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139節
張信禮低眉看著他……指尖微微動了動,似乎終于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同樣抬起手來摟他或者干點別的什么…… 然而他溫熱的指尖剛剛觸到林瑾瑜光潔、赤裸著的腰間皮膚,林瑾瑜伸出去的手便一把抓起了架子上的肥皂,隨后整個人往后仰,和他拉開了距離。 林瑾瑜笑了笑,說:“拿個東西而已,你想什么呢?” “……” 他再次試了試水溫,好似剛剛只是開了個男生之間都會開的gay里gay氣的玩笑似的,道:“好像可以了,到底要不要一起洗???給個話?!?/br> 張信禮抬眼看著他,半天沒說話,最后皺眉道:“趕緊洗完出來?!闭f完從他身邊擠過去,轉身走了。 林瑾瑜看著他的背影,聽見門外傳來張信和剛剛睡醒,還帶點瞌睡意味的詢問:“哥?你怎么也在里面……別走啊,你咋了?” …… 臨近過年,陸續有返鄉潮到來,林瑾瑜頂著清晨的冷風跟著張信禮一起走到村口,看見高武居然在等他們的那一刻,內心是詫異的。 高武顯然還記得林瑾瑜,見了他也有點詫異,問了句:“你也在?” 林瑾瑜還記得當年這倆人你好似死我活,有你沒我的樣子,高武眉間甚至依稀可見那兩道疤。 他無比詫異道:“你跟我們一起去?” “是啊,別人都還在路上沒回來,要買煙買酒、rou、菜一堆東西,你倆拿不下啊?!?/br> 高武如今也二十一歲了,義務教育沒讀完,混了幾年跟別的沒書讀的年輕人一樣進了不知道哪家工廠,住著十二人一個屋的宿舍,每月拿兩千多死工資,一部分吃穿,一部分找發廊小妹,剩下的寄回家來。 林瑾瑜懵道:“你倆不是……” “什么我倆……”高武膚色黝黑,大長褲系著皮帶,明明和林瑾瑜同歲,但他身上已經再沒有半點少年時候的氣息了,只有廠里熏陶出來的社會氣,不像林瑾瑜,甚至不像張信禮,他倆無論怎樣總還能看出是大學生,高武估計屬于小孩見了叫叔叔那波的。 林瑾瑜道:“你倆還能有走一起的一天啊,我以為見面就打起來呢,西洋景?!?/br> 高武好似被這席話喚起了久遠的、被壓在沉甸甸的機器與生活之下的回憶……他從褲子口袋里摸了包煙出來,給他們一人遞了一根:“那都什么時候的事了,多大了還打架?!?/br> 他這么平平常常地說著,好像大人談起孩子幼稚的故事。 現在高武思考的是流水線上的計件、工齡、提成,關心的是老家沒了丈夫在身邊的姨過得好不好、堂妹開學還有沒有錢交學費、局子里的小叔什么時候出來,以及下工之后出去擺攤,來找他貼膜的人會不會多那么幾個。 從前那些看來比天還大的少年人的面子、過節,在生活面前都只是無足輕重的塵埃,甚至不需要費什么力氣,他就這樣,很輕易地和它們和解了。 林瑾瑜接了那根煙,張信禮也接了,三人搭伙,沿著山路去趕早集。 村寨間的早集總是很熱鬧,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弟弟meimei到處都是。 人流如織,林瑾瑜聽不懂方言,又沒什么剛需,屬于湊人頭看熱鬧的,一路跟在后面看張信禮和高武熟門熟路,討價還價買這買那,只偶爾幫著提提東西。 他們討價還價的時候,林瑾瑜無所事事,就在一邊玩手機。他軟件的定位授權一直是開著的,不過自從到了涼山,他還沒登上去看過。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gay,只是對大部分人而言,他們是隱形的。 林瑾瑜這時候登上去看本也只是出于一種習慣,這三年里他接觸的大部分同伴都是通過軟件認識的,大家都是學生,偶爾聚在一起談談心、喝喝酒、吃吃飯,再哀嚎一下沒有對象。 像這種出門在外的當口,刷到的人幾乎不可能什么深入交流,無論對于友情還是愛情來說,異地都是一個難題,他純屬閑得無聊,才打開數據流量登了上去,隨便刷刷看看。 集市人流大,幾乎每一次刷新都有不同的人出現,距離也一再變動。林瑾瑜一個人站在攤子邊邊上,劃來劃去刷新了好幾次,發現來來去去的賬號中,有一個居然一直沒有消失,不止沒有消失,甚至連距離都沒變過,一直是0.01km。 0.01km……那豈不就是10米之內?也太近了吧! 這幾乎是一個rou眼就能看見對方的距離,林瑾瑜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都是些趕集的人來來往往,還真看不出來是誰。 