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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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會兒也有點靈魄一分為二的意思。 一半試圖維持著泰然自若風雨不動的狀態,說:只是不習慣如此傳音,倒也不至于到“要反悔”的程度。 另一半卻道:居然還沒到“要反悔”的程度?你自己也橫豎有點離譜了。 大魔頭沉默片刻, 感覺這兩半比寧懷衫還碎嘴子, 煩人得很, 索性全掃了。 他清凈了沒多會兒, 突然反應過來……之前他只是隨便想想,天宿上仙就能聽見,還答他了。 這會兒他就“反悔不反悔”琢磨半天, 天宿卻一聲不吭。 烏行雪:“?” “蕭復暄?!睘跣醒┑?。 氣勁動了一下,天宿上仙“嗯”了一聲。 烏行雪:“我方才瞎琢磨了些,你聽見了么?” 天宿道:“沒有?!?/br> 烏行雪:“……” 這就是所謂的時聾時不聾嗎? 大魔頭盯著身邊的人。 蕭復暄由他盯了一會兒, 轉眸瞥向他:“怎么了?” 大魔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蹦了一句“沒怎么?!?/br> 他就是在想……當年仙都那些說蕭復暄不通人情的人是瞎嗎? *** 封家的守家弟子們提著燈籠匆匆而來, 先是沖封徽銘躬身行禮道:“長老?!?/br> 而后才沖封殊蘭道:“仙長……” 盡管先后順序有區別,也看得出來封徽銘在門中地位更高,但這些弟子們畢竟都是弟子堂里長大的, 他們對封徽銘是敬重, 對封殊蘭則帶著幾分訕訕。 一眼就能看出來,同后者更親近一些。 “長老這是?”守家弟子們燈籠舉成了一排, 照過三位來客。因為更深露重、霧氣又濃,他們乍一眼也沒看清臉,只覺得都是陌生人。 封家慣來不缺來客,但深更半夜來登門的,實在屈指可數——要么是救命的急事,要么是不懷好意的險事。 眼下這三位顯然不是后者,畢竟是封徽銘和封殊蘭一塊兒帶回來的。但也不像是前者,因為他們面無焦色…… 相比而言,倒是封徽銘和封殊蘭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長老?!笔丶业茏觽儾⒉幌朐谶@種臉色之下給人添堵,但他們身帶規矩,不得不硬著頭皮行禮開口:“家主的規矩您知道,子時之后、辰時之前是門內自省自修的時辰,不迎客的。這會兒正是寅時,倘若真要迎客,就得稟報家主,可是……” 別說這些守家弟子了,就連封徽銘可能都不想這個時辰驚動家主。 守家弟子們簡直左右為難。 封徽銘一聽要稟報家主,臉色更難看—— 之前那位公子悄無聲息出現在百寶書閣就是子時之后,所謂“不迎客”的時辰,他還不是照樣迎了?! 他一手背在身后,板著臉沖守家弟子道:“之前弟子堂收到紙符的事,聽說了么?” 守家弟子訕訕道:“聽說了一二?!?/br> 封徽銘沉著臉:“聽說了還擋在這里?” 守家弟子們面面相覷:“我們一直在四處巡看,聽說得不是很細,只知道一部分師弟師妹入了險境,長老和仙長帶人去救了……” 他們方才就掃過一眼,封徽銘和封殊蘭身后跟著小二十名弟子,齊齊整整,應當是都救回來了。 不,是肯定都救回來了。 他們好歹是世間最大的仙門之一,風頭比起花家也不遑多讓。封徽銘和封殊蘭又是這一輩中的翹楚,他倆都一塊兒出門了,必定出不了事。 領頭的守家弟子生怕惹惱了封徽銘,挑了好聽話來夸:“各位師兄弟、師姐師妹們安然無恙就好,果然咱們長老和仙長出馬,什么險境都不再話下——” 他一邊夸,一邊背手擺了擺,示意身后的幾位弟子趕緊先行一步去請家主。 結果馬屁拍著拍著,發現被拍的人臉更黑了。 不僅如此,就連那些脫離險境的弟子們也一臉菜色,偏頭的偏頭,扶額的扶額,更有甚者,趁著封徽銘和封殊蘭看不見,沖他瘋狂使眼色。 守家弟子滿頭霧水,努力分辨著其中一位師兄的口型。 片刻之后,他總算看懂了…… 那位師兄說:脫離個屁。 守家弟子:? 那位師兄沖三位來客努了努嘴,無聲又夸張道:險境都跟上門了,要不長老臉拉這么長呢,你傻啊—— 守家弟子反應片刻,猛地看向那三位來客。 “我發現你這家門還挺難進的?!