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會喜歡他 第89節
方島斜睨著她,說:“這不是你的風格啊?!?/br> 高一,他們坐同桌,兩個人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來,每天都嘻嘻哈哈沒個正形。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幻想高中畢業后的時光,如今真的來到高考關頭,只差臨門一腳,簡寧反而興致索然,令方島匪夷所思。 “于主任讓你們去排隊拍畢業照!”門口,有同學探進頭來,通知他們下樓拍照。 教室的地板瞬間被幾十條凳腿摩擦,一群人如潮涌出,像入海的魚兒,迫不及待蹦出去。 下了樓,cao場的背景音樂是《我的未來不是夢》,校園廣播的歌總是格外好聽,比耳機里好聽一百倍。 綠茵場站滿人,青春氣息撲面而來,歌曲正唱到,“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 簡寧恍然想起高中最幸福的時候,是夏日黃昏。 她和同學趴在教室外走廊的欄桿上,喝杯汽水,吹著晚風,看絢麗的晚霞布滿整片天空。 那個時候,他們莫名地篤定,以后一定會去到自己喜歡的城市,一定會考上心儀的大學。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希望,那種人生不設限,而擁有選擇的權力,是未來的他們時時刻刻在懷念的,是青春的底氣。 前一個班結束合照,九班同學排隊依次跨上高低臺架,他們左右看看,善意地互相提醒。 “你領子歪了?!?/br> “你頭發亂了?!?/br> “你笑的時候,別露牙齒,太丑了?!?/br> “對了,你別看見閃光燈就閉眼?!?/br> “放心,沒拍好的話,攝影師肯定會重新拍的?!?/br> “肯定的?!?/br> 攝影師大哥:“來來來,同學們,擠一擠,笑一笑,我說開始,你們說茄子?!?/br> 聽罷,臺上的同學們紛紛讓旁邊的人幫自己整理衣冠,捯飭發型。 這是最后一張合照,也是最重要的照片,說不定以后會常常拿出來觀賞,說不定十年后被自己的孩子翻出來,他們還不想指著一張歪瓜裂棗的臉,說那是自己。 攝影師調試好設備,向他們示意:“好了,開始!” 同學們大聲喊:“茄子!” 一秒鐘定格三年。 攝影師大哥滿意地點點頭,說:“拍好了,下一個班?!?/br> .這么快? 九班的同學不可思議地對視,誰都沒舍得走下臺子。 同學們以為攝影師會多拍幾張,給他們挑張最好看的,或者誰閉眼了,誰笑得眼歪嘴斜,再重新拍一張。 三年的青春沒發生什么大事,所以他們常常給不平凡的事賦予浪漫的寫照。 自從收到拍畢業照的消息,他們在腦袋里想過無數種畫面,沒有一種可能,是現在這樣,草率地結束,還沒做好準備,就和青春倉促道別。 直到被下一個班級的人提醒,九班的同學才依依不舍地跳下臺架。 原來,畢業照也像青春,不可以隨時再重來一次。 或許,很久很久以后的他們,看到這張畢業照時,并不是懷念高中有多么波瀾曲折,也不是吐槽乏善可陳的枯燥作業。 他們真正懷念的,是身邊熱氣騰騰的人,是站在走廊里背書,吹著風聊天,是對未來天馬行空的想象,那里藏著他們的十八歲。 廣播里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那天他們擠在cao場,拍了一天的照片,和老師,和同學,關系好的,關系不好的,那些有過恩怨的,有過爭吵的同學,這一刻,一笑泯恩仇。 沒有人用濾鏡,因為十八歲就是最好的濾鏡。漂亮的,蓬勃的十八歲,最耀眼的年紀,他們的路還長,一切有無盡的可能, 夕陽斜斜地沉在西邊,人都散去,綠茵地上,還剩寥寥幾人。 方島拖拽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從落日余暉下走來。 簡寧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夕陽不偏不倚地打在陶江的臉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走近了,兩人的視線對上。 簡寧漠不關心地別開臉,卻被太陽晃得睜不開眼,她條件反射地回頭,撞進他的眼底。 眼神交匯,一秒后,二人又迅速挪開。 方島抬胳膊肘,拱了拱了一下陶江,提醒他和簡寧拍合照。 簡寧移開眼,說不要,陶江沉下臉,扭頭就走,被方島急忙拉著袖子扯回來。 “二位,行行好,給我個面子,好吧?!?/br> 方島心里恨鐵不成鋼,面上帶著和事佬的笑意,伸手把兩個別扭的人,費力攏到一塊。 