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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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行雪也有點懵:“我沒有?!?/br> 他那枚白玉鈴鐺還安靜掛在腰邊,裂紋依然存在,聲音并不是從這發出來的,但那聽起來又與夢鈴十分相似。 會是哪兒?誰做的? 烏行雪仔細聽著鈴音,試圖找到來處。卻因為聽得太仔細了,自己也在鈴聲作用之下有了一瞬間的迷糊。某一刻,他甚至想起了鵲都。 他連忙掙脫出來,再抬頭,就見那數以千計的靈魄看著自己長長的胳膊,又看了看蕭復暄,頂著滿頭困惑,緩緩將手收回來。 “我的手怎么這么長了?” “我的也是,真是奇怪?!?/br> “我方才要作甚?” “不知,我也有些迷糊?!?/br> “你們又是何人?!” “此乃禁地,你們怎么進來的?” 那些靈魄又緩緩扭頭,看向蕭復暄和烏行雪,仿佛從未見過他們一樣恐嚇道:“這封禁之地,刀陣火陣層層疊加,九天玄雷八十一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烏行雪:“……” 忘得真快。如此效果,確實像是夢鈴。 他忽然想起剛進客店時,看見客店柜臺邊掛著一只極似夢鈴的白玉鈴鐺。 緊接著,他又在鈴聲里恍然想起另一個畫面—— 他想起自己拎著那個白玉小鈴鐺,遞給那眼袋碩大的客店掌柜說:“聽聞掌柜夜里總不得安眠,送你個小玩意兒?!?/br> 掌柜接過那鈴鐺,尷尬又疑惑:“公子是仙門中人?這鈴鐺……是什么法寶么?” “我偶得仙緣,學來的制法。能不能算法寶不清楚,但多少有些作用?!?/br> “有何作用?” 他想了想,扯了個淺淡笑意:“能……驅魔辟邪,聊保平安?!?/br> 掌柜將信將疑,但“保平安”的東西左右不會嫌多,于是他將那玉鈴鐺掛在了客店柜臺邊。 …… 烏行雪猛地回神。 他先前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家客店不尋常,就是因為門口掛著的簡易版夢鈴。他當時還納悶,這夢鈴從何而來。 現在想來,恐怕是百年前的自己在這住了一夜,發現了禁地中的種種,一時間沒有想到妥當的解決辦法,又擔心靈魄之后再為人利用、想起那些仇恨過往,引起禍端。便留了一個極似夢鈴的東西在店里,在靈魄sao動時能鎮一下。 但那畢竟不是真的夢鈴,似乎也無需催使仙力親自搖動。更像是靈魄一瘋,它就有了反應。 那鈴音也是對靈魄最為有效,對他和蕭復暄這樣的人而言,則沒那么立竿見影。 但他依然會受到影響,頭腦在鈴音中變得有些昏沉。 “小小玩意兒,這么大威力……”烏行雪拎著腰間的小鈴鐺咕噥了一句。他咕噥完,抬眸看向蕭復暄。卻見對方垂眸站在原地聽著鈴聲,輕蹙著眉有些出神。 良久之后,蕭復暄抬手摸了一下唇沿。 烏行雪:“?” 他有些不明所以,正要發問,就見蕭復暄突然抬眼看向他,瞇著長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烏行雪莫名有些心虛,把問話咽了回去。 他被對方盯著,忽然閃過一個猜測——他懷疑蕭復暄聽著這鈴音,可能想起了數百年前是如何放松警惕,被夢鈴修改記憶的。 至于為何摸唇…… 嗯…… 然而烏行雪沒能繼續想,因為鈴聲始終沒停,不僅靈魄受影響,連他的迷糊都變重了。再在這鈴聲里呆上一會兒,恐怕他又要滿口“鵲都”了。 “我們是不是得暫避一下——”烏行雪話音未落,就感覺一道高影瞬間到了面前。 他被人攏了一下,撞進了天宿上仙的氣息里。 接著眼前一暗、腳下一空,他被人帶出了這方禁地。 穿過禁地入口的瞬間,蕭復暄的嗓音就響在他鼻尖前:“我總在想,當初為何會一時不察讓人改了記憶?!?/br> 他呼吸幾乎就落在烏行雪唇間,有些癢。烏行雪抿了一下唇,聽見他低聲說:“你算計我?!?/br> 我…… 烏行雪舔了舔唇間,正欲開口,卻見眼前驟然一亮——他們暫時從禁地里出來了。 出禁地看到的第一撥人,就是封家那幾個弟子。他們個個手持長劍,面色緊繃地守著入口,一副想進又不敢貿然進入的模樣。 烏行雪看著他們的姿態表情,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落花山市的人都是縛,在這里反反復復生長了百年甚至更久,像當年的他或是蕭復暄這種偶爾下人間的仙確實很難看出來,每年循著熱鬧來逛上一圈的真凡人也難看出來,但有一群人則不然…… 不是旁人,正是封家。 封家弟子照看著整個落花山市,每每這里出了岔子,總會請他們前來。三番五次之下,他們應當同山市里的人十分熟稔,也應當認得他們不同年紀的樣貌。 三年五年便罷了,長久之下,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若是看出端倪,卻裝作平安無事的模樣,那就不一般了。 