睘跣醒┙K于沒忍住,沖封徽銘道。 他語氣并不陰沉,相反,乍一聽不緊不慢、風度翩翩。但封徽銘領教過他的威壓和脾氣,當即牙關一緊。 “年輕弟子循規蹈矩慣了,不知變通。上仙……”封徽銘并不知道烏行雪有何來頭,但他之前承受的威壓里滿是仙氣,同后來的天宿蕭復暄相差無幾。穩妥起見,他挑了最高的稱謂道:“上仙多擔待?!?/br> 結果說完他就發現,這兩個字根本不穩妥。 因為烏行雪先是一愣,接著輕笑一聲。笑意還未消,表情卻已然淡了下去。 “……” 封徽銘腦子疼。 他心下一陣煩躁,沖守家弟子一抬袖—— 封家純烈的劍風便猛掃出去。 守家弟子顯然沒料到這一出,毫無防備被掃了個正著,數十人被劍風猛推十丈,狠狠撞到了石屏風上。 “徽銘長老!”封殊蘭清叱出聲! “殊蘭,不要礙事!我有分寸?!狈饣浙懺诩厕D的劍風中沉聲喝了一句,接著拔劍一劈—— 烏行雪只覺得滿城濃霧都聚到了這里,封家眾弟子包括封殊蘭都淹沒在了霧里,不見蹤影也不聞其聲。 倒是封徽銘長劍所劈的方向,百盞燈籠憑空出現,在霧里照出了一條道。 封徽銘道:“這是我封家密地,其他人包括殊蘭也從未來過,是當年家主同我說神木之事時指給我的,里面保有當年神木被封禁時余留的仙跡?!?/br> 烏行雪瞇眼看過去,就見濃霧之下,封家那些恢弘的樓閣都消失了,唯有那座高塔影影綽綽地立在霧中。 那層層疊疊的廊角飛檐只剩模糊的線條及輪廓,乍一看,居然有幾分參天大樹的影子。 看到那座高塔的時候,那股別扭和倒錯感山呼海嘯……撲向了烏行雪。 封徽銘還欲再說,卻忽然打了個哆嗦—— 就好像整個封家,不,整座城的溫度都驟降下來。 他聽見腳下傳來嗶剝輕響,低頭一看,就見地面轉眼結出了一層蒼白冰霜。寒氣從腳底直裹上來,冷得他一陣一陣地起著寒驚,就連脈絡里的血都似乎要凍上了。 封徽銘赫然一驚,再抬頭時,就發現身邊空了。 而極遠處的高塔之下,無聲無息地多了一道長影。 那是烏行雪…… 緊接著,天宿冷眸一掃。 下一瞬,高塔之下又多了一個人。 密道上只剩封徽銘和寧懷衫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寧懷衫搓著胳膊跺了跺腳,道:“干,凍死我了。嘶——姓封的,上一回我家城主這副模樣,你猜發生了什么事?” 封徽銘:“……” 他并不想猜。 他眸光落在遠處那兩道人影上,心里卻飛速盤算著—— 他當然不會真的冒冒失失帶幾個陌生人來看自家的秘密,哪怕陌生人來歷高深莫測、是仙都上仙。 他之所以這么干脆利落,就是因為這處密地。 很久以前,家主帶他來這時就說過:“這密地還有神木殘相,就連我進去都得費一番勁,無關之人更是不可能隨意亂闖?!?/br> 他當時問道:“如若闖了呢?” 家主說:“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br> 他見識過亂闖之人究竟是如何“死無葬身之地”的,哪怕是仙都抵擋不住。 他原本打算到了這里就設法擺一些小計,引得這三位來客沖動一下,或是犯點小錯。那么不用費力,他就能將麻煩解決得干干凈凈。 誰知事情進展比他預料的還要省事順利,他連計都沒擺,那兩位就沖上去了。 身邊所剩也不過是個隨從嘍啰。 封徽銘保持著驚疑神色,正想要將寧懷衫也引向高塔。 結果剛要張口,就猛地剎住。 因為那兩位比他想象還要自負,仗著自己是上仙就無所顧忌。就見那位逼問過他兩回的公子抬起了手,已然碰到了高塔玄門—— 來了。 封徽銘下意識閉了一下眼。 高塔之上閃過一道巨雷,煞白的電光亮徹玄天。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響了起來! 那堪比天劫的雷電直劈下來,眼看著就要落到那兩人身上…… 封徽銘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慘叫和巨響,納悶之下悄悄睜開一條眼縫。 然后他就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巨雷戛然止于那兩人身前,片刻之后,居然又轟轟烈烈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