距離一直不變說明他和對方都沒有移動,也就是說應該不是來趕集的,可能是攤販或者店主……林瑾瑜再次四下看了一圈,他周圍的攤販要么是五六十歲,頭發都白了的大爺,要么是穿黑衣服的彝族嬸子們,他點進那個賬號的主頁,發現簡介欄里,年齡那行填著一個明晃晃的“22”。 這也不像那些攤販啊,林瑾瑜覺得費解,難道是哪個大爺,四五六十歲愣是裝嫩,搞虛假年齡?倒也不是沒可能…… 算了,關他屁事,反正也不會有什么交集,對方是虛假年齡也好、騙色約炮也好,都輪不到他頭上。 里面張信禮和高武已經買好了東西,招呼林瑾瑜走人,林瑾瑜便答應一聲,把軟件關了,跟過去幫著提啤酒。 早市散得很快,基本上天亮沒多久,趕集的和擺攤的就已經各自做完了生意,紛紛卷鋪蓋散去。 張信禮他們買了不少東西,林瑾瑜大概估計了一下,按這個酒rou量,管的最少最少是幾十上百人人的飯。 上百就上百人吧,他想:結婚嗎,就是要氣派,七八九十人的流水宴,七八九十人的祝福,多好。 他們三個出門早,還沒吃飯,張信禮和高武便領著他在路邊找了個小攤子坐了,點了油條和豆漿。 林瑾瑜在外省上學,得適應當地的吃食,嘴早沒那么叼了,跟他們一起噘著炸得干枯的油條,吸溜著豆漿。 吃完張信禮去給錢,林瑾瑜無聊,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那個賬號居然還在那里,還是同樣的“0.01km”。 這就奇了怪了,這早點攤在路邊上,離剛剛那早集十萬八千里,怎么可能還是10米遠? 林瑾瑜點進那個賬號的主頁、相冊,想進一步找到點信息看看這個神秘的0.01km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可那個賬號一條動態都沒發過,除了身高體重型號,別的一概沒有。 這到底什么特異功能啊,能一直如影隨形的……我靠,居然還是個1。 那邊張信禮在叫他,問有沒有零錢,林瑾瑜心神都在軟件上,條件反射地答了聲,看著手機屏幕走過去,問:“怎么?” 張信禮說:“問你有沒有零錢?!?/br> 林瑾瑜兜里正好有幾個不知什么時候收來的硬幣,他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一半,剛說了半句“有啊……”余光便瞥見頁面上,那個神秘的“0.01km”猝然一跳,界面自動刷新,緊接著距離歸零……變成了0.00km。 第151章 坦誠相待 …… 這到底……??? 林瑾瑜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眼睛瞪大,跟看什么似的地看著張信禮。 張信禮:“?”他道:“零錢,你盯著我干什么?” 林瑾瑜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目光從張信禮身上挪開,掏了硬幣遞給他。 也……不一定是吧,大千世界,這么多人,不一定就是……得了吧這理由他自己都不信,這個世界上就不可能有這么巧的事兒。 保險起見,林瑾瑜在不同的地方反復刷新了幾遍,結果無一例外,他在張信禮身邊時,距離就歸零,他離張信禮遠點,距離就增大。 這簡直就和做夢一樣,這怎么可能呢?林瑾瑜有種一覺醒來忽然穿越到平行世界,或者收到霍格沃茲交換通知書的驚悚感與荒謬感,可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 吃完早飯,給了錢,高武說自己還要去買點東西,領著他們搭了車,一路朝商業街走去。 林瑾瑜這下是徹底心不在焉了,連張信禮問他好幾次有沒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買點,他都沒聽見。 “隨便吧,”林瑾瑜說:“來點特產什么的,順道帶回去給親戚們都送點?!?/br> 別看這地方窮,那些手工藝品賣得還真不便宜,無論是黑紅黃三色的漆器還是銀器、銀飾,成套賣的很多,不是別的旅游景點里那種十塊錢拿下的檔次。 林瑾瑜對本地吃食不太感興趣,牛rou什么的也不一定要在這兒買,反倒很喜歡收藏這些工藝品,但是那價格吧,不是能隨手花出去的價不說,太大件的也不好帶,于是掂量了一下也就準備收手了。 張信禮見他一直盯著那幾個小擺件看,問:“想要?” “倒也沒……”他話沒說完,張信禮便用本地話去問看店的那幾個多少錢。 