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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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感覺到那位靈臺仙首一貫溫暖的手,在那一剎那,冷得像冰。 “云駭?” “云駭……” 他聽見花信的嗓音又啞又輕。不知這樣叫著他名字時,會露出何種表情。是悲憫?還是難過傷心? 他其實真的很好奇,但他已經看不見了。 他五感衰退,意識混沌,就要死了。 但那一瞬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快意—— 你看,這么一來,你就不會忘記我了。 他最后一刻笑了。 心想,我還是那么混賬。 *** 無盡黑暗和浮散的邪氣混在一起,直到蕭復暄劍鳴聲止,眾人怔然良久才意識到,詰問停了。 人的記憶本就都是零碎畫面,在詰問之中更是交錯相織,除了執掌刑赦的天宿上仙本人,普通人草草一瞥,根本厘不清。 他們只能記住那些陡然閃過的驚鴻一瞥,記住云駭初上仙都時那高高的白玉臺階,記住十二靈臺跪罰時的刀山火海,還有那個戴著面具卻從未在任何仙冊里出現過的靈王…… 寧懷衫和方儲被詰問引進圓室時,看見的就是那一幕。 他們之所以對那一幕印象極深,是因為那位靈王接劍的動作,讓他們有一瞬間的熟悉,總覺得在哪見過。 以至于詰問結束,他們還在思忖著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他們聽見深xue里響起一聲極輕的呼吸。 他們猛地一驚。好奇心作祟之下,他們湊到了烏行雪身邊,伸頭朝深xue里看去。就見藤蔓纏縛之下,那個身著黑袍被鎮壓了數百年的云駭倏然睜開了眼。 漆黑瞳仁由散到聚,他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深xue邊彎著腰的烏行雪。 那一瞬,他盯著烏行雪,干裂的嘴唇動了一下,下意識叫了一個名字。 他嗓音嘶啞,幾乎沒能出聲。 但若是仔細分辨,依然能看出來,他吐露的是兩個字—— 靈王。 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受天賜字為“昭”的仙。 方儲:“………………” 寧懷衫:“………………” 作者有話要說: 方儲、寧懷衫:重金求一雙沒看到的眼睛。 第28章 自罰 寧懷衫默默揪住方儲腰間一塊rou, 悄悄傳音道:“看見沒,靈王……” 方儲:“……” 他咬牙把痛哼悶回去,反掐住寧懷衫的手指頭:“看見了, 我不瞎, 你再揪?” 寧懷衫:“我還不如瞎了呢?!?/br> 他想了想, 越想越覺得離奇:“那可是咱們城主啊,整個魔窟照夜城都是他劃出來的地方, 鼎鼎大名的一介魔頭,怎么會有人對著他叫一個上仙的名號?!?/br> “……為什么,瘋了嗎?” “也不排除是長得像, 認錯了, 或者——”方儲艱難地憋著理由, 結果說到一半就放棄了, “算了,編不出,就這樣吧?!?/br> 他們城主這張臉, 普天之下想找個相像的實在很難。各色傳聞里,見過他的人都說過目難忘,又怎么會被認錯呢? 更何況, 寧懷衫和方儲都記得那靈王接住拋劍的動作…… 在烏行雪身邊呆得久一點便知道,這位魔頭手里不愛拿麻煩東西。要用何物, 常常就地取材,或是問身邊的人要。 寧懷衫和方儲跟得最久,常常烏行雪一伸手, 他們就把東西乖乖交出去了。 而烏行雪每次接住東西, 手指都會撥轉一下。 說來諷刺,在瑤宮萬座的仙都, 他轉著劍便是輕盈瀟灑。到了人間魔窟,就成了令人琢磨不透的漫不經心…… 明明是一樣的動作。 寧懷衫怔了一瞬,又把這奇怪念頭晃出了腦袋。跟方儲一塊兒,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家城主,想看出一點來龍去脈。 然而烏行雪并不比他倆懵得少。 他靜了一瞬,垂眸問云駭:“你叫我什么?” 云駭卻沒有再答。 他在地底沉睡已久,不見天日,臉色是一種病態孱弱的蒼白,像人間祭祀時燒出來的紙灰,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他輕而緩慢地眨著眼睛,眼珠掃過烏行雪所有反應,又慢慢轉向蕭復暄,目光從上到下,掃過他帶著黑色印記的手腕。 而后,云駭闔了眼,身體在藤蔓纏裹覆蓋下很輕地抖著。 片刻后,烏行雪才意識到,他是在笑。 因為太過虛弱,無聲無息卻又難以抑制地笑著。 “你居然問我,叫你什么……”云駭輕動著唇,依然只能發出極為微弱的氣音。就好像那些藤蔓纏得太緊,扼箍著他的胸口和咽喉,以至于他連一口完整的氣都吐不出來。 