窩里。 明明他清醒時還有余力琢磨他和蔣衡到底做沒做好準備,結果被空調一吹就頭腦發熱地沖上去,大言不慚地撂下了要“追人”的狠話,活像是把“顧忌”、“謹慎”什么的全團吧團吧吃了。 ——酒精真是害人,紀堯想。 從沉睡中驚醒的倦怠感依舊揮之不去,紀堯長長地嘆了口氣,半瞇著眼睛解鎖屏幕,短暫地猶豫兩秒,還是給蔣衡撥了個電話。 無論是工作日還是休息,蔣衡都沒有賴床的習慣,電話接通的很快,蔣衡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好像并不意外他會打這個電話一樣。 “醒了?”蔣衡問。 紀堯還是困,他半闔著眼睛,用被子遮住半張臉,悶悶地說:“你開個價吧,多少錢能讓我贖回那錄音?!?/br> 蔣衡強行忍著笑意,干咳了兩聲。 “讓我隨便開?”蔣衡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可能出不起?!?/br> “你先說個數,然后我跟你講講價?!奔o堯還帶著宿醉未醒的鼻音,尾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實在不成的話我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贖,這總行了吧?!?/br> “那可不行,那不成敲詐勒索了嗎?!笔Y衡放松身體,向后靠在寬大的扶手椅內,手里的簽字筆忍不住轉了兩個花:“你要是掛了電話就給我轉錢,說不準就是三年以上?!?/br> 紀堯磨了磨牙,干脆用被子兜頭把自己整個罩起來,含糊道:“那給錢不行,賣身行不行?!?/br> 蔣衡只當沒聽見,明知故問地又重復道:“什么?沒聽清?!?/br> “賣身行不行!”紀堯惱羞成怒道。 蔣衡終于忍不住撲哧一樂,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那可不行?!笔Y衡說:“這是我手里的重要憑證,無緣無故被人贖走了,我以后拿什么證明事發情況?!?/br> “都是成年人了,誰會耍賴?!奔o堯在被子里悶得喘不過氣,于是把被子往下扯了扯,用小臂擋住眼睛,遮住外面曬進來的光。 他舔了舔唇,語氣比之前正經了一點,不再是那副開玩笑的模樣。 “我記得我說過什么?!奔o堯輕聲說:“沒想反悔?!?/br> 說來有趣,紀堯平生的處事邏輯非常簡單——能躲則躲,躲不過去就算了。 就像是蹦極一樣,如果讓紀堯站在高臺上,他絕沒有膽子自己往下跳。但如果此時此刻有人從背后推他一把,強迫他落下去,那紀堯反倒覺得沒什么可怕的了。 雖然紀堯自己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高壓控制的家庭生活確實給他的性格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影響。在很多時候,紀堯都需要這強迫性的一“推”,他才能遵循本心往前邁出一步。 正如現在一樣,既然他的心已經在他毫無反抗之力時替他做出了決定,紀堯就沒打算再把話吞回去。 “紀堯?!笔Y衡輕笑道:“你膽子比三年前大了不少?!?/br> 蔣衡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br> “畢竟過去好幾年了,人不能只長歲數不長腦子吧?!奔o堯放下小臂,瞇著眼睛盯著外面的太陽瞧:“再說了,你說這種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br> 紀堯再怎么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了。 或許比起他自己,蔣衡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何向音說得對,“假扮男友”就是個陷阱,只不過不是用來捕獲他的,而是誘導他主動向前的。 但紀堯絲毫沒有被算計的惱怒,他甚至有點慶幸,慶幸蔣衡愿意做那個推他的人。 正如現在一樣,很多話說出去,反倒沒有后顧之憂了,紀堯整個人心里一松,終于不用在本能和情感里來回拉扯了。 “那我現在開始追你吧?!奔o堯舔了舔唇,蠱惑似地輕聲說:“要出來吃飯嗎?” “那不行?!笔Y衡想了想,故意拉長了音,笑道:“追我的人很多,我排期不開?!?/br> “不能給前男友插個隊嗎?”紀堯順著他說:“好歹有點了解,不比外面那些人知根知底嗎?!?/br> “什么前男友?”蔣衡笑道:“是‘污點前男友’嗎?有人昨晚抓著我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會兒說他自己沒堅持住,一會兒又擔心我太好騙,說心軟就心軟。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后來回家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