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打量了下展臺，目光帶上幾分憂慮，“雖然說漢服走秀確實露天配上園景作為背景不錯，但是天氣是個很不穩定的因素吧?！?/br>
    悠然正看著手里打印出來的紙質模擬場地的圖紙，聞言也看向不遠處負責道具的同事們，“嗯，這是個問題，但是正好也要配合戀語電視臺的重陽節活動，所以才選在景園開設國風秀場，你看，這是悅悅的plan  B，如果等會兒天氣有變，園內還會有一處原本是封鎖的祠堂，這是攝像機位，應該作為備用選項不錯?！?/br>
    顧夢端詳著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也認可了悅悅的方案，“那我先去看看服裝運輸那邊，韓野這家伙在搞什么，這么久還沒過來?！?/br>
    悠然笑瞇瞇地對她揮揮手，“去吧，這里我會注意的?！笨磥磉@兩人發展得還不錯嘛，一邊想著，悠然剛轉身就忽然被握住了手腕，踉踉蹌蹌地被迫被對方帶著一起往展廳里跑去。

    她把拂到臉上的頭發撥開，從那只戴著露指皮質手套的手視線一路往上，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凌肖的臉，“……你怎么好像被狗攆著一樣跑進這兒來了？”

    凌肖“嘖”了一聲，卻沒解釋什么，而是松開她的手，左右看看，側身藏進了展臺下一排易拉寶后面。

    悠然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有幾個陌生的男人氣勢洶洶地想要闖進來，展臺其他的工作人員立刻制止了他們想要四處搜查的舉動，“抱歉先生，這里是戀語電視臺租賃的場地，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對方十分不耐煩，說話惡聲惡氣地，“剛剛應該也有一個男的闖進來吧？藍頭發的，我勸你們最好說實話?！?/br>
    悠然站在凌肖藏身的易拉寶前不著痕跡地對工作人員搖搖頭，工作人員立刻會意，“抱歉，應該不是往這邊走的，我們正在搭建展臺，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請您配合離開，否則我們要叫保安了?！?/br>
    一群人看著他掛著胸前的戀語電視臺工作證，隱晦地交換了幾個眼神，目光在全場巡視了一遍，似乎沒看到什么疑點，才耷拉著步伐離開了。

    悠然剛剛一直提起的心終于放了下去，探頭露出一雙眼睛看向易拉寶后的凌肖，“他們好像走了?！?/br>
    凌肖伸手捏了下她的臉，“看不出來，你反應還挺快?！?/br>
    她翻了個白眼，正要說話，沒料到對方去而復返，凌肖眼疾手快地把她的頭按下，拉著她一起躲進了會場地長桌底。

    她壓低了聲音問，“那群人和你有什么矛盾??？你做什么啦？”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绷栊た焖俚卣f，警惕地透過桌布下的縫隙看向外面，他的輪廓即使在這樣昏暗的光線里也骨相分明，棱角線條分外利落，從悠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

    悠然撇嘴，不滿道，“誰是大人誰是小孩??！明明自己才是還在用學生卡的人……”

    那群人似乎經過剛剛確定凌肖是在這里躲著，動作也肆無忌憚起來，和工作人員推搡著就往這邊走。

    看勢頭不對，凌肖彎身握著長桌站了出來，朝他們吹了個口哨，“在別人的地盤上這是要干什么呢？”

    正主一出來，立刻吸引了一群人的全部仇恨，“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在這！”

    幾個男人眼看著氣急敗壞地就要沖過來動手，悠然急忙從桌底探出身，拔高了音量看向工作人員，“還不快去叫保安！”

    對方對悠然的話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加速了逼近的速度，“我們無意對不相干的人動手，這位小姐，我建議你不要介入這件事?！?/br>
    凌肖看了眼現場的布置，正要把這群人帶遠，結果悠然比他的動作還快，一下沖上去擋在了凌肖面前，“等下！他是我們公司的助理，屬于工作人員！這次活動是戀與市政府合作舉辦的，你們要是再靠近的話我就報警了?！?/br>
    眼看著對方目露兇光，電光火石之際，悠然情急之下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往前一踹——

    但下一刻，卻聽到了凌肖吃痛地低叫一聲，抓住了她的腳踝，“嘶，你往哪兒踹？”

    “老實點兒?！绷栊τ迫徽f完，將神色猶帶幾分怔忪和自我懷疑的女孩嚴嚴實實擋在身后，語氣有些寒涼，“喂，對女人下手也太沒品了?！?/br>
    ……

    直到一場鬧劇般的戰斗結束，悠然感官仍有些遲鈍，突如其來的事故結束得也很迅速，除了散亂一地的道具和易拉寶，凌肖本人身上幾乎看不到什么剛剛打完架的樣子。

    也許是凌肖大殺四方的模樣同樣也震懾住了場內工作人員，大家有志一同地保持了瞳孔震驚并且自覺地收拾起殘局。

    等保安過來將一群人制服之后，對方還在叫嚷著凌肖是個靠女人來擺平的小白臉。

    凌肖不以為然，“哦，我是小白臉，那你們這些騙女人錢的廢物算什么？老廢物？”

    悠然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她擺擺手，為了不刺激對方還特意別過了臉。

    凌肖卻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眉宇間還有些未散去的冷漠，“剛剛誰要你擋在我面前了？”

    悠然手指不安地撓了下臉頰，“但我剛剛……也沒想那么多，下意識地，就沖出去了?！?/br>
    凌肖一下愣住。

    他的心跳忽然很快，眼睛和耳朵都被眼前的人以一種莫名的情緒蒙蔽。

    就像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偏袒的孩子，忽然被明目張膽地偏愛，反而會變得不知所措一樣。

