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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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手下:危。 第15章 點召 寧懷衫和斷臂依約等在城郊山道旁。 上車前,醫梧生撩開簾子遠遠看了一眼。 外面雪太大,看不清臉,只見輪廓。那倆手下里有一位格外單薄瘦小,乍一看像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小孩兒么? 醫梧生搖了搖頭,在心里輕嘆道:這年頭,小小年紀就入邪魔道的人確實不少,可恨可悲。 他曾經就碰見過這樣的,一時心軟沒下殺手。 “先生為何搖頭???”烏行雪問。他嗓音好聽,這么說話跟尋常富家公子沒什么區別。 但就是聽得人心慌,可能是“啊”字太輕了。 醫梧生立馬撂下簾子。 他捏了紙,正要答話,門簾就被人掀開了,風雪“呼”地涌進來。 “城主,我們好一頓等!”寧懷衫打頭上來,剛叫完烏行雪就看到了醫梧生,臉色瞬間鐵青,“怎么是你!” 醫梧生愣了一下。 “這反應?!睘跣醒吡艘谎郏骸澳銈z認識?” “呵?!睂帒焉览湫σ宦?,陰陽怪氣道:“我一個照夜城的人,上哪兒跟他這種名門正派認識。也就是好多年前福星高照,碰見過一回?!?/br> 醫梧生顯然沒認出他來,面露疑惑:“?” 寧懷衫臉色更青了。 他低聲罵了句粗話,扯了領口露出頸下一截,靠近要害的地方,駭然有一道長長的劍疤。疤上有新結的痂,似乎不久前還裂開過。 看見這道疤,醫梧生認出來了。他萬分錯愕地看著寧懷衫,手里的紙被抓得皺了一下,可見詫異:“你是……葭暝之野的那個小孩兒?” “小你老姆?!睂帒焉廊鲩_領子,“老子當年是十來歲,這都過去快四十年了?!?/br> 這兩人的對話,烏行雪自然一點沒聽懂。 但不妨礙他開口攪合:“葭暝之野?” 寧懷衫原本都罵完了,被他一問,又冷笑道:“對,葭暝之野。城主你知道的,就是我跟黑菩薩去辦事,結果被花家攔了道,黑菩薩折在路上的那回?!?/br> “……” 城主并不知道。 烏行雪“噢”了一聲:“黑菩薩那事我記得?!眰€屁。 “你這劍傷是?” 都是當邪魔的人了,跟仙門百家打打殺殺不該是常事么,受點劍傷就耿耿于懷這么久? “你問他?!睂帒焉乐钢t梧生 “……”醫梧生心說我這是弄了一車什么玩意兒。 他默然片刻,還是解釋道:“當初劍上抹了一些……藥?!?/br> 本來就是奔著屠邪魔去的,花家當時每個人劍上都抹了靈藥,藥還是他親手調的。一劍下去,就算沒能直擊要害,也能讓那劍傷反復崩裂潰爛。 照夜城的人因為修習邪術的關系,傷口恢復自有一套辦法,速度極快,但損耗也極大。 “他這一劍,害我三天兩頭下藥池,練著毒禁術,泡了三十多年?!睂帒焉酪а狼旋X,“我這身體個頭自那之后就再沒長過!” “還教訓我?!睂帒焉蓝⒅t梧生,“說什么來著?哦,說我小小年紀就沉迷邪道誤入歧途,讓我睜眼好好看看那些被邪魔害死的人,有沒有一刻想起過自己家人。說我這么下去定會懊悔終生?!?/br> “老先生?!睂帒焉佬ζ饋?,兩顆尖牙鬼里鬼氣。 老……先生。 醫梧生默然不語。 仙門子弟不易老,他這模樣放在普通人家,說是二十五六歲也不成問題。 “整個照夜城都知道我是地下爬出來的孤兒呀,沒有勞什子家人可想,怎么辦呢。倒是老先生你,當初有想過,有一天會跟我狹路相逢么?” 醫梧生:“……” 想過刀劍相逢,沒想過共擠馬車。 寧懷衫目光從他口鼻繃著的黑布條上掃過,刻薄道:“哎呀呀,看來老先生在這車里待遇有些糟嘛,我——” 醫梧生蒼白的皮膚幾乎要被他譏諷出血色了,就見門邊一道銀色劍鞘抬了一下,“啪”地敲在寧懷衫膝后。 寧懷衫咚地一聲,沖著醫梧生就跪下了。 “……” 我—— 他捂著麻軟的腿“日”了一聲,轉頭瞪向打他的人。就見天宿上仙垂眸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動了一下手指,劍便歸了原位。 