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26節
其實在遇到許昭儀之后,李弗襄在吃食上沒短缺過,但他依然保留了從前的習慣,不求飽,只要不餓,便不會再吃,余下的都好好存放起來。 高悅行當著皇帝的面,爬到榻上,用力推了推李弗襄,在她耳邊輕輕喚:“起床吃飯啦!” 李弗襄不是被喊醒的,是被耳邊毛茸茸的發絲撓醒的。 他搓著眼睛從被子里爬出來,整個人仿佛還在混沌中。 皇上嘆了口氣,對高悅行說:“從明天起,你帶著他,去文華殿聽課?!?/br> 高悅行一愣,應了聲:“是?!?/br> 皇上坐在床邊,看著他穿衣擦臉,摩挲著自己的玉扳指,又道:“下晌可以去演武場,讓丁文甫帶著你們,鄭卿也很希望和他親近親近?!?/br> 聽到皇上的吩咐,丁文甫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屏外,應了一聲:“臣遵旨?!?/br> 皇上:“當初是你把他從井里抱出來的,有緣分在,從今以后,你就跟著他吧,他就是你主子了?!?/br> 這一次,丁文甫許久未應。 作者有話說: 他又不用上班,又不用上學,你叫他起來那么早干嘛! 第23章 自開朝以來, 他們禁衛軍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皇上,天家父子, 再親密,那也只是君臣,歷代皇帝沒有哪個會糊涂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別人手中。他堂堂禁軍副統領,不能輕易應這份旨意。 皇上沉默地和他對峙了一會兒, 許是覺到不妥, 竟然破例退了一步:“也罷, 你就先跟在他身邊吧, 朕把他的安危完整地交在你手里,可容不得任何閃失?!?/br> 丁文甫這才叩了頭:“臣萬死不辭, 必不負陛下所托?!?/br> 皇上前朝事繁忙, 中午用過午膳之后, 便又不見了蹤影。 高悅行瞧著李弗襄作勢又要睡, 不是保養之道,鬧著他不許去躺。 這般年紀的男孩正式調皮的時候,多半成天野在外面招貓逗狗,沒個消停,李弗襄卻恰恰相反,除了睡就是睡, 一心只想往床榻上撲。 這樣可不行。 他將來是要做少年將軍的人呢! 皇上讓他明天跟著去文華殿演武場, 可今天下晌閑來無事, 高悅行把他從被子里挖起來, 迫不及待地想要帶他出去找點樂子。 宮中的演武場, 由于沒了李弗逑的飛揚跋扈, 顯得安靜了許多。 高悅行見到了以前有幾面之緣的五皇子, 他依然一副烏龜慢慢爬的德行,拿著小木劍半是練習,半是戲耍的,練不到半刻鐘,就要吃點東西歇一歇。 今日公主也在。 她身邊沒有了玩伴,她本身對武藝也沒什么興趣,可能太孤獨了,便坐在場邊上,捧著臉望著侍衛們來來往往,嘴里還數著什么。 她百無聊賴地數著,便看見不遠處高悅行和李弗襄結伴而來,她幾乎是立刻跳下來,小跑著迎了上去:“阿行,阿行,我好久沒見到你了!” 真的好久了。 高悅行感覺公主似乎又長高了一寸,愈發亭亭玉立,姿色傾城。 很像她的母妃。 高悅行心底對公主是有幾分愧疚的。 公主曾真的拿她當玩伴一樣對待,可她卻只將公主當做一塊進宮敲門磚,用處到了,便狠心甩開,離開得毫不留戀,原本是兩個人的情誼,可自始至終,為此傷懷的,只有公主一人。 高悅行攥了公主的手,問:“一切都好嗎?” 公主瞬間表情微妙,有點一言難盡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訴苦,反而把目光轉向李弗襄:“這是二……咳咳,是我的那位兄長吧,阿行,你現在又陪在他身邊啦?!?/br> 高悅行道:“是啊?!?/br> 并心想,再也不會離開了,從今以后,她會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高悅行拉著李弗襄的手,牽他到身邊,指了指公主,比劃道:“你meimei?!?/br> 李弗襄的表情,顯然理解這個詞。 他比劃道:“meimei,好?!?/br> 公主迷茫:“你們在說什么?” 高悅行笑了:“他說想和你一起玩?!?/br> 公主小小地驚喜了一下,她上下摸遍了自己的荷包,最后找出一個小小的平安扣,當做禮物送給李弗襄。在公主的認知里,初次相見的朋友,一定要送點什么以示友好。 李弗襄接過禮物,不知該如何應對。 高悅行替他做主,解了他腰上一塊配飾送給了公主。 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打理著襄王的人情往來,熟練無比。 鄭千業早就望見了這邊的動靜,他一直遠遠地看著,他身后,一個身形硬朗的年輕男子問道:“父親,那便是我meimei留下的血脈?” 開口的這位是鄭家長子,長在西境,在沙場上摸爬打滾長大的,鄭云戟。 鄭千業點頭。 鄭云戟瞧了瞧父親,又瞧了瞧遠處的孩子,說:“聽說那孩子遺傳了meimei的喘疾,而且這些年養得身體不好,至今尚未啟蒙,甚至還不會開口說話?” 