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154節
他本是押送賑災糧來的,已經多耽擱好幾天了,前段日子,聽說城里并非疫病,而是虛驚一場,才大大的放下了心,他是皇帝的禁軍,完成了皇帝的托付,便要盡早回到皇帝的身邊去。 高悅行送了他一程。 告別時,趙佟生對她說,他們當初封路的時候晚了,早打聽到有一伙形跡可疑的人,出城往西邊去了,下毒的人怕是暫時逮不著,勸她想開些,眼下百姓沒事,就是最大的安慰。 高悅行說明白。 暴雨早已經停了,他們的河渠挖了一半,因為中毒而沒有進行下去,但這些已經快要成型的河渠已經盡它們最大的努力,將水分流xiele出去。 現在不必再防水了,可以專心考慮百姓們的安置。 高悅行望著江南這曾經的富庶之地變得滿目瘡痍,良田沖毀對于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場浩劫,馬蹄似乎都沉重了很多。 還有一件幸事,是毒并沒有再危害到下游的百姓。 許是因為當時水勢太大太猛,一路向東百川入海,融進了更寬的河道里,稀釋得沒什么毒性了。 幾天之內,高悅行和藥奴研究著,一起又換了幾張方子。 孔讓塵的情況依舊不見任何好轉。 高悅行不免焦躁,但是轉機來的及時。 有一封來自于京城的信,由驛官快馬加鞭,送來了江南。 是孔世戍寄來的,封上的火漆印著——讓塵親啟。 孔讓塵親啟不了,他已經病的起不來床了。 高悅行將信放在了他的枕邊,守了一會兒,眼睛總不自覺地往那信上瞟,她摸過了,里面很薄,應該只有一兩張紙的樣子。 高悅行猶豫再三,還是做了一回小人,當著昏迷的孔讓塵的病榻前,將那信拆了。 信里就只要一張薄如蟬翼的紙,高悅行看了,登時愣在原地。 所謂的家信,竟然是一張藥方! 高悅行幾乎是立刻猜到這張藥房的用處,拿著飛奔去找藥奴,驗明方子的功效。 藥奴仔細翻看過,道:“它與我們對癥研制出的解藥出入不大,只有藥量和幾味藥的差別,但是這張方子,應該是此毒真正的解藥?!?/br> 高悅行揮手命人照著方子抓藥,煎了給孔讓塵喂下。 她自己獨自坐著沉默了良久。 孔世戍手里有解藥。 要么毒就是他派人下的,要么他與下毒的人脫不了干系。 他明明可以狠心將自己藏得很好。 但他是為了兒子,暴露了最大的嫌疑。 京城里現在不知是什么光景。 江南災后到底如何安置百姓和田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們都要做好從長計議的打算,高悅行不可能在這里滯留上幾年的時間,她想盡快回到京城,且已做好打算,等孔讓塵有了好轉,立即啟程。 高悅行的打算是很有條不紊。 可在這種關鍵時刻,即使她想按照打算走,京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也不會允許。 這是一場博弈。 在五天之后,高悅行整理好了行李,準備帶著南巡這一伙朝臣回京,卻撞見了風塵仆仆趕回來的趙佟生。 驛站門口。 高悅行聽到馬蹄聲,從窗口探出身子來瞧。 第一眼,甚至沒認出趙佟生。 平常威風體面的大統領,此刻發鬢凌亂,一身的塵土混著暗紅色的血跡,倒像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亂局,一路殺回來的。 高悅行一愣,警惕地起身,喊道:“趙統領,發生什么事情了?” 趙佟生從馬上狼狽而下,聽到聲音,止住了正準備往里沖的腳步,仰頭道:“王妃,出事了?!?/br> 高悅行順手扔了個水囊到他懷里:“慢慢說?!?/br> 趙佟生接住了那個水囊,雙手捏緊,并不喝,他失魂落魄道:“王妃……皇上他,駕崩了?!?/br> 高悅行忽然感覺到了一種不真實。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耳朵,還在。 剛剛聽到的聲音是禁衛統領趙佟生親自帶回來的消息。 高悅行恍惚地跌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趙佟生不知何時上的樓,粗狂的嗓門在她耳邊狠狠的一吼:“王妃!” 高悅行飄遠的神魂被拉回來按進了身體里,隨之耳朵里感到了尖銳的嗡鳴聲。 