店主拿計算器打了個數字,林瑾瑜咂舌,那也就是幾個半巴掌大的木胚漆器,雕成狗、牛、馬等小動物的樣子,雖然確實挺精致的吧,可一個要價三百多是不是也太黑了點。 張信禮又說了些什么,看樣子在還價,看貨的彝族老阿媽搖頭,林瑾瑜說:“算了,小玩樣,太貴不買了?!?/br> “沒關系?!睆埿哦Y對他說了這一句,又轉回去,換了種語言跟老阿媽說了些話,又是一番拉扯,最后兜來轉去,張信禮給了三百,把攤子上那對上了漆的牛和老虎拿走了。 那木雕有些抽象,雖然神似卻也不十分精美,林瑾瑜看著他給了錢,等走遠了些,道:“你現在出手還挺闊?!?/br> “沒,”張信禮說:“都是自己做些小東西出來賣,也不好還太狠?!彼f著把木雕遞給林瑾瑜,道:“送你?!?/br> “你還挺會選?!绷骤そ舆^去端詳,確實有趣,越看越喜歡。他問:“你現在一個月多少生活費???還有這閑錢?!?/br> “賺得多就花,賺得少就省,”張信禮回答:“我在外面教小孩打球,加上獎學金,還夠用?!?/br> “這樣……”林瑾瑜自己現在還吃家里,每個月生活費都沒數,反正隔幾個星期他爸或者他媽就問他一句有沒有錢用,給他轉幾千,多了就亂了,也不知道一個月具體給了多少。 他跟那只大角牛和大頭虎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說:“真佩服你,這就經濟獨立了?!?/br> “這才到哪兒啊,現在上學吃食堂,不用擔心房租也不用cao心每天吃什么,起碼要工作了才談得上……” “okokok,行了行了行了,”林瑾瑜道:“知道了我的哥?!?/br> 張信禮就不說了。 林瑾瑜想跟他談談,關于……軟件那事兒,但不知道怎么開口。 高武自己買東西去了,也不知道尋摸什么,此時剛好就他們倆站街邊口等人。 天氣本來就冷,站著不動就更冷了,林瑾瑜把木雕收進腰包里,跟張信禮肩并肩站著,一人點了根煙驅寒,看行人來來去去。 他試圖抓住這個機會開口……林瑾瑜花時間組織了下措辭,決定先委婉地旁敲側擊一下:“那啥……”他說:“你現在……學什么專業???” 張信禮告訴了他,林瑾瑜正盤算著怎么從嘮家常平和地過渡到取向問題,就聽張信禮問:“你呢?” “我……”林瑾瑜也如實說了,道:“都……還好吧?” “嗯?!?/br> “有沒有……嘗試點什么新鮮事物?” 他說得隱晦,張信禮不解其意,道:“什么?” 風有些大了,這地方容易下雪,此刻天色蒙蒙,看起來最早今晚,最遲明晚,必有一場雪要下,林瑾瑜手插在兜里,轉頭看著他,說:“就新鮮事兒啊,沒玩點社交軟件什么的?” 張信禮說:“社交軟件算什么新鮮事?” “不是一般的那種,”林瑾瑜深深抽了一口,感覺那股帶著熱氣的煙霧緩緩沉入胸膛:“是那種特殊的,填身高體重……還有型號的?!?/br> 張信禮唇縫間逸散的煙霧好似忽然靜止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真的?”林瑾瑜看似面色如水,毫不在意的樣子,實則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張信禮一瞬間的怔愣令他心里最后那點不確定也沒有了:“你懂的吧,型號,一零之類的?!?/br> 從聽到問題的那一刻開始,張信禮明顯變得局促不安起來,那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慌張,好似某個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忽然見到了陽光。 林瑾瑜問:“……你為什么要注冊那個?”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睆埿哦Y扔了煙,看起來想走。他剛轉過半個身子,林瑾瑜便道:“你這樣有意思嗎!” 張信禮的腳步停住了……然而他頓了片刻后,還是轉身拐進了巷子。 那還是一種逃避的姿態,林瑾瑜有點氣,還有點恨鐵不成鋼,但無可奈何。 高武出來的時候已是十點過快十一點,他買了一條小女孩的裙子,還有一雙雪地靴,拿袋子精精致致裝好,拎在手里。 回去的車要下午才有,高武問了句:“張信禮人呢?” 林瑾瑜答:“別問我,不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