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云之上 第94節
第113章 動手 跟在曹胥身后下了樓梯,陳飛麟看到曹胥走到一輛不曾見過的黑色吉普旁邊。 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四周掃了一圈,在曹胥打開駕駛座坐進去時,問道:“曹哥,怎么開這個車?” “山路不好走?!?/br> 曹胥沒有多做解釋,說完便催他上車。陳飛麟只好繞到副駕駛位,發現大柳也坐在車里。大柳沖他咧了咧嘴角,拇指指著后排說:“坐后面吧?!?/br> 打開后排車門,陳飛麟剛坐好曹胥就踩下油門。系上安全帶,陳飛麟擺出一個放松的姿勢看向窗外,視線卻警惕地觀察著附近的環境,并且借著倚門托下巴的動作打了個暗號。 駛出小區后,他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柳哥,幾點了?” 剛才出門他的手機被曹胥收走了,大柳看了眼自己的手機,道:“快十二點,怎么,困了?” 陳飛麟說沒有,大柳打開副駕駛座的置物箱,遞給他一罐紅牛:“喝了吧,今晚估計要通宵?!?/br> 陳飛麟說不用,大柳堅持要他拿著,他只好接過,借著窗外的光線看了眼罐口部位,沒有打開過的痕跡,正想再摸摸罐底就發現曹胥從后視鏡里看著他。 曹胥的眼神不帶情緒,就像不經意的一瞥,然后就繼續看著前方的路了。陳飛麟也收回視線,繼續靠著座椅看窗外,把那瓶紅牛換到右手,放在大腿和車門之間輕輕轉動,靠指尖來摸索罐身上是否有封蠟的痕跡。 從小區開到出城的收費站,一路上都沒人說話,平日話最多的大柳今天也格外安靜,唯一一次轉過來還是問他怎么不喝。 他把那瓶紅牛仔仔細細摸了個遍,確定沒有任何不妥的跡象,但還是小心提防著,打開后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夜里的縣道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曹胥開著車燈,將前方路面照得雪亮。陳飛麟一直注意著身后的動靜,不過像這種沒有人為照明的路段,跟蹤會變得非常困難,他不確定老吳的人是否有發現他被曹胥帶出來了,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有跟上來。如果沒有的話,今晚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曹哥,前面停一下,方個便?!贝罅噶酥嘎愤叺膫葴?,曹胥踩下剎車,停好之后回頭對陳飛麟道:“阿超,你也下去方便下吧,還有很長一段路?!?/br> 陳飛麟點點頭,開門下車后卻沒有隨著大柳走到側溝那,而是來到車后面伸了個懶腰。 曹胥點了根煙,走到他身邊問:“很累?” “還好,”陳飛麟靠在后箱門上,也從口袋里拿煙出來抽。在他點火的時候,隱約能聽到大柳放水的聲音,除此之外就再也沒其他動靜。 曹胥和他一起靠著,問道:“這兩天嘉嘉怎么樣?” 陳飛麟回答:“挺好的,飯也能正常吃了?!?/br> 瞇著眼睛抽了口煙,曹胥在喉嚨底壓了壓再吐出來,看著陳飛麟問:“之前讓你認下嘉嘉的孩子,有沒有恨過我?” 陳飛麟轉頭看著曹胥:“談不上恨,要不是曹哥你,我就算放出來了也掙不到錢?!?/br> 勾著嘴角,曹胥抖了抖煙灰:“對了,你江西那個什么鎮的老家還有沒有親戚?” “新寧老家已經沒人了,就一個身體不好的表叔?!?/br> “你現在也算有點底子,沒想過把人接出來看???” “關系不好,”陳飛麟神色淡然地說道,仿佛提起了煩心事,用力抽了好幾口,“他也不待見我,不想自討沒趣?!?/br> “怎么不待見了?因為你坐過牢?” “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不在了,這個表叔是為了我家的房子才照顧我的?!标愶w麟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后來我上初中,他和他老婆嫌我礙眼就把我弄去住校了?!?/br> 曹胥垂著眼,盯著指尖處被山風吹得明明滅滅的一點火星,朦朧的月色在他臉上投下不平整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這些事以前在牢里他跟曹胥提過,時隔多年曹胥再問起,用意不言而喻。 雖然曹胥沒有明著表現出來,但陳飛麟知道,曹胥已經猜到他這些都是假話了。即便老吳給他的身份做了一輪洗牌,但在那天他偶遇鐘航的時候,一切就回到了原點。 大柳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曹胥把煙丟在腳邊,說了句“上車吧”便轉身回到駕駛座。大柳過來勾著陳飛麟的脖子,問道:“曹哥跟你聊了什么?” “沒什么?!