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8節
賢妃回應了一聲:“嗯,本宮懂你的意思?!?/br> 魏姑姑:“娘娘還在權衡什么?” 賢妃畢竟目光長遠,她透過高悅行,看見的不僅僅是個六歲的孩子,還有她的父親和家世。 “高景乃大理寺卿,朝廷重臣,他家的女兒不是下人,即使皇室也不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陛下在前朝廉政愛民正己修德,本宮代掌鳳印豈能任性胡來?!?/br> 魏姑姑一介奴才顯然領會不了賢妃的顧慮。 她仗著賢妃娘娘多年的恩寵,有些放肆道:“您是君,他是臣,君臣尊卑有別,娘娘是不是多慮了?” 賢妃目露不悅,不必等她開口訓斥,魏姑姑便察言觀色,當即下跪磕頭連連告罪。 三殿下李弗逑是越來越難管了…… 這是宮里人的共識。 柳太傅還在皇帝的書房里痛心疾首的陳辭,這廂李弗逑一刻也不消停,他十分招搖地來到春和宮門前,求見賢妃。 賢妃正愁著,見了他更愁,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拿出庶母的氣度。賢妃放柔了嗓音,請李弗逑入座,吩咐道:“三殿下鮮少來我春和宮玩,讓小廚房準備些點心來?!?/br> 李弗逑不肯坐,站在殿中央道:“我不是閑著沒事來玩的,我有一事想求賢娘娘應允?!?/br> 賢妃和顏悅色:“三殿下有事直說吧?!?/br> “賢娘娘千挑萬選給meimei選了個伴讀,兒臣心里羨慕極了,也想要一個,可惜沒有親娘為兒臣籌謀這樣的瑣事……兒臣覺得那高家小姐甚是可愛,所以才厚著臉皮來求賢娘娘,能否割愛,把高小姐賞給兒臣?!?/br> 賢妃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這可是睜眼說瞎話了,三殿下的第一個伴讀是皇帝親自挑了朝中肱骨之臣的嫡子,然而,在人家孩子進宮的第一天,三殿下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無理地把人推進了荷塘,那可是三九嚴寒,小孩子的命多嬌弱,那孩子接回家躺了半月余差點一命嗚呼。 高悅行年紀不大,性格卻古怪,引得賢妃心里忌諱,她雖然有把高悅行從公主身邊遣離的打算,但也不會推好好的姑娘進火坑。 賢妃溫和道:“盡說些孩子話……吃食點心可以賞,消遣玩物可以賞,奴仆下人也可以賞,但高小姐是忠良賢臣之女,萬不可輕易折辱?!?/br> 李弗逑沒能達成目的,臉色很不好看。 巧在這時,門外慌慌張張有內侍來報:“啟稟娘娘,圣上大怒,急召三殿下覲見?!?/br> 今日李弗逑的胡作非為成功點燃了皇帝的怒火。 李弗逑神色不悅,掉頭便走。 魏姑姑追上去送他。 李弗逑扭頭瞪了她一眼。 魏姑姑把腰彎得更低,在李弗逑耳邊道:“殿下息怒,我們娘娘不是不疼您,實在是此事非同小可……三殿下若有這份心意,終究還需陛下點頭?!?/br> 李弗逑腳步一頓。 魏姑姑停下:“奴婢就送到這兒了?!?/br> 高悅行倚在偏殿的門口,看見李弗逑掀袍離去的身影,她尚不能預測到自己日后的命運,同昨日一樣,趁著午后防守松懈的時候,再次摸到小南閣墻下。 這一次,她剛敲了敲墻磚,還不等有其他動作,磚洞便被人主動從里面打開了,令高悅行感覺到非常驚喜。 他的手腕上還系著那方海棠帕子。 高悅行目光柔軟,說:“我們曾經一定發生過什么,但是我都不記得了,是嗎?” 李弗襄沒有任何回應。 他的臉非常瘦削,卻沒有那種骨骼分明的攻擊性。 高悅行眨著眼,和他沉默對視了片刻,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他幾乎從不開口說話。 而且他也不會對她說的任何話有回應。 不可置信和恐懼的情緒交雜著,順著她的后背爬上去,令她心生惶然。 是了。 他被一把鎖囚禁在小南閣不知多少年,不與外面的人和事接觸,他身邊照顧的人,或許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啞姑。 啞巴能教他什么?! 高悅行心里驚濤駭浪卷過,獨自驚悚,獨自冷靜。 