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172節
從人群中避開后,兩人才一路小步快跑往南湖街去,兩人尋了一處再次換了衣裳,這次是將婁府小廝的衣裳換下,徹底換了另一身更不會被人輕易看出的裝束。 今晚婁家失火,整個定州城中都注定不會太平,小廝的衣裳出了府中就太過引人矚目。 還未到落鑰的時間,但這樣的走水一定會戒嚴,他們的時間不多。 快至南湖街,忽然出現一隊禁軍,安潤眼疾手快拖了李裕到一側避過。 不止一隊,很多,應當是城中開始戒嚴了。 那是他們的蹤跡暴露了? 兩人面面相覷,只能等這堆禁軍離開之后再繼續走。 方才一路小跑,眼下巷子中暫停,李裕眸間卻不見半分喜色,安潤知曉他在想東家的事。 安潤寬慰道,“殿下,眼下事情鬧大了,貴平也在,夫人那處應當不會有意外了,夫人是要留下處理婁家和永安侯府的事,夫人這么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的?!?/br> 李裕頷首,沒有應聲。 等禁軍過去,安潤繼續帶了李裕在小巷中穿梭。 安潤在定州城的時間久,對這些巷子都很熟悉,一路小跑,再加避開忽然多起來的禁軍,等到南湖街約定的地方時,其實已經比最初約定的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而是,實際走水提前了這么久的情況下,還延遲的一個多時辰。 伍家樹已經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接應,殿下還有辦法托辭,隨機應變,即便走不成,也至少安全;但如果他出面接應,一旦被發現,殿下就無出路。 眼下,終于遠遠見到人來,伍家樹一口氣才松下,連忙迎了上去,“殿下,先上馬車?!?/br> 馬車往城門處去。 因為當時要遷就婁府這處,所以馬車停在南湖街這里,距離城門口還有些距離。馬車在街道中行駛,但不敢疾馳引人注目。 “殿下沒事就好?!蔽榧覙湟呀浱嵝牡跄懥嗽S久,遲是遲了些,但并非全然沒有辦法。 “溫印呢?”伍家樹才反應過來只有李裕和安潤兩人。 李裕沒有出聲。 安潤應道,“夫人有事被絆住了,沒出來?!?/br> 伍家樹愣住,知曉李裕為何會這幅神色,伍家樹安撫道,“先不急,溫印只要安穩就好,我來想辦法,眼下的要緊事是殿下先平安離開定州城,只要殿下離開了,溫印這里會好辦很多?!?/br> 伍家樹并非胡謅。 李裕這才出聲,“情況怎么樣?” 伍家樹說正事,“我買通了城守,說我喝多了,發酒瘋想出去賞月,這是早前時候說的,眼下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如果來得及,就繼續這樣混出去,如果來不及,我有旁的應對,殿下這些日子耳目終端,不知道殿下是否清楚東邊災荒的事?” 東邊災荒,流民滋事,他清楚。 李裕點頭。 他清楚就好說多了,伍家樹道,“其實早幾日就陸續有流民到定州城附近了,只是數量沒那么多,所以我做了預案,讓人假扮流民,眼下朝中對流民之事慎重,如果有這些數量的流民涌入,定州城府必定不敢推脫,等城門開,殿下就混入流民當眾,我也在城中找好了人生事,驅逐這些流民,只要等開城門,殿下就同流民一處,被鬧事者驅趕出去散開就是?!?/br> 李裕清楚,流民就是為了開城門,開城門是為了讓他出城,這是萬一早前的辦法行不通的時候。 李裕點頭。 伍家樹又道,“等殿下出了城,會有人接應,我還要留下處理城中善后的事,只要殿下安穩了,就會有人告訴我。我在城中也會盡量想辦法打聽溫印的消息,一旦有進展,會盡快通知殿下這處?!?/br> “好?!崩钤8屑?。 言辭間,馬車拐過路口,伍家樹還在馬車中同李裕說著話,馬車驟然停下。 幾人都覺得不對,頓時警覺起來。 “怎么了?”伍家樹問起。 駕車的侍衛趕緊道,“公子,前面被禁軍攔下了,再一輛馬車一輛馬車看?!?/br> “是誰?”伍家樹要確定人。 “魯一直,魯將軍!” 魯一直認識李裕! 忽然間,馬車內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駕車的侍衛催促道,“公子,馬車要上前了?!?/br> 伍家樹也沒料到魯一直殺了出來,魯一直是貴平的心腹,肯定會出問題,都不是能不能出城的問題,而是在這處就會被扣下。 伍家樹早前的路子已經走不通。 “衣裳給我,城門口見?!崩钤7磻杆?。 伍家樹照做,對對對,城門口可以再讓流民涌入,那時候禁軍的注意力也會被分散。 李裕和安潤跳車,伍家樹點了十余個侍衛跟上。 眼見魯一直上前,伍家樹能攔多久是多久,魯一直騎馬經過的時候,伍家樹忽然先開簾櫳,佯裝醉暈暈的,“喲,這不是魯一直魯將軍嗎?” 