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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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術法始終在進行之中,說不定已經完成了大半,所以封徽銘身上才會縈繞著這種不知來由的死氣。 其實想要激出封徽銘的實話,當著他的面說這幾句效果最好,因為沒人能接受自己被換命,而且還是被犧牲的那個。 那實在有些悲哀…… 但烏行雪選擇了傳音,沒有去激封徽銘。 其實即便封徽銘不說,他們現在也能猜個大概—— 封徽銘在封家如此地位,能在他身上動這種手腳的,整個封家放眼望去,恐怕也只有那位家主了。 而且,既然禁術,總得借助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或是陰魂、或是邪物。 如此一來,散修的這座高塔為何會在封家,似乎也有了眉目。 烏行雪又借傳音問:「你能探到他的命換給誰了么?」 蕭復暄:「我試試?!?/br> 烏行雪點了一下頭。 一旁的寧懷衫眨巴著眼睛,看了他們好幾下,頭頂緩緩生出一個問號:“城主,你為何忽然點頭?是有誰說了什么話嗎?” 烏行雪:“……” 寧懷衫:“我是聾了嗎?” 他問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明白過來:“噢,傳音……” 烏行雪見他自己就弄明白了,正要隨他去,就感覺自己手臂被人戳了一下,寧懷衫可憐巴巴的聲音傳過來:“城主,你別只跟天宿傳,你這樣我慌?!?/br> 烏行雪:“?” “你慌什么?”烏行雪納了悶了。 “我會以為我又干蠢事了,你在想著怎么罰我呢?!?/br> 服了,這得干過多少蠢事才會有這種想法。 烏行雪心說。 他正要跟寧懷衫說“你要實在慌得很,你也傳”,結果還沒開口,就感覺心臟上纏繞的氣勁一動,像是輕捏了他一下,直接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烏行雪轉頭看向蕭復暄,聽見天宿上仙的嗓音貼著心臟響起來:「我找到了?!?/br> 烏行雪頓時便顧不上寧懷衫了,問道:「換給誰了?」 「是誰不知,但就在塔下?!故拸完颜f著,抬手一抓,將“免”字劍收回掌中,而后一手抵著劍柄,劍尖朝地,利落一砸—— 冷石封就的地面出現了千萬道裂痕,順著劍尖所釘之處朝四面八方迅速蔓延出去。 地面往下塌陷的那一刻,封徽銘終于脫口而出:“不!別打開——” 他在那一刻顧不得劍氣威脅,抬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死死閉著眼,甚至封閉了聽覺,就是不想看見高塔地底的東西。 因為一旦看到了,他就不得不承認,自己自始至終都是要被犧牲的那一個。 *** 地面只往下塌陷了寸許,就忽然止住了勢頭。 就見無數道瑩白鎖鏈猛竄出來,它們在“嘩嘩”作響的金石之聲中,鉆入每一道碎石縫隙,又從另一處鉆出。 眨眼之間,那些鎖鏈就交織成了一道巨網,硬生生將碎裂的地面兜住了,不再往下塌陷。 什么人?! 烏行雪轉過頭,朝鎖鏈來處望去。 就見塔門洞開,門外還有玄雷電光閃過的殘余亮意,一道身影站在塔門之外,兩手攥著鎖鏈另一頭。 那人看身形正值盛年,站得筆直。仙門中人大多如此,這并不叫人意外。但燈火映照之下,他的臉卻滿是衰朽,唇邊有兩道極深的紋路。 修行之人音容難改,區區百年,不至于變成這樣。這人應當活了很久很久了。 因為褶皺總是向下的,所以他臉上總浮著幾分刻薄怒意。 來人眸光掃過崩塌的塔內,動了動唇:“我聽門下弟子說,有稀客夜半登門,被徽銘引來這里了?!?/br> 聽這語氣,恐怕就是封家家主了。 “我門弟子年紀都還小,一慌一亂便講不清話。我都已經歇下了,頭腦也有些困乏。聽了半天還是十分糊涂,只聽聞客人來頭不小,似乎是仙?!?/br> 他說著“似乎是仙”,語氣卻十分冷淡,并沒有深的敬畏之意。 畢竟封家一門照看落花山市,鎮守神木封禁之地,不僅在人間地位特殊,即便面對一些小仙,他作為封家之主,也是從來不怵的。 他攥著鎖鏈,抬腳跨過高塔門檻,一邊將鎖鏈收緊,一邊繼續說道:“既然是仙客登門,怎么能讓長老、弟子草草來迎呢,實在有失禮數。