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萬里放下我，從衣柜里取出黑色polo衫，每次他回家總是穿得很古板，上衣可以是半袖，但褲子必須是長褲，再熱的天也這樣，不過上哪都有空調，熱不著他。

    我抬頭看向天花板的吊扇，試圖沒話找話：“哥，要不要裝個空調？過兩天還熱?！?/br>
    “可以，你打電話給于叔，叫他安排?！?/br>
    我愣住，反手指指自己：“我來？”

    他對著鏡子整理了領口：“該鍛煉一下了?！?/br>
    我要從男保姆升級到小秘書了？

    還沒等我沾沾自喜完，池萬里轉身走過來，指著我手里緊握的瓶子：“寶貝，以后還會忘嗎？”

    我瘋狂搖頭：“我發誓，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會帶上它?！?/br>
    他這才放過我：“裝好東西準備出發?！?/br>
    池萬里總有點封建迷信，初中剛去神都，第一天他不帶我去學校，反而跑去聯盟第一大皇家寺廟轉轉，也不磕頭燒香，就給人捐功德，剛從銀行取得連號大鈔，往箱子里塞了十八沓，正好對應供奉的十八尊佛像。旁邊小沙彌看傻了眼，拿出二維碼給他說，施主，咱們這也接受移動支付。

    池萬里幽幽道：“掃一個賬戶他們回去怎么分，不體面?！?/br>
    事后我問他這是干嘛，他告訴我：“拜訪一下同事?！?/br>
    我問：“我要不要也意思意思?！?/br>
    他回：“哥就是替你意思意思?！?/br>
    我驚呼：“這點意思也太意思了?！?/br>
    主要我也不信這些東西，本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池萬里看穿：“你不用信他們，信我就好?！?/br>
    多少腦子有點大病。

    我躺在床上，看著透亮的水晶瓶，里面的土摻雜著沙粒，一想到七歲的池萬里半夜爬起來去刮土，只因做了一個夢，神佛說取走一瓶土，能保我平安?；貋碇?，我確實再沒有纏綿病榻一個月的記錄，連感冒發燒都少了。

    無論去哪兒上學我都帶著，只有去南珠島那次，仗著只去一天，便把它放在家里，結果就是差點死在那兒。

    這么想，好像池萬里打我兩下也很有道理？

    作者有話說：

    答案拉來了！是一瓶土！在第十九章結尾提了一下，隔得時間有點長嘿嘿。

    無獎競猜，請問問江江在挨打時，想到的最后的大殺器是什么？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love uuuuuuuu！

    第46章 殘疾

    于叔開車停到樓下，我扒拉窗簾看到，招呼池萬里下去，我只有一個背包，他是背包加一個小行李箱。

    我們走在前園的石板路上時，王思怡一身白裙，拎著個紙袋子穿過柏油馬路。

    她手拿一把精致的蕾絲西洋傘，隔著木柵欄同我們講話：“你們這周要回家？”

    “是啊，周一早上回來?！蔽抑钢复?，“給我的嗎？”

    “思睿做的蛋撻?！?/br>
    我好奇地接過，打開紙袋子，濃郁的奶香撲面而來：“弟弟手好巧！”

    “酥皮都是他自己做得?！彼詭б唤z得意的樣子。

    “思睿呢？怎么沒跟你一起來？”

    王思怡轉了轉傘柄，看向池萬里。

    池萬里戴上墨鏡，拎著行李箱先行一步：“我先上車，給你倆五分鐘?！?/br>
    我招呼她到樹下，王思怡卻說不用，幾句話就說完了。

    在她開口前，我猜到可能會跟上次看醫生的事情有關，不然為什么不帶上弟弟一起呢。

    “王思睿瞞著家人，在正常每月一次的治療頻率之外，去了別的醫院?！?/br>
    我很驚訝：“他為什么這做？醫生不是說，后期就算增加頻率也沒有效果嗎？”

    “他等的時間太長了?！蓖跛尖氶L的眉毛微蹙，“我們第一次在醫院相遇，他就已經卡在九十七的數值?！?/br>
    那就是將近一年了。

    “他偷偷去了多少次？”

    “上個月開始，我們不見面的每一天，一共二十三次，主治醫生去其他醫院開會發現的?！?/br>
    我震驚于弟弟的毅力，每天受到高痛感折磨一小時，我感覺自己做不到這一步。

    她繼續道：“江子，最后一段路可能會很長，你不要像我弟弟一樣做傻事?！?/br>
    然后朝我輕輕揮手，踩著小羊皮底的芭蕾鞋，撐著傘走了。

    我看著她筆挺的背影想，王思睿這么急迫的想覺醒，或許是替王思怡著想。只有覺醒者才有資格繼承家業，這是大家族的規矩，是看不見而又根深蒂固的階級。為了生下夠格的繼承人，他們通常只會跟覺醒者結婚，像他們父母這種一方是普通人的情況少之又少。

