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嬌俏 第3節
“這位公子,我……我們見過?” 連翹翹有些害怕,這人有影子,應當不是來勾魂的黑無常。王府辦白事人來人往的,怕不是借宿在府里的紈绔子弟,趁著夜色來占人便宜吧? 她張嘴就要尖叫,卻猛然被那人捂住口鼻。 “嗚!救命——” 連翹翹的心提到嗓子眼,渾身的血液涼了半截,指尖微微顫動。 男人的手上戴有銀甲,如月下清溪,柔軟而冰冷?;⒖谄谶B翹翹嘴邊,再緩慢而篤定地滑下去。 下頜被人抬起,冰冷的繡銀護臂抵住喉嚨。 他語氣低沉,如同情人的耳畔絮語:“噓,收聲?!?/br> 連翹翹眼圈泛起淚花,朱唇抿成一條線,盡力掙脫的樣子像一只后頸被拎起的貍奴。 他嘖了聲,放開連翹翹,安撫似的說:“我是沂王世子,雁凌霄?!?/br> 世子?沂王爺的兒子? 他在這兒做什么? 連翹翹腦袋里轟的一聲,炸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民女連翹翹,見,見過世子殿下?!?/br> 她屈膝行禮,脂玉似的手搭在腰身最為纖細處,抬眸時又帶出一絲媚態,仿佛為這一瞬間精心錘煉過無數次。 卻不知道觸犯了雁凌霄哪方面的霉頭,連翹翹咽一口唾沫,眼睜睜看著他用附有銀鎧的拇指,摁壓她輕軟的唇。指腹用力揉按,直到失去血色的唇瓣重新染上緋紅。 連翹翹試圖掙扎,雁凌霄的手卻跟鐵鉗似的,死死轄制住她。 動作間,凌亂的孝服衣襟半掩半開,露出象牙色抹胸和玲瓏的身段。 連翹翹嗚咽一聲,淚痕從她線條柔和的顴骨滑向尖翹的下巴,再一縷縷沒入雪脯的深痕。 嶙峋的喉結上下滾動,雁凌霄難以自抑向下的視線。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 這樣的目光,連翹翹很熟悉。 空氣中香煙彌漫,然而,無論如何都蓋不住陰寒的金屬氣息,以及雁凌霄身旁彌散開的,稀薄的血腥氣。 這個男人,也許不久前才殺過人…… 連翹翹悚然一驚,牙齒戰栗的聲音在闕靜的氈棚中無比分明。睫羽輕顫,淚水跟開閘似的,撲簌簌往下掉。 啪嗒,嗒。 雁凌霄垂眸:“你很怕我?” “民女不敢?!?/br> 連翹翹喪著小臉,空口說白話,雁凌霄默默看了看她,并未戳穿,隨即把連翹翹撇到地上,再脫下鶴翎大氅,不由分說兜頭丟到她懷里。 “披好?!?/br> “哎?”連翹翹愕然,抱住厚重的大氅。 燈火下,鶴翎波光粼粼,仍留有男人身上的暖意。 雁凌霄環抱雙臂,盯著連翹翹慢吞吞將披風系好,遮住引人遐思的春光。 他神情淡淡,開口解釋:“剛才我見有人躲在柱子后邊鬼鬼祟祟,以為是刺客,出手魯莽,讓姑娘受驚了?!?/br> 連翹翹從不自認聰慧,但絕不是個蠢貨。 這沂王世子,哪里是在抓刺客,分明就是個登徒子! 她嗔他一眼,眼波流轉:“你不突然進來,我也不至于躲。這兒是妾室們給王爺祈福的棚子,不是世子爺該來的地方,您請回吧?!?/br> 雁凌霄心頭一哽,不禁冷笑:“小夫人是府里的姬妾?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連翹翹舔舔嘴唇,心下忐忑,看著比她還大兩三歲的雁凌霄,不知為何有些難堪。 “……我是你父王的外室?!?/br> 第3章 勾引 雁凌霄闔上眼。 燈火煌煌,滴下白色燭淚。 連翹翹恍惚見他眼皮輕顫,頸側血脈僨張,似乎在壓抑莫名的恨意。 等雁凌霄再睜開雙眸,眼中的曖昧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結冰湖面般的冷漠。 “小夫人徹夜守靈,對父王倒很誠心?!?/br> “沂王爺他……”連翹翹思量片刻,小心翼翼回道,“待我極好?!?/br>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曾流水般涌入她所居住的紫蘇巷。華蓋如云,把巷口堵得水泄不通。 “是么?”雁凌霄面上氤氳薄怒。 連翹翹的腦袋更低了幾分。京城人都說沂王世子喜怒無常,沂王本人也曾評價“霄兒心思深沉,睚眥必報,并不類我”,今晚她算是領教了。 