趙佟生的聲音依舊清晰且一字不落地,伴著嗡明聲傳了進來:“末將帶人回到京城的時候,發現叩不開門,抬頭去看,信王已經黃袍加身站在城樓上,他身邊就站著孔世戍,是他們害死了皇上,末將帶著這一隊兵,掉頭逃回來并不是貪生怕死,而是要把這個消息帶給您,王妃,如今襄王在西境應戰,我們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隨著趙佟生押運賑災糧的足有二三百人,但現在活著沖回來的,只有不足一百人。 這些人站在驛站那不大的院子里,眼巴巴地仰頭瞧著高悅行。 高悅行伏在窗上的手不斷的攥緊,最后竟活生生摳斷了自己的指甲。 是疼痛,讓她整個人精神一震。 不可能,鄭帥坐鎮京城呢。 高悅行逐漸冷靜,道:“傳信給西境的襄王?!?/br> 趙佟生低著頭,道:“西境戰事催緊,末將怕王爺分心,也怕動搖軍心,京里已經大亂了,西境戰場可不能再出事了?!?/br> 高悅行從手邊已經收拾好的行囊中翻出一小壺米酒,倒在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上,面不改色,道:“消息遲早會傳到西境,與其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還不如讓他心里早有準備。記著發迷信,只給襄王一人看,京城和西境并不是互相割裂的兩個戰場,而是牽一發動全身,襄王自會有他的謀算。我們,即刻啟程回京?!?/br> 門外,一個面色蒼白的人扶著門框,站在那里。 正是剛見好轉的孔讓塵。 趙佟生向外走的時候,與他撞上,停住腳步,重重地嘆了口氣。 孔讓塵彎下身,無顏直視他的眼睛。 一個少年人身前頂著洪水,身后護著百姓,把自己搞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誰又能狠得下心怪罪他? 高悅行道:“不要怕,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br> 一朝謀權篡位。 但是宮里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樣血腥。 那日,在府中閉門思過的信王忽然轉了性子,高呼自己知錯,求見皇上。 皇上信以為真,宣他進宮,不了,半個時辰后,乾清宮便傳出皇帝駕崩的哀聲。 根據信王所言,皇帝是心疾犯了,但太醫前去查看,那紫紺的面唇分明是中毒而亡。 誰都沒有防備信王,甚至連皇帝自己都是單獨召見的他。 許修德觸柱而亡。 信王穿上龍袍,坐上龍椅,自立為皇,但奇怪的是,他既不開宮門,也不朝見群臣舉辦登基大典,任憑朝臣在外面鬧翻了天,也不肯露面一見。 襄王出征西境。 禁衛押運賑災糧。 鄭帥病的起不來身,即使他還有余力做點什么,可鄭家軍盡數交給李弗襄帶去了西境,手頭也是空空如也。 錦衣衛歷來是皇帝的私兵。 祖上創立伊始的規矩,他們不認人,只認玉璽。 現如今,玉璽在信王的手里,錦衣衛只能低頭認信王為主。 朝臣們不是不可以接受信王登基。 他們是接受不了一個謀害皇帝的亂臣賊子。 宮門緊閉,城門也緊閉。 禁軍副統領丁文甫被壓入天牢。 信王在宮墻上,聽朝臣們叫罵聽煩了,于是命錦衣衛將所有不肯安穩在家呆著的臣子們抓了。 現下,天牢里倒是人滿為患,彼此都做了熟悉的鄰居。 信王守在空蕩蕩的乾清宮里,孔世戍既不通稟,也不敲門,進來便說要送他一件禮物。 信王無精打采地一抬眼,他越發像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了,從眼神里都能看出那種可怖的異常。 孔世戍很滿意,微笑著一招手,他的人拖著一個女人帶了上來。 那女人身姿裊娜,卻一直低著頭。 信王哪怕不看她的臉都能認出她是誰,他笑了:“姜齊??!” 姜齊跪在地上,抖了一下。 信王撲下了龍椅,蹲在她的面前,強行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別怕?!?/br> 孔世戍默默地退下了。 他也怕看見不該看的。 姜齊顫抖著哭道:“殿下……哦不,陛下,妾身不是有意害您的,妾身有難言之隱,妾身的meimei被他們拿在手里命在旦夕??!” 第131章 131 信王冷眼瞧著她的哭喊, 問:“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姜齊:“什么?” 信王道:“你是我母妃送到我身邊侍奉的司寢宮女,我問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算計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