标愶w麟把煙蒂踩滅,被大柳勾著轉身之前,又掃了眼車后的方向。 坐進車里,他剛想關門就看到大柳也擠進來了,和他一起坐在后排。 曹胥繼續往山里開,車內又恢復了安靜,很快大柳就靠著座椅睡著了。陳飛麟盯著自己這一側的窗外,一直想著等等該怎么應對。開了許久后,他隱約察覺到應該是路過了上次停車的地方,開始全神貫注起來,不過很快就有了昏沉沉的感覺,困意像漂浮的海藻一點點纏上了意識。 剛才為了不引起大柳的懷疑,他不得已喝了口那罐紅牛,原本想著沒摸到什么異樣,沒想到還是中招了。 他用左手的拇指指甲用力戳著右手心,力氣大到兩只手臂都在發抖,想借著痛覺維持清醒,但不知曹胥在飲料里下了什么藥,他明明只喝了一小口,這會兒卻越來越暈,眼前已經開始出現虛幻的重影了。 戳著掌心的力道慢慢松了下來,他極力睜大眼睛來抵抗睡意,憋到面目猙獰還是徒勞無功,直到意識終于沉入了黑暗中,身邊的大柳睜開眼,接住了撞到自己胳膊上的他。 扶著他的肩膀,大柳伸手在他臉頰上拍了拍,看著前面道:“曹哥,他睡過去了?!?/br> 曹胥從后視鏡看了眼,松開點油門,把車速降下來繼續開。大柳則推著陳飛麟靠向窗,伸手在他衣褲里仔細摸著,連鞋子里面都不放過。 陳飛麟身上沒有多余的東西,除了之前交給曹胥的手機和錢包外,就只有手表和一條項鏈。 大柳把手表跟項鏈摘下來,按下陳飛麟那一側的車窗,將東西拋向了旁邊的峭壁。 做完這件事,大柳松了口氣,靠回椅背上問:“曹哥,你打算在哪做掉他?” 曹胥沒說話,視線專注地看著前方幽暗的山林。夜色下的深山像一頭匍匐的野獸,左側深不見底的山谷則像張開的血盆大口,正等待獵物的掉落。又往前開了有十幾公里,車子在一條分叉路上拐了個方向,接著又繞過幾個岔道。 每次拐彎,曹胥都會從后視鏡里盯著后方。開了這么久,山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大柳知道曹胥的盤算,不時也會探頭朝后方看,直到腕表的指針指向了三點,大柳提醒道:“曹哥,差不多了吧,再開都要出山了?!?/br> 這是一片連綿的大山,盤山公路修得陡峭,曹胥開得慢,但開了這么長時間也夠了。他找了個適合隱蔽的拐角停下,下車看了看側面的山谷。 把陳飛麟做掉再扔下去,山里濕氣重,要不了幾天就會腐爛得面目全非,而且范圍這么大,警察要找也很困難。實在沒有比這里更合適的拋尸場所了。 轉身看著站在車門邊的大柳,曹胥沉聲道:“動手吧?!?/br>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任務結束,明天還有更新哈。這幾天我努力碼字不休息了,伸手朝你們討點海星~ 第114章 受傷 “洛愉哥,你今晚也留在這嗎?”看著左右并排的兩張床,陳初燕不確定地問道。 陳洛愉站起身,雙手放進外套口袋里:“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你睡靠窗這張床吧,我在沙發上休息就好?!?/br> 開房時陳洛愉要的是最大的房型,兩張床中間隔著一米的距離,靠近門的位置還有張雙人沙發與玻璃茶幾。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初燕立刻解釋,“你睡另一張床吧,我不介意的?!?/br> 對陳初燕而言,陳洛愉的存在早已和陳飛麟捆綁在了一起。她見過他們談戀愛的樣子,也見過陳洛愉從陳飛麟那張床上起來的樣子,所以哪怕是現在必須共住一晚,她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然而她不介意,陳洛愉還是走到沙發邊坐下,等她進衛生間洗漱了,陳洛愉拿出手機給陳飛麟打電話。 必須把這件事告訴陳飛麟,但和以往每一次打過去聽到的提示音一樣,陳飛麟又關機了。 心煩地抓了把頭頂的發,陳洛愉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九點零五分,又從口袋里摸出了煙和打火機。 煙盒里就剩兩根了,最近他的煙癮越來越大,楊主任叮囑過服藥期間要斷煙酒,道理他都懂,可是他唯一能用來解壓的方式也只剩抽煙。 走到窗邊,他點了一根,邊抽邊看著下面的街道。 那輛別克車依舊停在原地,對面的奶茶店還在接待客人,陳初燕已經給店長和輔導員都請了假,但也不能長時間待在房里。他自己也是,如果一直不回去,劉麗亞遲早會發現他在隱瞞什么,到時候又會鬧得不可開交。 他究竟該怎么安頓陳初燕才好? 還有陳飛麟,剛才他一直不敢去想陳飛麟的處境,那個人現在怎么樣了? 他不能肯定樓下那兩人是不是真的來找陳初燕,但也不敢放松,尤其是想到萬一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那陳飛麟豈不是很危險? 既然在執行任務,肯定會有人去救他的吧? 