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349節
林瑾瑜面子掛不住,笑著責怪道:“媽,你怎么老揭我短啊。不過也好,這下你總知道我倆在一起,生活有多積極向上了,他勤快,帶得我也勤快了?!?/br> 張信禮說:“沒有,相互的?!?/br> 師兄師姐在一邊,聽得牙都掉了,這特么含糖量忒高,蛀牙。 林mama又說:“那經濟方面……你們兩個人連個公寓都整租不起,擠一個房間不太好吧,洗澡都得排隊?!?/br> “很正常,”林瑾瑜說:“媽,上海房價那么貴,其他畢業生不也一樣?!?/br> “你還在讀書,沒有經濟來源,住宿舍正常?!?/br> 還在讀書住宿舍正常,意思就是工作了的還跟住宿舍似的蝸居不正常,沒出息,張信禮聽出意思了。 林mama半是心疼半是懊悔地說:“當初租房的時候媽要是來給你把關,絕不會讓你們住這兒?!?/br> 怎么也得是兩室兩廳,樓層還得適中,那樣采光好,現在這太低了,有點潮。 張信禮摸著狗,默不作聲。林瑾瑜道:“哎,媽,這不是沒錢嘛,要么你給我存點?” 他是開玩笑的,林mama卻真的拉開手包,說:“哦對,都忘了。給你們存點錢,要多少?這月五千夠不?少了再問mama要?!?/br> “不用?!睆埿哦Y忽然出聲。他抬眼看向林mama,道:“阿姨,問你們伸手要錢不好,房租大部分是我在交,瑾瑜他的錢自己用,吃穿都不缺,您放心?!?/br> 這話說得,有點明顯了。林瑾瑜見他一直不說話,還以為他跟在小堂哥面前似的,由于自卑于家庭條件而準備沉默到底,憋到吐血都不說話,就在心里郁悶,還好不是。 本來嘛,不管各自家庭條件如何,在他們的小家里,雙方經濟負擔明明差不多,甚至他負擔得更多點,有什么必要覺得矮人一截?林瑾瑜在心里開玩笑腹誹:你應該高高在上、趾高氣揚。 “小張,我不是這個意思,”林mama剛的用詞一直是‘你們’,她只是想他們能過得舒服:“我對你的家庭不熟悉,只是聽他爸爸說過幾句,雖然一直講求人人平等,但不能否認這個社會就是階級社會,你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庭條件不如小瑜,對吧?” 張信禮回答:“是的,但不是我覺得,是事實?!?/br> “確實,”林mama道:“但這沒什么,無論是我還是他爸,在對小瑜女朋友的標準里,金錢是最不重要的一項……這個稱呼可能不太適合,你懂意思就好?!?/br> 張信禮住到家里的時候也不過十七八歲,再怎么少年老成,屬于青少年的心思都是藏不住的。林mama那時就已經從他過分的勤勞跟對林瑾瑜的照顧里感覺到了他內心從來不曾袒露過的另一面。 林瑾瑜覺得他是個很強勢、很有照顧欲的人,像兄長,相處起來很難形容,大概就像罩在他頭上,需要仰視的那種感覺。但在林爸林媽眼里,他只是個沉默、隱忍、自強但是又自卑的中學生。 林mama以前不在意這點,因為這很正常,作為只會在家里借住幾年的、公公戰友家的小孩,他的這種過分懂事是個優點,也不需要矯正,回家了自然就會消失,但現在不同了。 “小張,”林mama跟他說話的時候雖然也很和藹,語氣溫柔,但跟對著林瑾瑜時不是一個感覺,那種溫柔下藏著的是十成十的理智:“在眾多條件中,對我們來說最無足輕重的就是錢,因為小瑜不缺?!?/br> 嘖嘖,好霸氣,師兄師姐聽得心里直咂舌,心想丈母娘就是要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最霸氣的話。 張信禮沒說話,林mama接著道:“小瑜以前的一些行事作風可能會讓你感覺到差距,請你相信他的本意不是炫耀?!?/br> “我知道,”林mama平和的語氣讓張信禮覺得自己會錯了意,一時抱歉起來:“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這個問題我們會互相注意的?!?/br> “你既然知道小瑜沒有那個意思,還怎么互相注意?”本以為雙方友好交流一番后這話題到此為止,誰知林mama繼續用那種溫柔但卻堅決的語氣說:“小瑜以前的一些行事作風可能讓你看到了差距,并且——以后也會繼續讓你看到。但我希望你能克服自己心理上的一些情緒,因為這其實沒什么,沒有人在意這個,除了你自己?!