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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哼了一聲,甩身離開,留下個精神矍鑠的背影。 空蕩的包廂內,傅安南把桌上的飲料一飲而盡,片刻后擠出個平和的笑容,整理好西服,跟了上去。 大街上熱浪一層層地撲打而來,兩位硬氣少年沒走多久,就熱得全身冒汗,又餓又熱,小少爺覺得自己要人間蒸發了。 找了家KFC隨便點了個套餐,吸了兩口冰可樂,許子芩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爽!” 隔壁桌的小屁孩嘰嘰喳喳地要吃冰淇淋,他媽嫌貴死活不肯買,然后小屁孩擰不過他媽開啟哇哇大哭模式,他媽不聞不問,許子芩先受不了了,耐著性子給他買了個甜筒,才得了安寧。 花錢買清凈,以前值不值不知道,現在反正他覺得挺值的。 他又多買了兩支,一支遞給白降時,白降一直耷拉著臉,也沒上手接,小少爺只好塞到他手里:“吃嘛,別生氣了,我不知道那老頭突然約我們去吃飯就為了嘲諷你!神經病??!早知道就不去了。又不稀罕那頓火鍋!” 白降被他逗樂了,接過甜筒時舔得漫不經心,小少爺撒嬌似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個雞米花:“哥!你別聽他的話,誰說育才出來的就一定沒出息,三中錄取率這么高每年不也有人輟學種地瓜搬磚的嘛。 你別生氣了,你之前答應我的,以后咱們倆一起去北京上大學,你要護著我的?!?/br> 好話說了個遍,白降仿佛開啟了屏蔽模式,絲毫不為所動。小少爺口干舌燥,心碎了,努著嘴氣哄哄舔著甜筒。 還哄不好了! 他不是個愛說好話的人,平日里不管誰對誰錯都是表哥來變著法的哄他。他沒安慰過別人,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讓對方好受些。 真生氣了? 許子芩長吁一口氣,悶悶不樂地望著服務臺顧客一個接一個點餐。 還是他的嘴角被突然碰了一下,他才緩過神來,一回頭,白降正把一張擦了奶油的紙巾揉成團扔在餐盤里。 揚手把許子芩的嘴角蹭干凈:“嘴上都是奶油?!?/br> “哥,你不生氣了?”許子芩去拉他的手,笑得跟孩子似的。 白降把手一縮,故作嚴肅:“我沒生氣,就是覺得挺浪費的?;疱仜]吃幾口,又來這里吃KFC?!?/br> 小少爺嗤笑:“那種地方還能吃的進去嗎?傅叔人這么好,我還以為他爸人挺好相處的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有錢了不起嗎?我外公也很有錢啊,他待人就挺和善的,才不會夾槍帶棒的說那種話?!?/br> 許子芩想起白降剛來他家的情形,沒有繼續。 其實,也沒有他說的那樣和善吧。 所有的和藹都是對自己來說的??墒恰瓕Π捉的?,似乎所有人都始終如一。 舅舅舅媽沒有好臉色,外公外婆連他上飯桌的機會都沒給過,就連自己剛認識他的時候,都說過那番咬牙切齒的混賬話。 好像就只有自己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白降冷笑了一聲,把冰淇淋一口吞了,片刻后才看著小少爺:“你覺得……我以后會有出息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認為,我以后就這么過去了。 那老頭說的其實也沒什么錯,如果沒有你mama,我以后可能就會在某個工地搬磚,某個保安室當保安,或許在快遞公司送快遞?!?/br> 許子芩嘬可樂的嘴巴頓了頓,不可思議地聽他說話。 白降說:“我逃課是去竇驚蟄他爸的快遞公司搬貨,三百一天。小年那天我約你在瀚海小區門口見面送錢給保安大爺,是因為我以前就是在那兒當保安。白天送貨,晚上當保安,一天最多能掙五百?!?/br> 白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指著面前的這一份套餐:“一份套餐358,對于你來說只不過是掃個碼,支付一筆數字而已??蓪Σ灰粯?,你覺得我會用累死累活一天的錢來吃一頓肯德基,就為了保住所謂的面子吧?” 許子芩木楞地望著面前的少年,仿佛此刻的白降不像是一個18歲的少年,而是歷盡滄??床坏轿磥砗拖M闹心?。 每字每句成熟的不像是個同齡人。 他沒想過吃一頓KFC對白降而言意味著什么。 “哥……”許子芩低下頭,“我知道?!?/br> “你不知道……”白降冷冷地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黃北子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段故事。那里的巷道犬牙交錯,像是一個迷宮,把所有住在那里的人通通困在一個密封的盒子里,出生開始就能看到盡頭。 上學去育才,隨隨便便上完高中,女生早早地結婚,男生有能力的可以學個伎倆傍身,一輩子就這么過了。他們沒成年……就已經結婚了?!?/br> 小少爺手上的可樂被捏得變形。 結婚? 沒成年? 這兩個詞單獨看起來似乎沒什么問題,但組合起來卻是匪夷所思。 “能看到未來嗎?”白降瞇著眼,眼淚頃刻之間從他的眼角滑落,無聲無息,“啞巴和雷子年二十九那天結的婚,我找你借的五千就是隨的份子錢。雖然雷子就是個小混混,每次我見到就恨不得弄死他,可啞巴是我和竇驚蟄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要結婚,我們要祝福她。阻止不了,那些滿腔熱血的少年意氣有用嗎?” “為什么!”許子芩吼了一聲,“這不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