她比劃著啞語,再次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我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么!” 高悅行打小聰慧。 死而復生這么多日子,足夠她琢磨很多事情。 上一世,襄王視若珍寶、時刻不離身的海棠帕子,或許正是出自她手。 圣旨賜婚是襄王主動求來的。 她對襄王的愛,并非無緣無故,也并非因為一見鐘情,而是她在那些不自知的歲月里,早已刻進骨子里的本能。 果然,啞語李弗襄看懂了。 他熟練地比劃著問:“你是誰?” 高悅行:“我是你娘子?!?/br> 她所得有謹慎和心機在他面前全部都拋開了,像活生生撕裂了自己的面具,露出血rou模糊的真容,無畏無懼。 李弗襄非常迷惑,在他的認知里,并不知道“娘子”是個什么東西,只當成一個尋常的名字和稱謂。 他用啞語重復了一遍:“娘子?!?/br> 高悅行低下頭,捂著臉,笑了。 李弗襄看著她笑,也學著她的樣子,彎起了眼睛。 高悅行這次可不是空手過來的。 她是有備而來。 腰間的荷包里塞了滿滿的點心,鼓鼓囊囊的穿過磚洞,遞給他。 對于李弗襄來說。 這些精致的點心是出生以來他從未見過的。 高悅行示意他可以吃。 李弗襄掰一塊,含在嘴里,軟糯的甜味彌漫開。 ——“謝謝娘子?!彼葎澋?,眼睛也亮起了神采。 高悅行告訴他,明天她還會來。 不止明天。 以后的每一天,她都會陪著他的。 午后,高悅行溜回春和殿,公主午睡還未醒,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魏姑姑捧著手爐守在門口,剛好把她堵了個正著。 “去哪了?”魏姑姑冷冷地質問。 “不想睡,心里悶,去花園玩了?!?/br> 不知道為什么,魏姑姑聽她說話就覺得心里扎著刺兒,高悅行的一雙眼睛不似尋常小孩子,黑黝黝的看似澄明,實則情緒復雜交織,令人本能的心生忌憚。 高悅行越過她,走進偏殿,目光一掃,發現自己的東西被人動過了。 她進宮時帶的行李很簡單,幾件小女兒家的私物,和當季換洗的衣物,現在這些東西被人收拾的齊齊整整,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高悅行明顯一愣,不解這是何意。 魏姑姑話中有話,陰陽怪氣道:“……這宮里的主子們啊,可不是人人都如我們娘娘那般慈和,等高小姐將來到了別處,自然有機會細細體味奴才今天說的話?!?/br> 第7章 魏姑姑的意思她聽明白了。 她不能在公主身邊久留了。 底下奴才們手段之骯臟有時更勝于主子,高悅行不知道魏姑姑做了什么,但可以想見的是,接下來她的去處不會太舒服。 日落時分,霞光迎著宮里的紅墻綠瓦,如夢似幻,美得不真實。 高悅行終于等來了消息。 ——是外門的幾個內侍打聽回來的。 皇帝在書房重罰了李弗逑,甚至還傳了板子,痛加笞楚。 這不重要。 皇帝怎么罰自己的兒子,高悅行都不在乎。 像今晨那樣的委屈,放在真正六歲孩子的身上,或許是天大的事,鬧起來要死要活,想不開還要鉆牛角尖。 但高悅行已不是孩子了。 她的一雙眼睛穿過時空,看得透徹,在她眼里,李弗逑就是一個即將早夭的人,無論過去將來,與她都不會有任何關系。 她站在公主身邊,神色淡淡的。 內侍立在下首,偷眼打量她,被她抓了個正著。 高悅行:“有事就說?!?/br> 內侍似是很為難的樣子,斟酌著詞句道:“三殿下受罰后,跪在書房外,高聲誦背策論……” 公主驚奇的一抬頭:“喲,他還會背策論呢???” 內侍道:“奴才沒有胡說 ,這事兒已經傳遍宮里了,還有……”他一猶豫,再次瞧向高悅行:“三殿下還說,愿痛改前非知學上進,請求圣上將高小姐賜給他隨身陪伴?!?/br> 公主沒能立即反應過來,滿臉迷茫,秀眉緊蹙,半晌,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說什么?他想要高meimei?!” 高悅行緩緩地把目光投向魏姑姑。 魏姑姑站在墻邊袖手斂眉。 公主提起裙子就要往外沖,激動道:“不行,他就是個瘋子,怎么能把高meimei送到他身邊呢,我要去和母妃說……” 魏姑姑快步攔在門口,咚一下跪倒:“公主三思,高小姐無論去哪,皆是陛下的圣裁,賢妃娘娘豈可與圣旨較勁,您是賢娘娘的親生骨rou,您要體諒娘娘的難處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