緩緩地蹲下,陳洛愉用腦袋抵著冰涼的墻壁,撐著墻的右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了。 把陳飛麟從車上拖到地下,大柳到后箱拿了一截小指粗的麻繩,回到陳飛麟身邊蹲著,將麻繩繞過他的脖子,兩頭拽在手里,要動手時又抬頭看著曹胥。 “曹哥,真要勒死么?直接扔下去不是更安全?那樣就算被找到尸體也可以說是失足摔死的?!?/br> 曹胥站在崖邊的一塊大石頭旁,身后是空曠而幽暗的山谷,獵獵山風把他的頭發吹亂,他叼著煙,半側過臉來俯視大柳。 月亮躲在了云層深處,隔著一段距離,大柳看不清曹胥的表情,但能感覺到那雙看過來的眼睛依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就好像即將發生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一條人命的消失。 曹胥一言不發,大柳就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低頭看著陳飛麟沉睡的臉,他在心里暗罵陳飛麟這個叛徒,沒想到真是警察派來潛入他們的,但同時也有些發憷。 跟著曹胥超過十年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人死在眼前,卻是他第一次親手干掉一個人。握著繩子的雙手手背因為緊張而鼓起了大片青筋,他一下下反復地握緊麻繩,卻始終沒能用力向兩旁拉扯。 曹胥沒有催促,只在這根煙抽完后向他走來。 皮鞋底摩擦著粗糙的路面,那聲音就像踩在了大柳的心上,大柳的呼吸越來越快,想著死就死吧,不等曹胥走到身邊便驟然發力,兩條手臂猛地向兩側撐開。 原本沒有知覺的陳飛麟因為這一瞬間的猛烈拉扯而恢復了意識,他本能地仰起脖頸,在一陣窒息般的暈眩中吃力地睜開眼,張大嘴想要呼吸,雙手則在脖子上用力摳著,想要扯掉那根讓他窒息的繩子。 沒想到他會忽然醒來,大柳被他臉上痛苦不堪的表情鎮住了,力道忽然松了些。陳飛麟趁機摳住繩子一扯,立刻翻過身,也顧不得咳到幾乎要吐出來的反胃感,撐著地面站起,踉蹌著往后退。 曹胥就在幾步開外看著,陳飛麟逃脫了他也沒急著追上來,依舊是雙手放在西褲口袋里。倒是大柳罵了句“cao”,起身就追。 剛才陳飛麟被猛地掐了脖子,氣道已經受傷了,一直不停地咳嗽。眼見大柳朝他追來,他往山壁的方向躲了一下,堪堪躲過后抬腿就朝大柳踹去。 大柳還沒站穩就被他踹翻在地,頓時被激怒了,雙手撐著爬起,又一次撲向他。 夜里的山路沒有照明,陳飛麟憑著感覺又躲了一下,可惜這次沒那么順利,怒火中燒的大柳已經不會再手軟了,飛身將他撲倒后又一次來掐他的脖子。 陳飛麟還沒擺脫迷藥帶來的眩暈和無力感,抬手就去推大柳的臉,五根手指在大柳臉上用力一抓,大柳痛得慘叫起來,被他掀翻在地。 他不欲和大柳繼續纏斗,現在比起任務,他首要做的是保命,絕不能在這種地方被曹胥他們殺了。 可惜他跑了兩步就感覺到右腿被絆了下,整個人狼狽地跪倒在地,這次還沒爬起來就被大柳從身側扯住了頭發跟衣領。 大柳用蠻力將他抵在了旁邊的石壁上,二話不說就是連續兩下猛力的撞擊。 后腦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搖晃而撕裂,陳飛麟強忍住痛楚,撐著石壁借力轉身,抬腿就朝前面的人踹去。 沒想到他都這樣了還能反抗,大柳被踹個正著,踉蹌著后跌了幾步,撞到曹胥的身上。曹胥扶了一把,在大柳轉頭和他對視時問道:“你以前干架可沒這么廢,要是不行就滾開?!?/br> 曹胥依舊是一張不曾動怒過的臉,說完就把手伸到了腰后面。大柳哪里受得了他這么看貶,頓時怒火沖天,上去對著陳飛麟的后膝蓋窩就是一腳。把人放倒在地上后,大柳摸了摸嘴角的豁口,往旁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神情兇煞得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對著陳飛麟的后背一頓猛踹:“讓你跑!你有種再跑??!” “跑??!” “cao你媽的!” 剛才陳飛麟在大柳臉上抓的那一下差點戳到眼珠。大柳心有余悸,為自己剛才還有那么一丁點的不忍后悔不已,邊踢邊破口大罵。 曹胥點了根煙抽著,等陳飛麟被大柳踹得再也動不了了才走上前,推開大柳蹲了下來,抓住陳飛麟額前的發把他的頭抬起。 陳飛麟的眼睛半睜著,眼皮已經腫了,看得出他努力想要睜大眼睛,不過估計頭上的傷太重,眼瞼顫了顫又無力地閉上。 曹胥松開手,起身對大柳道:“好了,別再浪費時間?!?/br> 大柳又踢了陳飛麟一腳,這才回到剛才的位置去拿繩子,在他彎腰撿起的時候,一陣不太清晰的“嗡嗡”聲忽然闖入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