所以我特地趕來會一會,看看是仙都哪位上仙得了空閑,對我封家的這座塔如此好奇,還弄出了這般動靜,我——” 他進了塔,目光終于從碎裂的地面上收回來,看向塔中“所謂的仙”…… 然后這話就說不下去了。 他掃過蕭復暄時,面色便是一緊。 掃過烏行雪時,更是瞳孔驟縮,薄唇幾乎抖了一下。 “你……” 烏行雪挑了一下眉。 「這反應好生奇怪,就好像這家主認得我?!顾那膶κ拸完颜f,「但我對他卻全無印象?!?/br> 蕭復暄沒應聲。 過了片刻才道:「你全無印象的人多了?!?/br> 烏行雪:“?” 他忽然又想起仙都時候,蕭復暄說過的那句“我在人間見過你”,“在京觀”,但他確實對此全無印象,一直以為對方只是恰巧經過、恰好看見。 現在聽這冷不丁的一句,似乎……同他以為的不一樣? 但此時此刻,并不是試探詢問的好時機。 因為封家家主在看見他之后,渾身僵硬,最終卻一圈一圈纏緊了手上的鎖鏈?;蛟S是錯覺,他忽然多有了一種“破釜沉舟”之感,就好像他知道今夜注定不得善終,卻也別無他法。 他絞緊了鎖鏈,垂下目光,沙啞的嗓音壓得極沉:“即便是二位……我今晚也不會松開這鎖鏈?!?/br> 烏行雪道:“你認得我?” 封家家主嘴角的褶皺抽動了一下,良久之后,開口道:“后生我……年少時候曾誤中邪術,差點身死?!?/br> 烏行雪怔了怔。 當年神木的傳說之所以會流傳開來,就是偶爾會有這樣的人——因為意外瀕死,卻又僥幸得救。 那些人,都曾親眼見過神木。 還有傳聞說,曾經見過神木化人后,夜半時分踏進廟宇,往龕臺上放了一尊玉雕。 說這話的人,也親眼見過他。 “或許正是有此仙緣,后來才能得幸鎮守落花臺?!狈饧壹抑髡f著,聲音又啞又慢。 “仙緣……得幸……”烏行雪輕聲重復著兩個詞,彎腰撿起掉落的神木碎枝道,“那你告訴我,這些碎枝,這座塔,還有你攔著不讓塌的這塊地,又是哪里來仙緣,從何得幸的?” 烏行雪原地掃了一圈,道:“我看不出這同仙有何干系,更看不出幸在哪里?!?/br> 封家家主臉色更加難看,幾乎顯出了幾分罕見的狼狽之意。 蕭復暄將劍往地上一杵,指背抹掉剛剛濺到的一星塵土,道:“要么你說,要么我強開?!?/br> 封家家主猛地抬了一下眼,又慢慢垂下去,肩背繃得極緊,脖頸幾乎浮起青筋,但他依然攥著鎖鏈,沒有任何要讓開的意思:“我行至今日,已然如此,說或不說都沒有意義?!?/br> 蕭復暄沉聲應道:“好?!?/br>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握劍的手一發力。 整座高塔陡然掀起巨大的風渦,幾乎通天徹地。那風渦像一條長龍,扭轉著將周遭所有東西就吸納其中。 椽梁斷木,龕臺蒲團,金石鐵石,無一幸免。 就連寧懷衫和封徽銘,都得一把長劍楔進地面,將自己死死拽住,才沒有被卷進風渦里。 仿佛萬物都在颶風中變了形,滿地鎖鏈更是鏘然亂撞,相擊之下火星迸濺。 它們再難鎖住冷石地面,那些厚重的石塊在風中寸寸斷裂,轉眼就成了齏粉。 下一刻,就見蕭復暄長劍一劃,金光掃過所有鎖鏈。 法器同修行者從來都是靈神相系的,鎖鏈斷裂的瞬間,封家家主再難自控,長嘯出聲。 他渾身的經脈都浮于皮膚,看起來猙獰可怖。但他還在不斷甩出新的鎖鏈—— 每斷一根,他就補上一根。 斷十根,他便補上十根。 …… 斷裂聲和鎖扣聲層層相疊,但最終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他身上凸起的脈絡不知從何處裂開了口子,血液汩汩下流,順著手臂再到手指,染得鎖鏈通紅一片。 第一道鎖鏈沒有續上的時候,他力道一空,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接著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眨眼之間,一邊的鎖鏈就全被截斷。 家主猛地脫了一邊力,在狂風中半跪于地。 下一瞬,另一邊也全然截斷。 就聽一聲轟然巨響,瑩白鎖鏈悉數碎裂,跟著冷石地面一塊兒塌陷下去。露出了高塔地底下的東西。 烏行雪先是看到了兩口棺木,擺在巨大的陣中,四周全圍著蠟燭。 接著,他聽見了數以萬計的尖嘯和凄厲叫聲…… 他上一回聽見這樣的聲音,還是在墳冢無數的京觀。 這里不僅聲音像,氣味也像。 就好像有人把京觀數以萬計的亡人引到了這里,封在塔下,一邊養著這兩口棺木,一邊煉就換命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