如此看來,封家顯然是有問題的。 他們是知道點什么,出于一些緣由在幫忙掩蓋?還是直接參與過什么? 但這種與神木、禁地相關的事,應當不至于隨便一個小弟子都清清楚楚,真要有關聯,必然得是封家做主的那些人。只是……怎么把面前這些年輕小弟子,變成封家做主的人呢? 大魔頭想了個主意。 “蕭復暄?!彼柚藙莘奖?,沖天宿上仙耳語道:“能把面前這群小鬼綁了么?” 蕭復暄:“……” *** 寧懷衫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家門口中了邪。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落花山市這種幻境里迷了路,既找不到他家城主,也找不到方儲。 他一邊在十二里街市中尋尋覓覓,一邊自嘲地想:若是頭一個找到的是天宿上仙,那他娘的該怎么辦?扭頭就跑會不會顯得太慫了? 希望老天長眼,城主保佑,別讓我單獨面對天宿上仙。 寧懷衫這么祈愿了一夜,老天果然開了眼…… 他沒有碰到蕭復暄,他碰到了醫梧生。 那是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也不知打翻了多少東西,惹得小半條街都是脂粉香。寧懷衫連打了十個噴嚏,差點把腦仁子都打出去。 他不過就是扭頭揉了揉鼻子的功夫,再轉回來,就看見了醫梧生。 就見那人布巾掩過半截鼻梁,露出來的眉眼帶著幾分蒼白病氣,頗有點文弱書生的意思。半點看不出是個大門大派、名氣響當當的人物。 寧懷衫撇了撇嘴。 原本醫梧生還沒注意到這個角落有人,偏偏被那一串噴嚏引了過來。 他見到寧懷衫時怔了一下,有一瞬間的尷尬,但很快便消失了,說道:“可算見到一個人了?!?/br> 聽語氣還挺高興。 寧懷衫在心里嗤了一聲,心說你怎么還在呢?一口殘魂命比我都長。 他很想把這點嗤嘲表現在臉上,偏偏噴嚏打個不停,一點兇神惡煞的勁都擺不出來。 醫梧生見他那模樣,開始掏他的藥囊。 寧懷衫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別,你別掏,我不要!我又不是病了,吃的哪門子藥。我這是被活活熏出來的……” 醫梧生找了一顆藥丸出來:“我門偏方雜丸數不勝數,不單單管病,熏出來的也有辦法止。一吃就停,你試試?!?/br> 寧懷衫并不想試。 但他噴嚏確實越打越厲害,再這么下去就要鼻涕眼淚亂飛了。他一個邪魔,可丟不起這個人。 于是他不甘不愿地拿了藥丸,生吞下去。 剛仰了脖子,就聽見前面街市一片嘈雜,還有七零八落的腳步聲。似乎來了不少人。 寧懷衫一邊朝那邊瞥看,一邊問醫梧生:“你見著我家城主了么?還有方儲。我找他們好久,按理說不應該啊,明明咱們是前后腳進的落花臺。怎么一進幻境就被分得七零八落找不著人了……” 醫梧生搖了搖頭:“沒見到,我也找了許久。原本都打算畫個符尋人了,被一些動靜打斷了?!?/br> 他捏著的紙藏在袖間,乍聽起來就像能正常說話似的,與活人也無異。 那些腳步聲聽起來匆匆忙忙,越來越近。 寧懷衫又勾頭看了一眼,嘀咕道:“這聽著不像是逛山市的……” “是封家的人?!贬t梧生答道,“我方才就是從那邊來的,見到了一大群封家弟子,面色不虞,不知要做什么?!?/br> 花家與封家世代交好,不過這些封家弟子不是他常打交道的那些。應當也是這落花山市幻境中的人,屬于數百年前。 正說著話,一群穿著統一門派衣袍的人便過來了。 打頭的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男子,模樣倒是俊朗,只是沉著臉色顯得有些老氣橫秋。 寧懷衫生為邪魔,對血味最是敏感。他聳著鼻尖嗅了幾下,看向那男子的手,這才發現他握著劍的手背上有幾條蜿蜒血痕,似乎剛剛經歷過一些不甚愉快的事,還受了傷。 那男子抬頭看向胭脂鋪旁邊的客店,冷著臉問身邊的人:“殊蘭,你收到的求救符當真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那位叫做殊蘭的是個高挑女子,腰間掛著雙劍,側臉十分妍麗,天生一副笑唇。但她說的話卻并不帶分毫笑意:“錯不了,若不是這家店,我也沒必要勞您來一趟?!?/br> 這女子的名字說出來時,醫梧生微微有些訝異。 寧懷衫瞥了他一眼:“怎么?認識???” 醫梧生道:“那是……封家上一任家主,封殊蘭。當然,她很早就不在了?!?/br> 顯然,眼下看來,這封殊蘭在封家還不是頂頭的人物。應當跟幻境里其他人一樣,是數百年前了。 那領頭的男子又問:“求救符可有說過,是被何人所困?” 殊蘭猶豫了片刻,道:“說了?!?/br> 男人沉聲問:“誰?!?/br> 殊蘭:“……” 男人不耐地轉頭看她:“怎的支支吾吾的?圍困仙門中人的,無非是些邪魔妖物,這些年橫行的魔物,哪個咱們沒打過交道,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