鄭千業再次艱難點頭。 鄭云戟不再出聲,半天悠悠嘆了口氣,使勁抬起眼。 鄭千業終于回頭看他一眼,皺眉:“你干什么?” 仰起頭并不能是眼淚停止掉落,鄭云戟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在演武場上公然掉淚,說:“爹啊,我想云鉤了?!?/br> 他是家中長子。 鄭云鉤出生時,他剛滿十歲,而在西境那么亂的地方,父親身為戍邊將領,歸家的時間甚少,母親身為將門之女,不肯做相夫教子的富貴夫人,一直陪著丈夫守在最前線,家里的孩子便由著下人照料,鄭云鉤年幼那幾年,完全是他這個哥哥一手帶大的。 兄妹感情非比尋常,可是這些年,再深厚的感情,也快被那個冒牌貨的熊孩子磨沒了。 他一朝重新拾起舊情,實在難掩心中的悲憤。 與此同時,高悅行也早注意到他們的動靜。 七年后的西境之亂,由鄭千業帶兵平叛,十六歲的李弗襄隨行,也正是在那一戰中,他揚名天下,利劍出鞘銳不可當。 鄭千業大步向這邊走來。 李弗襄一見他的氣度,就知道是個厲害角色,暫時辨不清是敵是友,本能地畏縮了一下,想要后退,在看到高悅行的那一霎,又改變了主意,嘗試著上前一步,把高悅行擋在了自己身后。 小孩子的舉動哪里瞞得過大人,鄭千業一雙眼睛看過太多的殺伐,陡然見此純真的相互,心下不合時宜地升起百感交集。 他給這孩子的評價是——本性純良。 可那一雙與皇貴妃過分相似的眉眼,又令他不忍多瞧,瞧了傷心。 鄭千業牽了自己的汗血寶馬,一把抱來李弗襄,翻身上馬。 李弗襄受驚不小,扒著鄭千業結實有力的臂膀,回望高悅行,卻見高悅行一臉燦爛地沖他招手。 鄭千業握著李弗襄的小手,把韁繩塞進了他手心,手把手地教他馭馬,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兒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公主終于有機會單獨和高悅行說話,大為不解地問:“你又經歷了什么?怎的又到了他身邊?” 對于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公主整個就是迷糊的。 且此事說來話長。 高悅行總不能直接說,她到李弗逑身邊,費盡心思把人干倒了,再拍拍手,瀟灑而去。 她只能避開要緊的始末和經過,說的太細,恐臟了公主的耳朵,簡單一講李弗襄遭人陷害,平白受了多年的苦,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等到了平反的一日。 公主唏噓不已,嘆道:“原來如此,兄長真是受了不少苦,原來是陳年舊案么,難怪高大人……”公主猛一拍手,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哎,阿行,方才忘了說,我在宮里看到你父親了,他往景門宮方向去了?!?/br> 高悅行一凜。 父親怎的會進宮? 難道這樁案子交到了父親的手里? 高悅行與公主道了個別,急往景門宮的方向趕去。 是她大意了,這件事,還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高景到了景門宮,先拜見了惠太妃,說明來意,再由宮女引路,來到東側殿的門前。 生辰賀禮依舊對在門外,禮盒上貼著的灑金紅紙都已經有些許破舊,卻始終無人前來打理。 吱呀—— 門推開一道縫,沉重地向兩側打開。 高景第一眼,看到是正對門口,從房梁垂下的一條白綾,在風中蕩蕩悠悠。 李弗逑的屋里依然是那陰慘慘的陳設,門庭冷落之后,更顯得凄清。 高景沒看到人,于是告了一聲罪,便向里面走去。 李弗逑披頭散地發坐在窗下,狀似癲狂,手里拿著一本已撕爛了的書,但人還是清醒的,他從頭到腳打量著高景,問:“你誰???” 高景仍按規矩行臣禮:“下官大理寺卿,高景,奉命查一樁宮里的舊案?!?/br> 李弗逑從椅子上跳起來:“高景,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是高悅行的父親!” 從他嘴里聽到女兒的名字,高景渾身上下一激靈。 他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過自己的小女兒了,才六歲就被送進了宮,也不知現在怎么樣了。過得好不好,想不想家。他心思不受控制地飄遠了一瞬,又立刻沉下來。 “臣有幾句話想問殿下?!?/br> “我以為皇上會親自審我呢?!崩罡ュ瞎庵_踩在地磚上:“他都懶得再見我了吧?!?/br> 他不再稱呼父皇。 實際上,在很久之前,他被迫知道真相后,便很少喊他父皇了。 高景:“殿下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br> 李弗逑:“你想問什么呢?” 高景:“殿下所知道的一切,是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