彼f完嚴肅的話后笑了下,開了個玩笑,說:“只能辛苦你了,畢竟小瑜他出都出廠了,想換廠家也來不及了呀?!?/br> 林瑾瑜都差點被他媽逗笑,這個問題其實他剛在一起那會兒就想和張信禮說,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這種事不像生活習慣的差異,有點無形無質不說,他這當事人還不好出聲,否則稍有不慎會讓張信禮更覺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有錢所以輕飄飄告訴伴侶“我家條件確實比你家好,我習慣這么花錢你別想太多”,多少讓他心里不舒服。 這些話,長輩來說是最好的,響鼓不用重錘,林mama點了兩句就沒說了,她相信張信禮不蠢,他懂。 “媽,我覺得你跟領導似的,專門過來視察的,”林瑾瑜岔開了話題:“不說那些頭疼的了,跟我們一塊出門遛狗吧,也散散步,鍛煉鍛煉?!?/br> “我哪兒是領導視察啊,我是女仆還差不多,”林mama好似在怪他,臉上卻沒半分責怪意味:“想著來看看你們要不要添點什么,買點什么。對了,還有生日……我聯系了院里一個老牌醫生,生日那天mama帶你們出去吃飯,約了順路去看?!?/br> “您是領導,”張信禮如林mama想的那樣,并未因為她剛才的話而露出任何不悅神色,他沉思了那么一小會兒后主動插話道:“過來視察我,慰問瑾瑜……很正常,希望我有讓您滿意?!?/br> 林mama笑,兩人心照不宣:“當mama的是要多看兩眼,小瑜將來去了你們家,還不是一樣呀,我還得叮囑他裝勤快點,別讓你爸媽討厭。對了,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嗎?” “我……”張信禮實話實說:“我家不知道,不過我有兩個弟妹,一直也放養慣了,沒什么問題?!?/br> “這樣,”林mama說:“小張,阿姨相信你是個有擔當的人,你自己有數就好,不要讓小瑜難過?!?/br> 張信禮只說了四個字:“永遠不會?!?/br> 師兄師姐倆單身人士旁聽了一堂丈母娘與女婿交鋒課,各自在心里暗嘆提前見識了把談婚論嫁的麻煩,大開眼界。他倆的關注點顯然不在考察張信禮上,而在—— “林瑾瑜,你過幾天生日???”他們說:“我們都不知道呢,你怎么不說聲,咱導平易近人,知道學生過生日還組織師門聚餐呢?!?/br> “小事,沒敢打擾,”林瑾瑜說:“本來也沒打算弄什么花樣,隨便過過?!?/br> “生日都不過那怎么行,”師姐頗有義氣地道:“你有安排嗎?沒有就我們幾個聚個餐,師姐送你禮物——完全是師門情禮物啊,哈哈?!?/br> “其實我們本來的打算就是和朋友一起聚餐吃飯,”張信禮忽然想到了什么,問:“你們來么?” 林瑾瑜不是那種內向的人,他不怯場,也喜歡熱鬧,并不介意自己不同圈子的好友玩在一起,林燁還不知道有沒有空,只有許釗的話,三個人未免太少,有點冷清,這樣一來聚餐名單可以多兩個人,好歹有一起幫他慶祝生日的氣氛——張信禮希望他開開心心。 而且,也許他可以聯系更多…… “來啊,”師兄師姐說:“有什么理由不來,不過先說好,可不許設禮金門檻,低了的不準入內啊,哈哈哈?!?/br> 大家都笑,連一一都跟著張嘴傻樂,林mama道:“你們不是要出去散步嗎?去吧,別讓我打擾你們,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br> 師兄師姐也起身告辭,張信禮去門口送他們,林瑾瑜對他媽說:“媽,你說什么呢,你跟我們一塊散步啊,我們順便把你送回家,你看外面太陽多好,又亮又不曬人的,走一段,我們都好久沒一起散過步了?!?/br> 夏天太陽總是很晚下山,此刻夕陽西下,路上滿是吃過飯后和家人、愛人、貓貓狗狗一起悠閑漫步的人,確實是很好的時候。 林mama看了一一一眼,有點害怕,張信禮把牽引繩扣上了,說:“沒事,我牽著,你們走一起?!?/br> “謝謝小張,”林mama玩笑道:“你比小瑜可貼心多了?!?/br> 一頓飯已經可以從很大程度上體現一個人的修養、性格,作為母親,林mama其實從進門的第一秒起就在觀察張信禮。 