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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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駭被釘在這里,少說也數百年了,那時候仙都可好得很。 即便這數百年里,他借著“供印”給自己吸納了不少養分,也借著托夢引誘百姓來此,想破掉鎮壓大陣。但沒有人會跑到這墓xue深處,對著地底下的人講述如今的世道。 那他是如何知道,仙都已經歿了的? 烏行雪掃眼一看,忽然發現深xue邊沿石壁上刻著符文,之所以之前沒注意,是因為那符文太密太亂了,乍一看根本辨認不出來,以為是震出來的裂紋。 現在仔細看了,才發現,那符文之所以太密太亂,是因為疊了兩層——曾經有一層舊的,后來又蓋上了一層新的。 而那兩層符文的筆觸,似乎還不太一樣,并非出于同一個人。 如果說舊的符文,是當初花信把云駭深埋于此時留下的…… 那新的呢? 烏行雪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測。 他猛地看向藤蔓纏裹的云駭,就聽見對方半睜開眼,輕聲說:“因為我出去過啊?!?/br> 眾人瞬間一驚。 這句話簡簡單單,卻驚得那幾個仙門弟子一身冷汗。 鎮在這里的邪魔居然出去過?! 他們差點又要擺起劍陣,就聽見醫梧生忽然開口,嗓音輕恍地問道:“是……二十多年前么?” “你是二十多年前出去的么?” “你是不是……是不是來了一趟花家?” 醫梧生竭力回想二十多年前,花家接治過的陌生人。那時候大悲谷正是混亂,有太多世人中招,每日來客絡繹不絕,幾乎踩塌了花家的門檻。 如果那些人之中,混著這位邪魔,那他和花照亭脖頸后無故出現的供印,便能解釋了…… “可你為何能出來?!” 云駭卻答非所問,說:“我去過不止一趟花家?!?/br> 話音落下的瞬間,捆縛著他的那些藤蔓突然瘋漲,像是活了一般,帶著暴戾風聲,猛地朝眾人擊打而去。 仙門弟子一劍刺穿藤蔓,就見更多的邪氣從莖內溢出來,源源不斷! 他突然爆發,弄得大多數人措手不及。 好在蕭復暄那柄長劍還未入鞘,只見金光如浩瀚水波一般極速蕩開。所過之處,藤蔓俱毀! 在漫天斷藤和邪氣中,免字劍尖直貫而下,在即將釘穿云駭心臟時又驟然停止。 那一刻,整個墓xue寂靜無聲。 眾人屏息半晌,聽見蕭復暄低沉的嗓音響起:“既然出去了,又何必回來?!?/br> 眾人愣了一下,紛紛反應過來。 是啊,既然都出去過,為何又要回來?你處心積慮,做了那么多,不就是為了掙脫鎮壓,重見天日么? 他們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剛云駭的突然暴起,比起殺招,更像是強弩之末。明知蕭復暄在場的情況下,那樣的暴起除了換來致命一擊,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他圖什么…… 就聽云駭沙啞的嗓音道:“我跟靈王是舊友,跟天宿大人交情不算深,不要總在臨陣之時,念那些不必要的舊情?!?/br> 他說著,身上的藤蔓突然纏上蕭復暄的劍,一邊因為承受不住仙氣不斷爆裂,一邊拖拽著劍刃,狠狠往下—— 就聽噗嗤一聲。 仙劍貫穿心臟的時候,涼意驚人。讓他又想起了數百年前大悲谷青灰色的天…… 花信的劍,劍柄上盤著桃枝紋,沒這么涼。 他不知道,當年本該斃命的一劍,為何還有轉圜余地。他同樣不知道,在他沉入長眠時,花信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某一天他就像夢中驚醒一般,忽然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上纏滿了東西,頭頂不見日光。 周圍滿是符文,他動彈不得。 在他焦躁至極,邪氣暴漲之時,他聽見了一道聲音,很遠又很近。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幾世都不會忘懷。 那聲音說:“我徒云駭?!?/br> 于是他瞬間安靜下來,一遍一遍地聽著那句話。 可是有些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修煉邪魔道便是如此,修到最后,不知是他在cao縱邪氣,還是邪氣在cao縱他。 