魯一直頓時聞到一大股酒意,又不好伸手扇開,盡量低下頭去,“這么晚了,伍公子在這處做什么?” 伍家樹‘如實’道,“我買通了守城的侍衛,我要出去舉杯邀明月啊?!?/br> 魯一直無語,這酒蒙子。 伍家樹伸手一把抓住魯一直,諂媚道,“魯將軍,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走吧,同我一道去喝酒吧?!?/br> 魯一直惱火,他連見都沒見過他幾回,但確實聽說過伍家樹的紈绔名聲和好酒的名聲。 魯一直還有事情要做,盡量不同他糾纏在一處,“不用了,伍公子請自便,末將還有公務在?!?/br> 伍家樹不放,簡直像牛皮糖一樣粘上去了,“什么公務啊,公務還有喝酒重要啊~唐廣招真是不長眼睛,都不請魯將軍,連宋時遇都請了?!?/br> 魯一直愣住,但也更加確定了伍家樹是喝蒙了,否則不會說這種話。 “伍公子喝多了,慎言?!濒斠恢辈恍?。 伍家樹對著他打了一個酒嗝,“魯將軍?!?/br> 魯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伍家樹要拖的時間越長越好,這樣李裕才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逃離視線。 只是伍家樹的嗝才打完,就有禁軍上前,“將軍,發現有人往城門處去了?!?/br> 魯一直忽然警覺,“追!” 遭了,伍家樹心中一緊,還是被發現了。 “松手!”魯一直看他。 他權當酒還醒,但這么一吼,他也松手。 等魯一直帶了禁軍去追,伍家樹才皺緊眉頭,駕車的侍衛問道,“公子,怎么辦?” 伍家樹咬牙,“讓人準備動手,今晚殿下務必要出城,如果不出城就沒有機會了!無論什么代價都要讓殿下出城!” …… 李裕和安潤這處,還有伍家跟來的十余個侍衛是被發現了蹤跡,但魯一直的人在身后追,眼下只能往城門口跑去。 伍家樹既然安排了人滋事,那就是城中還有人,與其眼下退后與魯一直撞上,還不如一直向前往城門口處,還有一線生機,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等城門口就在眼前的時候,卻見城門口早就被禁軍包圍和守住。 李裕:“……” 李裕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前有禁軍,后也有禁軍。 李裕只能停下,一面跑得氣喘吁吁,一面轉頭看向跟來的魯一直。 魯一直高聲喊道,“廢太子欲死逃出城,殿下有令,如若廢太子死逃,格殺勿論!” 魯一直言罷,拔出佩刀,身后的禁軍都跟著“嗖嗖”拔出佩刀,頓時寒光一片。 安潤嚇得不敢出聲。 眼下這里是有十余個伍家侍衛,前面是魯一直帶的追兵,后面城門處還有黑壓壓的一片禁軍,這是插翅難飛了。 但李裕不同。 李裕警覺,跟著魯一直一起拔刀的只有這群追兵,但身后,守在城門處的禁軍卻沒有動彈,那說明并不是同一批禁軍。 剛才跑得急,根本沒有留意,眼下,李裕才緩緩轉身,看向身后守在城門前的禁軍里,果真有宋時遇身影。 李裕額頭都冒出涔涔冷汗。 眼下的境地,不是騎虎難下,進退維谷,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四目相視嗎,兩人都緊張喘著氣,眼下氛圍劍拔弩張,而且只消一聲風吹草動就會失掉平衡。 宋時遇咬緊牙關,內心激烈掙扎著。 李裕高聲開口,“宋時遇!” 李裕這一聲,讓宋時遇攥緊指尖,死死看向李裕!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更不知道怎么做才對! 宋時遇脖頸間青筋暴起,艱難抉擇下,忽然拔插不佩刀,心一橫,咬牙喊道,“禁軍聽令,誓死護送太子出定州城!” 周圍都是詫異目光,尤其是魯一直。 李裕也愣住,尤其是宋時遇口中這聲“太子”,讓李裕眼底猩紅。 周圍的面面相覷里,軍心最容易渙散。 陳松拔刀,“將軍的話都聽到了嗎!護送太子出城!”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宋時遇身后的禁軍紛紛拔刀,“殺!” 有禁軍將李裕護在身后。 一時間,短兵相見,血光沖天,城門就在身后,定州城內卻血海一片。 無論是魯一直的人,還是宋時遇的人都廝殺在一處,還有源源不斷涌來的定州駐軍。 今晚的場景,讓李裕想起的滄州邊關中了埋伏的時候,那時也如眼下一樣,有數不清的地方援軍撲來,他身邊的人死傷無數,一個個倒下。 而眼下,激烈的廝殺中,每一個人都沒有喘息的余地,就連安潤也都殺紅了眼。但在駐軍源源不斷涌來,似是看不到希望時,身后厚重的聲音想起,是禁軍攻上了城樓。 城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