寧懷衫看到蕭復暄手上一閃而過的黑色王蓮,想起來這是他家城主的傀儡,要做什么也是聽城主的。 寧懷衫轉頭看向烏行雪:“城主你讓他打我?” 烏行雪:“……” 我沒有。 他抬眸盯視對面的蕭復暄。 蕭復暄也朝他看過來,眸光隔著晦暗光線。片刻后,他很輕地動了一下眉,又一臉事不關己地轉開了臉。 烏行雪:“……” 堂堂上仙,挑撥離間我? 他搓著焐熱的手指,觀察了一會兒。然后手指敲了敲桌面,對寧懷衫道:“也不用一直跪著,你擋著人進車了,坐過去?!?/br> “誰?”寧懷衫怒目回視。 就見斷臂單手扒著車門,一只腳上了車,另一只還掛在車外。他面無表情地送了寧懷衫一句:“忍你很久了,滾進去?!?/br> 寧懷衫:“……” 他憋屈得要死,盯著醫梧生旁邊的空座看了好一會兒,又看看抱劍站著的蕭復暄,一咬牙,轉頭坐到了烏行雪旁邊。 然后,他就看見蕭復暄的劍動了一下。 寧懷衫簡直有了條件反射,屁股剛沾到木板就彈了起來,彈到了醫梧生旁邊,擠著他的“仇人”坐去了。 “不讓坐就不讓坐,別打人啊城主?!彼緡佒?。 烏行雪:“……” 烏行雪頭頂橫生一片問號。 誰不讓你坐了? 寧懷衫發現蕭復暄并沒有要出劍的意思,這才感覺自己小題大做了,頓時臉面全無。 他也不好意思再換,只得頂著一張送葬臉擠在醫梧生旁邊。 斷臂左右看了一眼,也擠到了寧懷衫旁邊。 他倒不是不敢坐在對面,只是擠著寧懷衫方便傳音。 他一指抵著寧懷衫,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方式傳音過去:“發現了么,城主自始至終沒動過,還一直抱著暖手爐?!?/br> 烏行雪的氣勁極寒,比雪封十萬里的無端海還要冷。他握過的劍常會蒙一層霧,他捏著你的下巴,寒霜能從手指下一路凍到臉上。 只有別人畏他的份,他可從沒怕過冷。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抱著手爐不松呢? 寧懷衫想了想,同樣傳音回來:“我剛剛氣昏頭了,沒反應過來?,F在想想……我當時在葭暝之野撿回一條命,回到不動城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城主,他看著我那劍口長了爛、爛了長?!?/br> 不排除三十多年前的事,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看到劍傷還毫無印象,就有些奇怪了。 兩人上了車,越發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 馬車一路沒停,走了三天,繞過二十多處仙門禁制,總算遠遠看到了大悲谷的影子。 烏行雪挑開窗擋看了一眼,就見那道巨大的深谷靜靜地伏在雪霧后,入谷之前有一道天塹似的高崖,崖上懸著一座狹長的吊橋,通往大悲谷入口。 橋鏈上長滿了藤蔓,拖掛下來,長長短短。乍一看,似乎是很久很久無人前來了。 但奇怪的是,離入谷不到一里的地方,居然有一座客棧。 不,叫它客棧有點過分,頂多算兩個大草棚。前一個草棚四面皆空,只有個頂。棚里支著桌椅,只能擋擋直落的雨,擋不了斜吹的風。 后面那個草棚倒是像能臨時住兩天的模樣。 眼下,那草棚里居然是有人的。 *** 馬車在草棚前停了下來。 “大悲谷這一帶我們最熟了。我倆先去四周轉轉,清掉一些雜礙,免得耽誤城主進谷?!睂帒焉篮蛿啾鄞蛄寺曊泻?,先去了別處。 烏行雪他們則下了馬車,朝草棚走去。 醫梧生怕人覺得奇怪,抓了車上保暖用的長巾,在脖子上圍了幾圈掩住口鼻上的黑布。他問草棚里坐著的人:“大悲谷封谷已久,幾位怎么會在這里?” 草棚里的人有三個看著像仙門弟子,只是沒帶家徽。 他們很年輕,衣袍飄飄,隆冬天也不太怕冷的模樣,盯著過來的馬車,一臉戒備。 剩下那四個人更像尋常百姓,兩男兩女,中年模樣,穿著粗袍短打。 或許是怕風,他們手腳扎得緊緊的,脖子上圍著厚厚的棉巾,臉上褶皺很深,還帶著瘡疤。他們面前的桌上擱著刀劍,還有幾碗滾著白霧的熱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