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謀 第18節
申姜穩了穩身子,“對不住?!?/br> 葉君擷心下焦急,扶住那姑娘后,也道了一句對不住,閃身欲走。 走出幾步,卻猛然像被雷劈了似的,怔然站住,回頭叫住申姜。 “女郎,等等?!?/br> 申姜茫然回過頭。 葉君擷頭次和姑娘搭話,頗有些不自在。 他的心強烈跳動,涌動著一股不可言說的感覺。 “女郎,咱們是不是認識?” 第16章 是她 眼前的長官年輕而穩健,目光炯而有神,全身上下都透著蕭肅之氣。 申姜記得此人,他好像是御林軍的統領。 見他這么問,她愣了片刻,道,“大人安好?!?/br> 葉君擷蹙了下眉,有些尷尬。 “女郎不必多禮。敢問……女郎高姓大名?” 申姜躊躇了半晌,卻沒輕易交付姓名。 葉君擷歉然道,“對不住,女郎不告知也無妨,原是在下唐突了?!?/br> 申姜微笑道,“多謝長官體諒?!?/br> 葉君擷舌頭僵住,兩人面對面而立,對話到此處仿佛也進行不下去了。 他原本是世家嫡公子,從小就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何主動搭訕過女郎? 但見面前女子清麗白膩,娟秀貞凈,那張鵝臉蛋更是讓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這幾日來一直魂牽夢縈。 這樣的一位女郎,定然是位冰清玉潔的美人吧? 想到她身為秀女,不久之后就要被惠帝染指的命運,葉君擷內心竟隱隱生出不甘和遺憾來。 若是可以,他把她救出來…… 葉君擷思緒如潮,猛然被這念頭嚇一跳。 他葉家世代忠良,他作為父親最悉心栽培的兒子,怎么能對君王的女人有非分之念呢?須知美色如一把刀,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萬劫不復。 申姜見這人與自己再無話說,矮了矮身,作別而去。 葉君擷想叫住她,卻又拋不開面子和規矩,揚了揚手,終究還是作罷了。 這時董無邪出來,做了個請的姿勢,對葉君擷道,“葉將軍,我們大人請您進去?!?/br> 葉君擷斂斂眸,整了整衣冠,大步朝內室走去。 路不病正坐在主人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 “葉將軍?!?/br> 葉君擷沒有客氣,開門見山地說,“那個叫賀蘭粼的侍衛呢?” “他受了點輕傷,休暇一日,并不在此處?!?/br> 葉君擷冷笑道,“你們一伙人,著實好大的膽子?!?/br> 路不病揚眉,“將軍這話,可從何說起?” 葉君擷道,“你們敢毀了本將軍的書齋,這會兒卻不敢承認了?這華公公,也不是平白無故落水的吧?” 路不病攤攤肩,“葉將軍在上,您說什么屬下們自不敢反駁。只是今日葉將軍只是來收尸問罪,卻沒直接將屬下們送至天牢,恐怕也是手里沒證據吧?!?/br> 葉君擷定定盯著路不病,責道,“別在這兒狂吠,把你主子叫出來與我當面對質?!?/br> 路不病神色自若,“路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立于天地間,自己便是自己的主兒,卻不曉得將軍所說的‘主’又是誰?!?/br> 葉君擷恨然起身。 他甩下一句,“等著吧,我葉家定不會讓你們這些賊徒逍遙?!?/br> 路不病笑,“那路某恭候?!?/br> 待葉君擷走后,董無邪和鐘無咎兩人才從屏風后緩緩走出來。 鐘無咎揶揄道,“病爺今日怎地這般伶牙俐齒,把這廝三句兩句地打發走?” 路不病小得意,伸了個懶腰, “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公子哥兒罷了,讀書都讀傻了。對付他,還不是小菜一碟?” …… 井邊,華蓮舟的尸身被抬走。 秀女們害怕,卻又三三兩兩地探出頭來,瞧這惡宦最終慘死,均有種快意的感覺。 “老天長眼,他也有今天!” “他平日沒少磋磨咱們,他死了,咱們是不是就不用進宮了???” “聽說賀蘭大人是第一個發現他的,還通知云鷹衛來救他?!舱媸呛眯?,他得罪了云鷹衛那么多次,換了別人早就把他挫骨揚灰了?!?/br> 李溫直站在旁邊,也輕呸了一口。 “這家伙終于死了,可太好了?!?/br> 李溫直瞧向身旁的申姜,正想和她一塊痛罵幾句,卻見后者正自發愣,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申姜?!?/br> “申姜?” 連叫了兩聲,申姜才緩過神兒來,“嗯,怎了?” 李溫直怪罪道,“你愣什么?” 申姜闔了闔眼,感到頭痛欲裂。 之前的記憶如一根根藤蔓,糾纏著她,她想忘卻忘不掉。 睜開眼,華蓮舟那張泡得浮腫的臉就閃現在她眼前,叫人心膽都跟著惡寒。 人人都以為華蓮舟是意外失足跌入井中的,只有申姜知道,他是活生生被逼下去的。 枝頭的老鴉啊地一聲長嘶,仿佛把一切又帶到了那個場景中—— 華蓮舟被路不病、鐘無咎等七-八個云鷹衛圍住,“呦,賀蘭大人這是何意,莫不成還殺咱家?別忘了,咱家是陛下-身邊的人,小葉將軍也知道你的事,若是你敢動咱家一根汗毛……” 華蓮舟有恃無恐,一邊說一邊笑,將這威脅之語源源不斷地送入賀蘭粼耳中。 路不病不等他說完,已經欺身上前,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四個耳光,頓時將他牙齒打得出血,跌癱在地上。 “呃,你們……” 賀蘭粼幽幽瞧著他,朝他逼近。 路不病手硬如鐵,抽-出了刀。 華蓮舟跌跌撞撞地站起,顫顫巍巍地舉著手指,“你們、你們竟然毆打朝廷要官,咱家要去陛下-面前告你們!把你們人人都凌遲!” 賀蘭粼抿著唇,為之唏噓。 “恐怕你再沒那個機會了?!?/br> 四面的人都將他包圍,華蓮舟此刻才真正恐懼起來。 他扯開嗓子大叫,長華宮中卻庭院空空,連只鳥雀也不見。 “別白費力氣了?!?/br> 賀蘭粼斜眼冷冷地逼近著,華蓮舟心慌手顫地跑,直跑到了后花園。 他被逼至井邊,猶不死心地問了句,“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敢這樣放肆……不,賀蘭粼,你叫他們別過來,咱們有什么條件,好說嘛……” 路不病一腳將他給踹了下去。 “撲通”。 井水掀起了很大的水花,井下之人不住地撲騰喊叫,發出絕望的嚎聲。 賀蘭粼只在旁邊看著,直等著井水再無聲響了,才淡淡道了句,“有人落水了,快去找人救吧。 ” …… 申姜在旁邊目睹了全程。 她恨華蓮舟,自然不會為華蓮舟的死而感傷。 但仇人死了,她也絲毫快意不起來。 原因無他,賀蘭粼確實做到了對她沒有絲毫隱瞞,就這么當著她的面滅了華蓮舟的口。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泄露所有秘密,有朝一日若她有背叛的行徑,他也自然有能力如今日這般干凈利落地滅她的口。 知道得越多,被牽扯得越多,也就越危險。 申姜的耶娘就是因為政斗被殺的,所以從小她阿翁就勸導她淡泊世事,明哲保身。是以她并不想卷入到皇位的廝殺中。 如今看來,可能身不由己了。 申姜別了李溫直,說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李溫直憂心道,“你這幾日一直郁郁寡歡,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說啊?!?/br> 申姜不愿也讓她平白蒙受危險,只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我沒事,你放心?!?/br> 她撂下這句話,便獨自一人回到寢房,心中亂紛紛。 關上門,見窗邊一盞燭臺靜靜燃著,便知是那人來了。 她神色略微僵,后悔沒多跟李溫直待一會兒,轉身邁步就想走。 卻為時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