那種魂魄被一分為二的感覺又來了,一半在說:我要出去,誰能奈我何? 另一半說:不可。 大悲谷常有世人經過,他趁著巨陣松動,送了一縷靈識出墓xue,攀附在某個路人身上。 嗅到生人氣時,他才意識到,他真的餓了太久。那天,他幽幽立在仙廟龕臺上,像當年的神像一樣俯瞰著來祭拜的人,一邊嗤嘲,一邊給他們留了些印。 那一刻,他另一半魂魄說:你果然還是那個邪魔。 他借著供印嘗到了甜頭,于是又用了些別的法子,哪怕不用自己動手,也能源源不斷地吸食到生靈氣。 他攢聚了更多力氣,于是某一天他又附在生人身上,出了大悲谷。 他看著早已陌生的塵世,一時間不知該去哪里。 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了春幡城花家的廳堂里,安靜地看著廳堂里掛著的那副畫像。 那一瞬間,邪氣占了上風,他是有些惱羞成怒的。 那半具魂魄嗤嘲著:一個要殺你的人,何必心心念念? 另一半卻道:可我沒有死透。 那半具又嗤嘲:那你要再死一回,以表心跡么?我偏不讓你如愿。 那些日子里他憑借一縷幽魂,作了不少惡。 一是出于邪魔本性,二是……或許他也想看看,那個人還會不會再下一次仙都。 斥他也好,殺他也好,都行。 但他沒有等到。 每次靈神快要耗盡,他就會躲回墓里,再試著吸聚一些“食物”。他不知道自己每次沉睡會睡多久,數月還是數年。 他渾渾噩噩,進進出出好幾回,直到某天,他又一次站在花家廳堂,站在花信那副畫像前,一怔良久。 花家小弟子問他:“先生可是遇見麻煩事了?是否跟魂夢相關,是想見醫梧生先生還是?” 他不認得什么醫梧生,也沒細聽小弟子的話,只怔然良久,問道:“明無仙首近年可好?” 結果那小弟子睜大眼睛,詫然道:“先生,仙都歿了好些年了,靈臺十二仙不復存在,仙首也歿了呀?!?/br> 云駭不記得那日他是如何從活人身上脫離的,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再造什么孽,甚至不記得是如何回到大悲谷的。 他只是忽然覺得,偌大世間,不過如此。 天日有什么可見的呢?還不如這大悲谷下的深墓,起碼還能聽見那人的聲音。 他那一分為二的魂魄第一次沖突如此激烈,一半想要脫逃,一半卻想讓自己永遠呆在這里。 他時而是花信的徒弟云駭,時而是邪魔云駭。 時而清醒,時而癲狂。 癲狂時,他用盡邪術,想要沖破這層層鎮壓。清醒時,他往花信松動的巨陣上又添了一層符。 他跟自己較著勁,又是二十多年,已經過夠了。 如今巨陣已散,那人的聲音他再不會聽見,那也就無甚留戀,不如借著故人的劍,給自己一個痛快。 從此世間長風萬里,皆與他無關了。 第29章 片段 這一次, 那些翻涌成災的邪氣盡數入土。 云駭身上活氣散了。他樣貌變化不大,卻給人一種瞬間萎頓之感,可能是因為身上的藤蔓正在極速枯萎。 直到這時, 眾人才發現那些藤蔓是從他心臟里長出來的。 它們跟云駭應當是共生的, 他一死, 藤蔓也沒了生氣。纏在蕭復暄劍上的那幾根立刻松開,順著劍刃退回, 變得十分干癟。 唯有那根花枝沒變,莖葉依然纏在云駭脖頸上,花朵牢牢擋著云駭那半張鬼臉。 眾人沒有料到云駭會選擇自戕, 都愣住了。 蕭復暄沉默著拔了劍直起身, 眉心慢慢蹙起來。 烏行雪看著云駭了無生氣的臉, 良久之后低聲問:“還有殘魂么?” 蕭復暄搖了一下頭:“神魂俱滅?!?/br> 扎進云駭心臟的是他的劍, 劍刃之下有無殘魂他最清楚。他沒有探到一絲一毫,應當是神魂俱滅了。 滿身藤蔓一散,云駭的軀體也露出大半, 一個腰牌從黑袍間露出一角。僅憑那一角,就有人認了出來—— 醫梧生輕聲叫道:“那是我派的腰牌?!?/br> 花家的腰牌和劍掛都是芙蓉玉質的,雕著桃花, 在一眾仙門里別有情調,確實很好認。 但這樣的腰牌也就是花家門下弟子會帶, 到了長老、門主級別,尤其是醫梧生、花照亭這種,就不靠腰牌來表明身份了。 沒想到這位成過仙又成過魔的人, 居然到死都戴著。 “這上面的字是誰刻的?”烏行雪將那腰牌翻過來, 看到背后有個細長的“駭”字,“你家歷任家主?” 醫梧生搖頭:“不是, 是弟子自己的筆跡?!?/br> 烏行雪:“那便是云駭的字了?!?/br> 醫梧生:“是?!?/br> 烏行雪“哦”了一聲,心說那就沒錯了。 他先前就發現深xue里的符文有兩層,上面那層的字跡便是這種細長型的,應該是出自云駭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