雁凌霄冷笑一聲,甩手就走,連翹翹也不知她哪里說錯話,心下惶恐不安,兀地抓住他袍角。 清脆的裂帛聲橫亙在靜謐中。 連翹翹干張著嘴,傻傻看向蜷在手里的絲帛,腦海中晃過兩個大字——完蛋! 恐怕不等沂王妃贈她三尺白綾,雁凌霄就要送她先走一步。 “請世子爺恕罪?!边B翹翹利索跪下,比過年時給城隍爺磕頭都要真心,“我不是故意的……” 雁凌霄沉默。 冷汗跟回南天的水汽似的,一個勁往外冒。連翹翹見他不吭聲,只得試探道:“斗柜里有針線,要不……我給您縫縫?” “呵?!?/br> 就在連翹翹以為,雁凌霄盛怒難消,而她死到臨頭之時,后者卻大步往回走,坐到上首的雕花圈椅里,衣擺旋動,撕破的一角勾著絲,垂在地上。 “小夫人,請吧?!?/br> 連翹翹期期艾艾應一聲,邁著碎步走到廊柱下的斗柜旁,撥開金箔銀紙等祭祀器物,找出針線盒跟繡繃子,輕撫衣襟,長吁一口氣。 雁凌霄不脫外袍,連翹翹也不多磨嘰,扯過一只蒲團,跪坐在雁凌霄腿邊。 穿線,勾針,白凈纖細的手指花蕊似的隨風翻飛,沒兩下就將扯破的絲帛依樣畫葫蘆,縫合個七七八八。假若不是像她一樣跪著湊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毛病。 雁凌霄反手支下頜,胳膊肘擱在扶手邊,睨向連翹翹,神色晦暗莫名。 流光溢彩的鶴翎大氅將連翹翹裹得密不透風,衣襟黑色絨毛蹭在她白皙的面頰上。 整個人看上去又嬌又小,乖乖巧巧跪在他手邊,眉心輕蹙,在為他縫衣裳。 既然自稱是父王的外室,現在又算是什么? 可笑。 雁凌霄真想攥住連翹翹的手腕,把一切問個清楚。 如果得到稱心合意的答案,他愿意給連翹翹一個承諾。 可當他看到連翹翹側過身,有意無意把碎發撩到耳后,朦朧燭光下耳廓像是半透明的,飽滿圓潤的耳垂有著細細的絨毛……雁凌霄心中,生出一股近乎荒唐的恍然。 父王的小外室,正在勾引他。 連翹翹心里打鼓,舌尖抵住牙槽才不至于泄出牙關打顫的聲音。 抬起繡繃勾起銀針時,恰巧露出的腕骨,皓腕欺霜賽雪。手腕似有若無,輕搭在雁凌霄腿上。 細若發絲的繡線纏繞指間,用牛乳和花露精心保養的指節泛著桃花粉,像是木偶戲里的西廂美人,有種任人擺布的脆弱之態。 她知道,眼前的沂王世子對她有幾分興趣。 男人么,有再高的權勢,穿再華貴的衣衫,心思有千機百竅,都逃不脫情.欲的控制。 而她只須稍加引誘,雁凌霄就會如她所愿,不顧禮義廉恥、宗法人情,將她據為己有。 在沂王府,能跟王妃分庭抗禮,救她一命的唯有未來的王爺,如今的世子,雁凌霄。 她別無選擇。 “世子爺?!边B翹翹的聲音酥酥軟軟,吐氣如蘭,仰頭看人時,眼底澄澈干凈,勾人的心思卻浮于表面,“縫好了,大差不差,您瞧瞧?要是嫌不好,您就叫丫鬟小廝去我院里,再給您改改,改到滿意為止?!?/br> 撕裂的綢緞被細密的針線勾上,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補得毫無破綻。 連翹翹提著心,臉都要笑僵了,一瞬不瞬盯著油鹽不進的雁凌霄。 雁凌霄沒去看她的杰作,而是輕踢一腳擱在一旁的針線盒,語氣和緩地問:“小夫人,你說這燒紙錢的孝棚里,放一只針線盒是要做什么用?” “這……”連翹翹臉色一白,想起日間云夫人安排她們折的元寶和紙人。 燒給沂王的紙人自然不能是街上買來的俗物,也并非宗正司和禮部安排的官制祭品,而是姬妾們親手縫的,把穿著絲綢衣裳的紙人燒至彼岸,如此才顯出王爺的貴不可言。 她急于討好雁凌霄,居然將此事忘得一干二凈! 拿死人用的針線,縫在世子爺的衣衫上。 真有你的,連翹翹。 這下死定了,馬屁沒拍成,拍到馬腿不算,還拿針扎了馬臀。人是沒死,但土已經埋到半截啦。 “世子爺,您……您別生我的氣?!?/br> 這回不用擰大腿,連翹翹就泫然欲泣,梨花帶雨的小模樣,是個男人都會心軟三分。 可雁凌霄非但不吃這套,而且連翹翹越是柔若無骨,婀娜多姿,他臉上的寒意就越深重。 “你在父王面前也是如此嗎?”他冷聲問。 連翹翹僵住手腳,一滴淚珠自眼尾滑落。 她在雁凌霄眼中,看到了輕蔑與不屑。 他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