已五年不見,那個她記憶里沉默寡言的男孩已經成了實打實的男人,相比過去,張信禮好像變了一些,雖然還是那樣沉默,會在少被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做事,但那份拘謹不見了。 他吃相算不上優雅,可也不粗魯,話很少,不會像一些浮夸男生那樣在飯桌上談論些國際大事,顯得自己多睿智神武,但會關注林瑾瑜,也會時不時注意長輩,吃完了飯會主動收拾骨頭碎屑——雖然林mama并不知道這是林瑾瑜熏陶的。 總的來說……表現不錯,林mama心想:到底是我兒子,平心而論,眼光并不差。 “想什么呢,媽,都出神了,”張信禮已牽著一一換好了鞋,林瑾瑜打斷入神的母親,像十五歲時那樣,牽著她的手走向門口:“走,我帶你在周圍轉轉,給你買好吃好喝的?!彼麘蛑o道“……獎勵您今天愿意和我們一起吃飯?!?/br> “沒大沒小的,還獎勵?!绷謒ama樂:“好大的口氣,仗著現在的錢都是自己賺的,翅膀硬了,是吧?” 林瑾瑜只笑不說話。 雖然說得很不正經,可他打心底謝謝母親愿意坐下來聽他們說話,愿意為了他而改變自己,去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 很多時候,孩子想要的只不過就是父母能從心里認真聽他說一次話。 一一聽見“出去”倆字就興奮,老早哈哧著舌頭躍躍欲試,不過牽引繩在張信禮手里的時候它不敢太造次,因此一直頻頻回頭看林瑾瑜,滿眼寫著“快來呀,等著出去玩呢”。 下了樓,金紅色的陽光透過天上羊毛般雪白的云層灑在三個人臉上,小區水池子里的水在微風中蕩起的粼粼水波,好似藏著尾金色的鯉魚,一一撒丫子踩著樹的影子跑,盡情撒歡,釋放生命的活力。 林瑾瑜、張信禮與林mama,還有一一,三人一狗的影子被斜照過來的夕陽拖得很長。他們并肩向前走著,宛如高高矮矮的一家四口。 第404章 小孩氣 梅雨季過去后,上海迎來了一年里難得的晴天時節,與這燦爛、靜好的陽光相比,林瑾瑜現在好像不太平靜。 “瘋了吧你?”林瑾瑜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不行,絕對不行!” “怎么不行!”許釗一臉‘朕已批紅,爾等休得指手畫腳’的表情:“你生日當天,我必須訂個三層蛋糕塔!” 周圍一片喧囂,鐵絲網圍住的籃球場子里無數穿著上衣或者光著膀子的男人擠在一起盯著各自的籃筐,濃重的汗味和熱浪一起撲面而來。 “這次生日聚餐撐死了就五六個人,三層蛋糕,你給鬼吃嗎?”林瑾瑜背上一層汗,雙手抓自己頭發,整個人抓狂,試圖用各種雅觀或者不雅觀的說法勸他打消這個念頭:“三層,三!層!你想象一下,五六個人面前擺一個巨大的三層蛋糕!多不搭!我是什么到處給人發短信讓人打錢的迪拜公主嗎?而且……形狀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坨便便!” “發神經!誰跟你一樣滿腦子是屎!”許釗手里拿著瓶礦泉水,整個人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等等,你說的也有道理,啊,看來我應該訂更大尺寸,帶蛋糕架的那種,計劃通!” “……”林瑾瑜真的崩潰了。 他的生日就快到了。在原本的的計劃里,他只是要跟張信禮出去下一頓溫馨平淡的館子,或許加上幾個一直還有聯系的老朋友,像許釗、林燁什么的,哦,還有前幾天邀請的、以后要經常打交道的師兄師姐,五六個人,吃個寒酸的三四百塊錢,飯桌上一起喝喝酒、玩玩游戲,也就是這樣,連禮物都省了,結果許大釗這廝……突發惡疾,腦洞爆炸。 事情是這樣的,平靜的周末晚上,很久沒運動的林瑾瑜約張信禮還有發小一起出門去運動,他想去打羽毛球,張信禮想去打籃球,他不同意,結果最后發現羽毛球館要錢,二十塊一小時,而家附近有個打籃球的野球場,天天聚一大幫人,不要錢,所以最后…… 什么亂七八糟的,好像有點跑題。 林瑾瑜覺得自己思維完全混亂了,也是,籃球是強對抗運動,任誰累得要死,打球中場休息時水還沒顧得上喝一口就被發小一把薅過去選生日蛋糕,完了選來選去,發小告訴你他要給你按低低低低配迪拜公主的排場訂一巨大的三層蛋糕,都會被驚得大噴一口水,然后風中凌亂的。 “我知道我們關系鐵,你是我最鐵的兄弟真的,”林瑾瑜瘋狂晃他肩膀:“大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下輩子都忘不了的那種,但是真的不用!” “不行,必須,”許釗跟吃了秤砣似的:“這幾個款你看喜歡哪個,快點選,他們三層蛋糕跟基礎款完全不類似,不然我就瞞著,讓你指個基礎風格,到時候再給你一surprise了?!?/br> “那我還得謝謝你提前告訴我,謝謝你八輩!”過生日肯定是壽星請客的,林瑾瑜簡直無法想象到時候自己訂了一破爛小餐館,結果吃完飯,許釗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推出一三層巨糕時場面得有多浮夸:“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執著??!” “理由嘛……”許釗嘴唇哆嗦了下,忽而眼珠子一轉,說:“那樣他們會送一個帶led燈的皇冠生日帽!到時候可以讓你的頭熠熠生輝!” 什么鬼,林瑾瑜一把扯下頭上吸汗的運動發帶,抓狂揪著許釗領子使勁晃:“你讓我頭熠熠生輝,我現在就讓你頭破血流!” “冷靜冷靜!你什么時候變這么暴力了!被你老公熏陶的的嗎!”許釗說:“我要窒息了……” 林瑾瑜忿忿松開他,說:“他不暴力謝謝?!?/br> “喲,誰信哪,切?!痹S釗斜眼看場上,張信禮正好運球突破,連過兩人,然后在對面大壯高個中鋒的阻擋下上籃得分,順便沖太猛把人干地上了。 野球場沒有裁判,得分就行,不用太文明,因此沒人說什么,中鋒蹭破點皮,自己爬了起來,接著打球,配合自己隊進攻。 林瑾瑜看見他手里手機界面還定格在三層蛋糕那華麗的定制頁面上,翻了個白眼,用不可理喻的語氣說:“你腦子真是瓦特了?!?/br> “我跟你說,”許釗大手一揮,仿佛毛主席指揮百萬雄師過大江:“不止蛋糕,氣氛也必須到位,到時候我們先提前把設計圖給商家……” 林瑾瑜快用雙手把自己的臉拉成馬臉了:“設計圖又是什么玩樣?” “就是慶祝生日的布置方案,傻逼?!痹S釗一把箍過他:“像氣球、彩帶、娃娃什么的……呃,你好像不玩娃娃?!?/br> “廢話!真把我當迪拜公主了!” 許釗渾不管他說什么:“先提前二十四小時把設計圖給商家,然后等賓客到了,你,今天男主角,大壽星先不要進場,我先站起來說兩句,致個開幕辭,然后再隆重把你請出來——-把你跟你對象一起請出來,大家再落座吃飯,吃完推出三層蛋糕塔?!?/br> 這聽起來好像什么婚禮策劃流程嗎……林瑾瑜哭笑不得道:“你當辦宴會呢?” “不是,是新聞發布會?!痹S釗說:“哎呀,你考研成功上岸還沒慶祝呢,又是研究生在讀的第一個生日,雙喜臨門,當然要昭告天下,整點花樣出來?!?/br> 還花,林瑾瑜此刻只想把他腦子打開,看看里面塞了什么奇葩。 男人對籃球的熱情有時真的讓人瞠目結舌,這塊坪也不知誰建的,雖然用鐵絲網圍了起來,但大門從來不關,看起來沒人看管,八個籃筐仿佛磁鐵,每天這里都會聚集很多打籃球的人,有中學生、大學生、中年男人……各種各樣。 大家互相都不認識,甚至連球是誰的也不知道,反正先來后到,就在一塊打,沒排上的就坐在地上看,等誰走了上去補位。此刻張信禮正跟道閃電似的,在場上風馳電掣,每次漂亮的進球都激起一陣粗豪的喝彩。 “你們坐這兒干什么,”比賽終于結束了,這種業余的沒人吹哨,一般很少打四節,都是上下半場,一共四十分鐘,張信禮擦著汗,下場朝他們走過來,問:“不打了?” “打,這不沒空了,等著你這大神讓位,”打全場很需要體力,像林瑾瑜打完半場就沒力,下來休息了,許釗終于等到他回來,拍拍手起身,說:“哈哈,看對面表情,臉上就寫著這場終于結束,你終于下去了。嘖嘖,他們想早了,我接你位子,照樣虐得他找不著北?!?/br> 雖然是野球場,可能天天堅持來打的都是懷著無限熱愛的發燒友,水平倒也不差,林瑾瑜問:“輸了贏了?” “贏了?!睆埿哦Y在他身邊坐下,直接拿了他的水大口喝。 許釗剛要走,忽然回頭補了句道:“那個,我剛讓鯨魚選蛋糕來著,他還沒選,你問問他,我打球去了?!?/br> 張信禮和他目光交匯,許釗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兔子一樣迫不及待蹦上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