    他定定地望著悠然，琥珀色的眼里仿佛褪去了平時地張揚和戲謔，只留下最純粹的炙熱——

    下一刻，明媚的日光下開始飄下連絲成線的雨，太陽雨將兩人籠罩著，有一瞬間，悠然幾乎以為他們回到了那次的音樂節。她怔愣一下才忽然反應過來，“糟了！”她一把抓住凌肖的手往后臺道具間跑去，一邊快速對工作人員重新分配指令，“場地需要改變，把這些東西都移去祠堂那邊，悅悅，通知服裝組把衣服也直接送過去?！?/br>
    說完她彎下身想將放在一旁的紙箱抱起來，但手指才觸碰到紙箱掌心就一空，凌肖將旁邊的叁個紙箱迭在一起輕輕松松地抱了起來，“嘖，別愣著，帶個路，這些東西要放哪？”

    微微潮濕的觸感在兩人極其有限的接觸中一閃而逝，悠然沒說什么，走在前面為他帶路。

    就這樣，悠然收獲了一個免費苦力，展覽也有條不紊地換到了PLAN  B的方案，不過代價是兩個人都濕透了，雖然后來悠然一直給凌肖撐傘，但還是被飄進來的雨打濕了。

    悠然的情況稍微好些，為了迎合這次國風展覽她本身帶了更換的衣服，但凌肖就只能換上公司原本準備的活動贈品之一的T恤，因為被分隔出來的化妝間都是等一會兒要參與展示的模特，凌肖干脆在道具間換了衣服，悠然因為先去化妝間換了衣服，一推門進來就看到了凌肖換衣服，還有他上身因為沾了雨水泛著光澤的結實肌理。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進是退好。

    凌肖換完衣服看了她一眼，扣上了一旁屬于工作人員的面具，然后拎起她的脖子，“站門口干嘛呢？喜歡罰站？”

    悠然撲棱著攀著他的肩膀，“放我下來，你看看我！”

    凌肖依言松開她，被面具覆蓋的臉看不清神色，“干嘛？”

    悠然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凌肖面上覆著半張臉的金屬面具取下，露出那張鋒芒畢露的清俊臉龐，眼睛里的希冀像鉆石一樣閃閃發光，“你還沒說好不好看呢。這是之前節目上認識的朋友送給我的漢服，是因為她我才想到要做這次的關于傳統服飾演變的活動呢，雖然不用像模特們一樣展示，不過也算是特地穿給你看的。你覺得怎么樣？”

    就在她以為凌肖不會回答的時候，聽到了身旁小聲含糊語速飛快的叁個字，“還不錯?！?/br>
    夸人都那么不坦誠……別扭怪。

    這人估計一百年之后燒成灰嘴都是硬的。

    悠然戳了下凌肖的手臂，小聲對他說，“喂，你是不是挺開心的？”

    “什么？”似乎為了防止悠然動手動腳，凌肖直接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是天氣太悶熱了嗎，總感覺凌肖掌心的溫度有些燙……悠然也沒多想，看向廊下的雨，努了努嘴，“不是么？‘開心就會下雨，不開心就會打雷’?！?/br>
    凌肖微微瞇起眼睛，俯身湊近，“確實是這樣，但是——我好像沒和你說過吧？”

    “咳、我猜的，不行么？”悠然愣了下，身上開始冒汗，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在找借口，還反客為主地牽著凌肖往會場里走。

    “也不是不行?！绷栊は裰粚λ宦度彳浂瞧さ拇题?，很兇但又很聽話，又乖又傲嬌地讓悠然牽著也沒反抗，“不過，你不是一個乖乖女嗎？”

    “我強制你跟我約會，闖入你布置的會場，用你的計劃威脅你……你就不生氣嗎？”

    他把自己的行為說得又直白又壞，似乎只是為了得到她肯定地回答，又好像希望她能反駁。

    悠然的心臟忽然被這樣的凌肖牽引著，好像被什么輕輕揪了一下。

    ……好像女生喜歡一個人，就會覺得他可憐。就像父母覺得你一個人住一個人吃飯也很可憐一樣。喜歡一個人的話，看到對方出現一點狼狽心都會碎。

    其實這很不好的。

    大多數時候，這樣的喜歡，最后也只能感動自己。

    但僅僅此刻，她認真地看向凌肖，“我覺得你很好，所以你說什么都沒有用，而且，你也有保護我啊，所以這一次，也換我保護你嘛?！?/br>
    話音剛落，那只握著她的手猛然一緊，隨后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整個的都往他懷里一扣。凌肖用力地抱著她，悠然能感受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同時仿佛也能聽見他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

    悠然雙手撐在他肩膀上，推了推一一壓在她后背的手掌卻始終很穩，沒有一點移動。凌肖不容置喙地按著她，不允許她做出稍微離他遠一點的動作，悠然因為臉靠在他身上聲音也顯得悶悶的，“你支付寶學信認證了嗎？”

    “……沒有，干嘛？”兩人之間完全相貼的姿勢，讓她能感覺到凌肖說話時胸腔的震顫。

    “領個券，去吃海底撈吧?！绷栊ぢ犃诉@話稍稍松開了她，剛拉開兩人的距離，悠然就仰頭看向他，“吃完了，再去做些讓你開心的事?！?/br>
    凌肖恍然以為自己聽錯了，帶著幾分詫異地看著她，就看到她已經抽身背著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還回頭看他繼續說，“畫板？涂鴉？live  house？你想去干嘛都行，帶上我就好。喂，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會場里還在監管流程的顧夢和悅悅仿佛炒股失敗的兩人，看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長嘆一聲——

    “勁敵啊?！?/br>
    “來者不善?！?/br>
    顧夢小聲和悅悅咬耳朵，“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