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餐廳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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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菜單,我站到門的內側等待。 仔細想想,我好像從沒看過真正的殺手。 從現在開始,他們就是我要服務的顧客了。 「要開門了?!?/br> 隨著龐貝羅的聲音響起,門閂發出壓縮空氣似的聲音,門扉也向內開啟。 「您好,歡迎光臨teen?!?/br> 說完,我的臉微揚。 鋪在門的另一側地板、有個「teen」的標志躍然其上的紅色門墊上,我見到了一雙樂福鞋(loafer)與黑色牛仔褲。 chapter 1 melty rich honey souffle 〈起士漢堡與蜂蜜舒芙蕾〉 Ψ ——有影子。 這是我對那個男子的第一印象。 昏黃的燈光下,男子一身黑色的夏季針織衫與黑色的牛仔褲,戴著帽子、深紅色的墨鏡與口罩。我看得失神了一會兒,竟沒聽見對方說的話。 「讓開?!?/br> 他輕輕地抬起手將我撥到一邊。 「歡、歡迎光臨?!?/br> 我表現得完全像個心不在焉、偷懶怠惰的服務生,一邊招呼著,一邊踉踉蹌蹌地繞到他前方。 男子自然地——非常自然地,完全不需要我帶位,便自顧自地走近柜臺前的兩張餐桌,在里側的位置上落坐。 背后傳來噗咻的聲音,門慢慢地關了起來,上鎖時還發出了隆隆的聲響,而男人則是抬手捂住了雙耳。 「還沒修理好???」 聲音聽起來不像個殺手,沉穩柔和的語調讓我著實感到不知該如何應對。明知道他和那些想埋了我的家伙是同一種人,我卻無法順利將他的聲音和身分接起來。 「龐!我不是跟你說要修一下門閂嗎?門閥和底部的套管無法順利咬合,不修的話遲早會壞掉?!?/br> 男子的脖子像要伸長似地朝柜臺里面怒吼著說,但雙手正在拋接漢堡rou排的龐貝羅卻只是掃了他一眼、搖搖頭,然后不再理會他。 「門閂在上鎖的時候會落下,壓縮空氣時還會混雜刺耳的金屬聲,我實在受不了那種聲音?!?/br> 男子大概是想尋求認同吧,但我卻無法給他什么回應。因為我到現在都還覺得胃部緊縮,舌頭好像也黏在上顎下不來。 「這是我們的菜單,請您看看?!?/br> 終于說出來了。我將護貝后的菜單放在餐桌上空出來的地方,然后注意到他的手。修長的指頭,寬厚的手背,貝殼形狀的指甲上還涂了一層透明的指甲油。他的指頭仿佛對菜單一點興趣都沒有,緩緩地動著,而后十指交叉。在不同的時間與不同的場合下,我或許會覺得這個動作很優雅,但現在的我卻莫名地感到背脊僵直緊繃,就好像瀕死的蜘蛛會縮起八只腳那樣。還有他的皮膚。仿佛是浸煮在紅茶里的老舊繃帶,他的手上無處不是緊繃、松弛、融解、縫合的痕跡,宛如一張以人皮做成的街道圖。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擁有這種手的人。男子脫下帶有帽緣的帽子與感冒時戴的口罩后,露出了遺留在臉頰、下巴以及耳朵與鼻子附近那些新舊交雜、似痙攣又似干裂的猙獰割痕與抓痕,并從脖子一路蜿蜒至針織衫里面。就像放入堅果仁的牛軋糖,就連男子開始點菜了,我都還無法將視線從上面移開。 「……很有趣吧!我的臉坑坑疤疤的?!?/br> 「嗯?」 「還有這個,」男人張口含住自己的手指,「哈羅,看這里……這里?!?/br> 他的唇角有個白白的東西在動。是指甲。男子的指頭從嘴巴里穿過臉頰上的傷口露了出來。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喂!又有人來了,快準備一下!」 龐貝羅大聲吼道。 男子拔出手指,臉頰上的洞隨之合起并與周圍的傷疤同化,完全看不出痕跡。 「我叫疤皮,理由就如同你所看到的?!?/br> 男子拉高針織衫的袖口,將手伸出來。橡樹似的手臂上也交錯著粗大的血管與傷痕,看起來有如大大小小的蛇錯綜復雜地糾結在一起。 「您好?!?/br> 我握住疤皮伸出來的手。冰涼……而且僵硬。這讓我想起念小學時,曾將得了犬瘟熱而死掉的小狗放進箱子里,手碰到小狗覆著細毛的肚子的感覺。 「我是大場加奈子。如果您決定好要點什么了,請跟我說?!?/br> 疤皮露出了解的微笑,輕輕地舉起手。 我急忙回到門口,隨即聽到門閂拉開的聲音,然后門朝內開啟。 我低下頭迎接。 「您好,歡迎光臨teen?!?/br> 眼前是一雙沾上泥土的運動鞋。 