    黑色轎車開過來，池萬里降下窗戶：“寶貝，上車?！?/br>
    “哦?！?/br>
    上車他也沒問我說了些什么，只是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我扒拉著窗戶往外看，黑色的轎車在綠樹叢蔭的校園中穿行，周五下午大家都走光了，喧鬧的校園抽去聲音。

    隨處可見的巨樹、布滿青苔的墻角、斑駁的紅磚，特高不經意間訴說自己悠久的歷史。

    “哥，咱們學校建校多少年了？”

    “四百九十九?！?/br>
    “??？明年就是五百年校慶？”

    “數學很好?！彼搨蔚嘏牧伺氖?。

    我感到手臂還很痛。

    “一開始就只招覺醒者嗎？”

    “并不精確，是只有貴族中的覺醒者。在大革命之前，這里只招純血中的純血，革命之后這里也招收父母都是高知的學生，比如周婉婉?！?/br>
    我咋舌，只招收覺醒者，確保他們擇偶對象也是，順理成章的鞏固上層地位。權利是稀缺資源，占有的人只會不擇手段地排除他人搶奪的機會。

    “你也會嗎？”我一點一點挪到他身邊。

    “會什么？”

    “找一個覺醒者妻子?！?/br>
    話說出口我就后悔了，何必自找苦吃。

    池萬里睜開眼，側過頭來看我，淡淡道：“會?！?/br>
    我干巴巴的張口，輕輕回了一個“哦”，聲音小到我不確定他是否能聽見。

    他輕敲了一下前面的座椅：“于叔，麻煩升一下?！?/br>
    “好的?！?/br>
    隔板無聲緩緩合上，我盯著那道越來越狹小的縫隙。

    “池長風以后不會有孩子?！背厝f里手扶著脖子，來回活動。

    池長風是他的弟弟，我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說：“為什么？”

    “他喜歡男的?！背厝f里把手放下，點著自己的大腿。

    車子已經駛出學校，路上的行人漸多。

    “啊……”我不知該做怎么樣的回應，即使現代觀念再開放，在傳統的大家族眼里，喜歡男人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

    “無所謂，他喜歡什么樣的人都無所，本來他也不想回家做事。而且，以他絕對正義的性格，也不會選擇代孕，更重要的是，他愛起人來，會像精神病一樣偏執，誰想分走愛人的注意呢？孩子也不行?！背厝f里篤定道。

    “是這樣啊，”我一點一點挪遠，靠近車窗，貼近外面的世界，“你說得好像看到一樣?！?/br>
    “確實?！背厝f里伸手捏住我的后頸，“假設我必須有個繼承人，我不想他沒有母親，也不想他是個普通人，生在大家族，沒有覺醒就是原罪，就像王思怡的弟弟?！?/br>
    我有些驚訝于他知道弟弟的事情。

    池萬里看穿我的表情：“人盡皆知，他沒有繼承資格?！?/br>
    “可是有沒有覺醒也不會影響他讀書工作?！蔽曳瘩g。

    池萬里不置可否：“你見過身體殘疾的老板嗎？”

    “沒有?！蔽液苷\懇地搖頭。

    “沒有精神體，在他們眼里就是另一種殘疾?！?/br>
    傲慢和殘酷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你眼里呢？”我追問他。

    池萬里像小貓咪踩奶一樣，一下一下捏著我后頸：“你不用害怕，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寶貝，永遠永遠?！?/br>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也稍許安慰了一下我，池萬里坐過來：“給哥抱抱?！?/br>
    我熟練地跨坐在他大腿上，眼睛抵著他肩窩，眨動睫毛，可以掃到他皮膚。

    他輕拍我的背，用一種輕柔又克制的語氣，好似一條蛇在吐信子：“即使我有妻子，你也會是我永遠的家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我會尊重她，但不會愛她，正如我希望她做到的一樣?！?/br>
    “沒有愛情的婚姻？”

    “寶貝，你太天真了。愛情和婚姻是兩件事。如果我很愛一個人，又給她妻子的位置，當任意一方愛情消弭，都會令雙方痛苦絕望。由利益糾纏、勢力交換綁定的關系，比愛情更長久，起先是保障，結局是折磨人的鎖鏈。況且，愛情又是什么呢？”池萬里氣淡神閑，好似在念詩，我則迷迷糊糊，始終抓不住他想要表達的重點。

    我反駁道：“池先生和艾莉娜夫人很相愛?！?/br>
    他拍我背的手停住，順著脊骨一下一下輕撫：“他曾經愛她如生命，也曾恨不得殺死她?！?/br>
    我想抬頭看一眼他的神情，池萬里卻不由分說地按住我的頭。

    “你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兩具被愛燃燒過的尸體。愛點燃了他們，便揚長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