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無恐 第107節
作者有話說: 池狗已經得到答案了,可江江還沒有找到神秘人。 第107章 關山難越 下 白天雨還在下,我跟太攀不得不赤腳過去,難民營地沒有排水溝,所有棚子都泡在水里,連干凈的飲用水都喝不上,條件十分惡劣。 我掀開門簾,屋里黑漆漆的,七八小孩子只能站在折疊床上躲避雨水。屋子另一邊,關山無聲無息地靠在角落里,坐在昨天喝水的那張桌子上。 我站在雨水中,腳邁不動,不知怎的,腦海里回想起第一次在基桑加見到死人的場景。一具被禿鷲分食的骸骨,突兀地躺在路邊。 太攀從我身后過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發燒了,我背他去醫院?!?/br> “我來?!?/br> 太攀沒有同我爭執,我手臂撐著膝蓋,身后落下一個極輕的重量,像一只飛鳥。小瘦猴從床上跳下來執意跟在我們身后,太攀把自己的雨披給了他。 我在大雨中奔跑,雨水拍在我臉上,國際援助醫院是一棟三層的白房子,安靜地匍匐在雨中。 醫生都認識我們這群雇傭兵,直接領到二樓的病房。簡陋的鐵架子床一排排整齊陳列在教室那么大的房間里,彼此之間靠床簾隔開。 我坐在另一張床上,看著護士推著小車寄進來,給他打上點滴。 小瘦猴抱著雨衣,站在人群最外面,他是害怕雨水滴在地上。 “放在門外就行?!蔽抑钢搁T外。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關山一眼,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弄錯我的意思。我剛想下床去領他,腳下一疼。 “別動?!碧誓弥夥丸囎舆M來?!澳_受傷了沒感覺嗎?” “可能是剛剛跑得太急了?!?/br> “抬起腳?!?/br> 他抓著我腳腕擔在膝蓋上,精準而快速地取出幾個玻璃碎片來,叮當掉到鐵盤子里。 “好了,晾著吧,好的快一點?!?/br> 我點頭,任由他擺布。 關山沉睡了一天,我跟小瘦猴守著他,直到晚上七八點才悠悠醒來,他第一時間先問一旁的小瘦猴孩子們怎么樣,聽到沒事之后才放心,繼而才轉頭看見我。 “bunny,是你們把我送過來的吧?太謝謝了?!?/br> “客氣,喝水嗎?”我指指床頭的玻璃杯,小瘦猴立刻端起來給他。 “我感覺自己活不了幾天了,在這里治療實在是浪費資源,不如留給有需要的人?!?/br> 我隨口編了一個理由騙他:“不,您對我們的任務很重要。阿克漢局勢動亂,我們需要一個會多種語言的聯盟人提供情報?!?/br> “是這樣啊?!标P山道,“怪不得太攀先生迫切地學習外語?!?/br> 他突然狡黠地朝我眨眼:“你們倆是情侶嗎?” 我一時語塞:“……不是?!?/br> “我看人很準,你們倆說不定會在一起?!标P山笑起來。 他身上完全沒有死亡的悲傷與陰影,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十分明亮,我只在少年身上見過。 我們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主要是他說在阿克漢支教的經歷,說起他教過的學生,如數家珍,看得出來他十分熱愛自己的工作。 晚飯時太攀帶來一些rou粥,關山胃疼到吃不進去,只喝了幾勺,剩下的都交給小瘦猴。我因為不能摘下面罩,便借口回去吃飯。 “今天謝謝你們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吧?!标P山摸了摸小瘦猴的頭,“這個孩子很懂事,上次重復排隊,也是為了給弟弟meimei多弄點吃的?!?/br> 太攀想說什么,我輕輕拽住他的袖子:“好的,我們明天有空過來。錢的事不用擔心,組織會報銷?!?/br> 轉身下樓我就往他賬戶預存了五萬塊錢。 “今晚不去了?”太攀洗了個熱水澡,圍著浴巾出來,胸口有個數字紋身14453。 “我過去,在隔壁守著?!?/br> 我想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假如連夜守著關山,無親無故,會讓人覺得太過殷勤。 “我陪你?算了?!彼灶欁悦鎸ξ也令^,身上的肌rou很好看,讓人想起文藝復興的雕塑,“今天你守夜,明兒白天你回來休息我再去?!?/br> 我點點頭,簡單收拾了一下,頂著大雨出門。走出旅館門口,我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房間,他站在窗后看我,大雨模糊了他的剪影。 