但他早已習慣這種捆縛,并不在乎。只是閉著眼,用幾不可聞的嘶啞聲音重復著:“我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你會問我,叫你什么……” “那不是被打落仙都,打回人間,萬事都不記得的廢仙才會問的話么?居然會在你這里聽到……” 云駭又無聲笑了幾下,緩慢道:“靈王……天宿……受天點召,不吃供奉,不靠香火……” 他閉著眼時,看上去平靜得像在做一個夢,夢里剛入仙都的場景還鮮活如昨。他慢聲重復著那位靈臺仙使說過的話。 “我曾經……好羨慕你們啊?!彼貜屯?,輕聲說。 烏行雪聽了,抬眸朝蕭復暄看了一眼。 那一瞬,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我真羨慕你……」 嗓音沒這么嘶啞,語氣也沒這么輕,更像是一句好友間隨口的抱怨。烏行雪并沒有想起完整畫面,卻下意識知道,那就是云駭說的。 曾經還在仙都的云駭說的。 *** 那時候,云駭剛被貶為大悲谷山神,還在受著仙首花信的加罰,一日之內路經靈臺六回卻沒臉進去,在偌大的仙都繞了好幾圈,繞到了最偏僻的“坐春風”。 靈王難得在,支著腿坐在窗欞邊,面前的桌案上還放著一樽仙釀,兩只空盞。 “你總說這里少有人來、少有人來,東西倒是擺得齊全?!蹦菚r候云駭還不曾熬上近百年,心里如何琢磨也不會把陰晦攤在人前,只要開口,就總會帶上玩笑:“靈王別是約了哪位佳人吧?我來得是不是不湊巧???” “是不湊巧,現在就跑還來得及?!膘`王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那不行,我今日受了挫,總得找個地方說聊兩句,否則……”云駭頓了一下。 “否則怎么?” “否則我可能得去靈臺繞上第七回 ?!痹岂斪猿暗匦α艘宦?。 靈王不問靈臺事,這是一貫的規矩。他沒接這句,倒是問他:“受了什么挫,這么憋得慌?!?/br> “這酒我能喝么?”云駭問。 “不能?!膘`王伸手一拂掃,仙釀和空盞穩穩落在仙童捧著的空盤里,“這是我備的賠罪禮?!?/br> 說完,他沖另一個仙童招了招手,又拿了一壺新酒遞給云駭。 “賠罪?誰敢讓你賠罪?美酒配美人,拿來賠罪豈不是辜負了你這夜色?!痹岂敼緡佒?,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別人都是酒入愁腸,牢sao便出了口。 云駭喝了三杯,卻沒說他受了什么挫,只抱怨酒池新釀的酒不如舊年清甜,三杯下肚,他就醉了。 他舉著酒杯,在靈王面前的杯盞上磕了一下,說:“我真羨慕你,不用擔心香火冷落,能跟靈臺比命長?!?/br> “我家大人為何要跟靈臺比命長?!膘`王還沒開口,小童子就先納悶了。 結果云駭只是哈哈笑著,然后捏了捏小童子的臉,摟著酒壺說:“靈臺那些小童子簡直像小老頭子,一點兒都不如坐春風的可愛機靈?!?/br> 靈王一點不客氣:“那是自然,畢竟是我養的童子?!?/br> 小童子揉著臉跑了,結果在門口撞到一雙長腿,“哎呦”叫了一聲。 靈王抬了眼,云駭迷迷糊糊也跟著轉頭,看見了天宿上仙蕭免抬了擋紗,站在門邊。 他眸光掃過屋內,最終落在云駭摟著的仙釀上。片刻后,他看向靈王,淡聲道:“你揪了我宮府的仙竹葉,留箋貼在童子額上,就是叫我來看這個?!?/br> 云駭當時已經迷糊了,看看左又看看右,哈哈一笑說:“我頭一回聽見天宿上仙一句話這么多字,真稀奇,長見識了?!?/br> 他又道:“你說的美酒配美人,不會就是天宿大人吧?” 天宿上仙的臉色頓時變得很精彩。 他原本都打算走了,忽然又改了主意,就那么兩指抬著薄霧似的擋紗,等著聽還有什么鬼話。 *** 或許是因為當時打岔太多,云駭那句囫圇之語,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了。直到數百年后,才重又提起。 然而當年摟著酒壺哈哈聊笑的人,如今形如鬼魅。當年挑簾而來的天宿上仙,如今只剩一具軀殼分·身,而當年待客的瑤宮主人,連自己是誰都忘得一干二凈,獨坐春風,卻不見靈王。 “我曾以為,二位是最不用擔心生死或是廢仙的人,會和靈臺、和仙首一樣長久,沒想到……” 云駭無聲的笑里滿是嗤嘲,不知是嘲自己還是嘲別人。 “你們怎會變成這樣呢?”他靜了片刻,忽然脖頸輕輕抽動了一下,眼皮下的眼珠輕顫片刻,“啊”了一聲,想起什么般說道:“對啊,連仙都都歿了,自然什么仙都做不成了?!?/br> 聽到這話,烏行雪眉心一蹙:“你怎么知道仙都歿了?” 寧懷衫他們緊跟著一愣,道:“對啊。你如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