我聽到口哨聲而抬起頭,卻立刻被人抓住胸部,將我整個人往門上撞去。 「看看這是什么,新來的rou??!」 這個蓄著大胡子、戴墨鏡、身材短小的男子伸舌舔過我的脖子。眼前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人,而且這三人都是大光頭。一個正抓著我亂揉亂舔,一個是穿黑色長袖運動衫、眼神兇惡的大胖子,最后一個則戴黑色毛線帽、一身v領棉衣。三人從手肘到戴著金表的手腕間,全是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刺青。 「喂!這家伙可以動吧?」 v領男大吼著問。他的下巴里側刺了一個戴著荊棘頭冠的耶穌,一說話,耶穌那張翻白眼又讓人感到微微不舒服的臉便會隨之扭曲。 我拼了命地掙扎著要從大胡子手中逃開,喉嚨卻被緊緊地掐住,漸漸地快要失去意識。菜單從我手中滑落,我開始耳鳴,周遭也暗了下來。 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意外地重獲自由,整個人倒在地上激烈地咳個不停。 門關起來了。疤皮正站在我的前方,新來的三個人抓著折疊刀,站在伸長了手就能刺到疤皮的位置,而他卻手無寸鐵,雙臂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我不想說風涼話,但他看起來就像來送死的。 「我要點餐?!?/br> 「要點就點啊?!?/br> 眼神兇惡的男子對疤皮回道。 「廚師在那里,不用在意我們?!?/br> 「我也不想管你們要做什么?!?/br> 「既然這樣,那就把那張和松垮垮yindao一樣大的嘴巴和態度塞進你的導便管里?!?/br> v領男低聲說「干掉他,布羅大哥」,舔我的大胡子聽到隨即附和似地發出「吱吱吱吱」的聲音。 「龐!你說呢?你有準備遞補的人嗎?」 「沒有。上個禮拜才剛被其他客人雞蛋里挑骨頭弄死了一個。那女的是老板碰巧買下的,昨天才到?!?/br> 龐貝羅沒停下手中拋接rou排的動作,頭也不回地回答。完全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就像在解說「今日推薦特餐」一樣。 「那我們買了,多少錢?」 「好像是八十還是一百吧,大概就那個數?!?/br> 「可惡!這也太便宜了!布羅,買吧!」兩人喜不自禁地說,「我們外帶?!?/br> 「龐貝羅,你真的打算賣嗎?」 被稱作布羅的胖子大喊。三人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疤皮身上。 「我要尿在這女人的zigong里,布羅?!?/br> 亂舔的胡子男用空著的另一只手,開始大力地摩擦他的褲襠。牛仔褲上只有那塊地方的布料像打了蠟似的帶著光澤。 「我什么都沒做……我明明就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 我突然不再害怕,用力大吼。如果真的被這種人買下帶走,下場肯定會很凄慘。腦海中又想起倉庫發生的事,逼得我直反胃。 「對我們來說,只要是女人就是最充分的理由了,親愛的小屄?!?/br> v領男矯揉造作地回答。 龐貝羅的手抵在下巴處,一副深思狀。他的一句話可以決定我的生死。 「加奈子,過來一下?!?/br> 龐貝羅站在柜臺里叫我過去。 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亂舔的胡子男嘲弄地「喵~」了一聲。 我覺得柜臺似乎離我異常地遠。龐貝羅臉上仍舊是面無表情,我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什么。 「過來這里?!顾麖澚藦澥种?。 我迅速瞥了那四人一眼,然后從柜臺旁邊進入廚房。 龐貝羅正好將rou排放上了ih鐵板。白煙伴隨著滋滋作響的聲音升起,漢堡排的濃郁rou香也跟著同時飄散。龐貝羅用煎鏟在rou排上輕輕拍打,滋滋聲與白煙因此而更大、更多了起來。 「沒事吧?」 龐貝羅邊專注地看著鐵板燒臺邊問。 「嗯?」 「沒事吧?」 我無法確定他這么問是什么意思,總之就先照實回答。 「怎么可能沒事,你不是都看到了?」 龐貝羅聽了看向我,那眼神冷得讓人背脊發涼。 「沒事吧?」 「你在問什么?」 龐貝羅沉默以對。盯著那雙褐色的眼睛,我突然問明白他在問什么。是酒,是那瓶酒——diva vod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