醫院設備比較簡陋,走廊還是水泥地,空氣混合著消毒水和潮濕的雨味兒。我每走一步,都有無數腳步聲回蕩,我像一個不速之客闖進活人的墳墓。我到隔壁的病房隨便找了個靠門的床,裹著自帶的毯子閉目養神,等到十一點,又偷溜進關山的病房,在角落的床上躺著,拉上床簾,安靜下來,能隱約聽到他的呼吸。 前半夜平安無事,到了凌晨二點多,嘩啦的雨聲中夾雜著他痛苦的呻吟,床架輕微震顫,他在極力忍耐。我一下子清醒了,坐起來,忍受著時間的流逝。 終于,他忍不住哀嚎,小瘦猴跑出去。 值班醫生來了,按住他的手:“關先生,我們已經給你打了鎮痛劑?!?/br> 但顯然不夠,一道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殺了我……殺了我……” 窗外一道驚雷劈下,蒼白的床簾映出一個黑影,從床上吊詭地坐起。 閃電過后,醫生哐當一下摔到地上。 “殺了我——?。?!” 我站起來,一把扯下床簾,按住他。 “醫生,你來綁住他?!?/br> 醫生慌張站起來:“你按住他!我去拿束縛帶!” 白色的窗簾蓋住關山的臉,他張大口呼吸,棉布凹陷下去。他太瘦了,我伏在他身上像按住一具骷髏。 幾分鐘后,醫生把他四肢固定在床邊上。 我掀開簾子,隱入黑暗中,朝醫生招手,示意他到樓梯口。 “我知道你們醫院有一些特殊的鎮痛藥劑?!?/br> 他擦擦額頭的汗:“他都癌癥晚期了,用嗎啡鎮痛確實合規,但是不好申請,特別是這個節骨眼,濫用藥品查得正嚴,我們手頭也沒有啊?!?/br> 我點點頭,當著醫生的面給頭兒打了個電話。 “頭兒,是我,bunny。我在醫院,能給我批一針嗎啡嗎?” 醫生朝我比嘴型,一針不夠。 “等下,你能搞多少就搞多少吧?!?/br> “行,謝了?!?/br> 我收起手機,同醫生坐在臺階上,五分鐘之后,他的領導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搞定了,你去病房等我?!?/br> 不一會兒,他拿來一個不到三厘米的安瓶,用針管抽出里面透明的液體,給關山打上。十幾分鐘后,關山面色安然地入睡。 醫生松了口氣,叫我去辦公室。 “一針能管六個小時左右,你領導很厲害,弄到挺多,夠用到他安然離世了?!?/br> 我看著他桌子上的微型骨架:“他還能活多久?!?/br> “你們倆什么關系?” “……親人?!?/br> “做好心理準備吧,快的話隨時,慢的話能撐一周,其實到后期也沒有治療意義了,盡量減少病人痛苦?!?/br> “嗯。我存了五萬塊錢夠嗎?” “足夠了足夠了,”他從兜里掏出那個沒有拇指大的空瓶子,“這玩意兒才幾塊錢?!?/br> 真是……太可怕了,我心想,幸好是管制藥品。 一夜沒睡,我看著表走到了五點,起身離開病房,沒想到太攀剛到門口。 “來這么早?” “嗯,我吃過了。昨晚沒事吧?” 我把情況給他如實交代。 “難過嗎?” 我坐在病房對面的木頭板凳上,手指扣著損壞的角。 “我不知道……也沒有很難過,只是事情發生了?!?/br> “想告訴他你的身份嗎?” 我透過門,看到小瘦猴趴著關山的床沿上睡覺:“算了?!?/br> 回去后,我睡了五個小時又醒了,像模像樣找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準備去醫院。 下樓時遇到了大胡子他們。 “bunny!你這兩天和太攀搞什么鬼呢?” “他懷孕了,去醫院流產?!?/br> 他們鬼叫著大笑,我揮揮手離開。 關山精神不錯,太攀告訴我早晨醫生又給他打了一針。 一上午我借著調查阿克漢的名義,詳細詢問了他的經歷。他思路清晰敏銳,能準確記得哪一年發生了什么。 說到某一年春天時,他神色異常溫柔:“我遇到了此生摯愛,只是短短兩周,卻足夠了?!?/br> 我停下筆。 他掏出錢包里的照片給我們看:“你們看照片絕對想象不到這是個三十一歲離異帶小孩的mama,她充滿活力。那個時候她剛剛離婚,過來散心,我是她的私人向導……我們聊了很多,觸及到靈魂深處,床上也很合得來哦,哈哈哈哈~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有自己的事業,我也不想離開阿克漢?!?/br> 我問:“你們分開后再也沒有聯系過嗎?” 關山搖頭:“沒有,萍水相逢,一剎那得到就夠了,人生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我自是問心無愧,往后余生也沒碰過別的女人?!?/br> “你不好奇她以后會怎么懷念你嗎?” “我看她穿著打扮非富即貴,何必去sao擾她的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