簡寧面朝著即將落入地平線的斜陽,扭扭捏捏地和陶江站在一起,肩膀與肩膀隔著一拳距離,眼神也沒落在他臉上,刻意回避著什么。 方島手里拿著相機,移至眼前,看兩個人神情僵硬,揮揮手,讓他們靠近點。 簡寧沒動,不耐煩道:“還拍不拍,不拍我走了?!?/br> 方島嘖了聲:“拍,誰說不拍了,這就拍?!?/br> 隨著咔嚓一聲,方島還沒從照相機后探出頭,眼前的男生女生,一南一北,步伐飛快地逃走,留下方島在風中凌亂。 方島嘆氣,隨后低頭,看著屏幕里天造地設的一對,突然樂不可支地笑了。 這倆人,嘴上說著不愿意,明明拍照的時候,他們的嘴角都是翹著的。 謊話會騙人,但表情不會。 方島美滋滋地扛著相機收攤了,他覺得算給自己攢人品,下個月高考,他肯定會人品爆發的。 - 五月下旬,顧林懷和溫照同一天過生日,請了一桌人去參加聚會,權當考前放松。 簡寧早聽爸媽聊過,顧林懷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成績優秀,家境殷實,父親是上市公司老總,母親是醫院院長,正是簡爸任職的醫院。 本來顧林懷是要出國讀書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改為留國內準備高考。 雖然簡寧已經有了心理建設,但當她來到顧林懷家,看見金碧輝煌的大別墅時,還是驚得目瞪口呆。這房子的全套面積,頂她家十個大。 吃飯的時候,簡寧仗著已經過了十八歲生日,吵著鬧著要喝酒助興。 眾人附和,尤其是方島,居然還提議喝白的,最后被陶江攔下來,說他們一群人喝醉,萬一把顧林懷家的屋頂掀翻。 顧林懷去酒柜里拿了幾瓶啤酒,倒不是擔心他們喝醉真的會掀他家屋頂,主要是這幫人,無論男女,終歸還沒畢業,學生得有個學生樣。 但他顯然低估了桌上的這群人。 光是陶江和簡寧,人狠話不多,咣咣兩瓶下肚,臉還沒紅,喝白開水似的,看得方島在一旁微微咋舌。 除了桌上那兩個暗中較勁的前任,連一向溫溫婉婉的溫照都抱了一瓶啤酒在懷里,怎么勸都不撒手。 顧林懷無奈扶額,既然勸不動,就隨他們去了。 飯后,他們去一樓影音室,看了場電影,又聽了好一會兒音樂。 簡寧全程躲著陶江,唱歌唱得心不在焉,看電影看得暈頭轉向。只要有陶江在的地方,她從不朝那個方向看,盡管總能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 從影音室出來,夜幕已降臨,月光潛入落地窗,屋內披上靜謐的光暈。 幾個人在客廳拉閑散悶,說了幾句話,天色不早,便紛紛和顧林懷道別。 簡寧是倒數第三個走的,她前腳剛踏出門,后腳陶江就跟了出來。 陶江緊跟在簡寧的身后,不遠的距離。 簡寧停下來,他也停下來,簡寧走,他也走,簡寧回頭盯著他,他就坦然地讓她看。 路燈五米一座,柏油馬路被照得亮堂堂,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 有行人路過,古怪地看著二人,并讓簡寧警惕后面跟著她的男生。 簡寧回頭,看見陶江一臉無辜地站在路燈下,他頭頂的碎發不聽話地立起來,她忍住上揚的嘴角,說知道了。 路人走了,陶江仍然跟在簡寧后面,簡寧也沒制止。 “那個.” “你.” 兩個人異口同聲。 “你先說?!庇质且荒R粯拥脑?。 陶江的聲音從耳后傳來,低低沉沉:“你先說?!?/br> 簡寧看不見他的神情,整個人放松下來:“送我的化學題,謝謝你?!?/br> 陶江拒不承認:“什么題,我不知道?!?/br> 簡寧解釋:“就是電子版的化學習題?!?/br> 身后的腳步很輕,有一會兒沒聲音,簡寧以為他走了,正要回頭看時,他涼涼地來了一句:“聽不懂?!?/br> 簡寧:“.” 如果不是自己逼吳勉坦白,陶江的態度這么硬,她真的會以為那個符號是巧合。 沉默,還是沉默,簡寧無聊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人輕咳了一聲,熟悉的聲線禮貌又疏離:“你想好讀什么專業了嗎?” 簡寧將一塊有大又重的石頭踢到很遠,說道:“沒有?!?/br> 他一定很失望吧。 陶江的語氣沒有波瀾,沒有責怪,只是普通的寒暄:“有感興趣的嗎?” 簡寧頓了頓,停下腳步,沒有回答,她答不上來。 陶江也停下步伐:“有空可以想一想?!?/br> 簡寧繼續往前走,反問道:“怎么想?” 陶江言簡意賅:“問你自己?!?/br> 他的聲音咫尺千里,他把問題拋給她,有些路,有些夢,需要自己尋找。 簡寧找到剛才那塊石頭,彎腰撿起,在手心里輕輕掂量著,話鋒一轉:“對你來說,夢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