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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先生的店雖然不大,名氣卻是有的。不光因為手藝,還因為店里的一塊陰沉木。 所謂陰沉木,據說是遠古的大樹被埋在了河底的淤泥里,經過許多年的沉積、腐蝕、沖刷,已經介于木材和石頭之間,變得極致平整光滑。小塊的常被用來做壽材,已是價格不菲。而齊先生居然有十來尺長的一大塊,蘇浙一帶獨此一家,凡是有人要裱長卷,都得找他。 除了裝裱,還有客人送來修補的字畫,那是更加精細的工作。先洗畫芯,再揭命紙,而后便是貼斷紋,補蟲洞,接筆,全色。最后這一步“全色”,最為要緊,就是把畫面中顏色缺損的部分重新添上去。 調色的方法有些古板,用長鋒還是短鋒的筆,先蘸哪一色,再蘸哪一色,中間如何銜接,都有既定規則。修補的大多是國畫里最常見的那幾樣——梅蘭竹菊,花鳥蟲魚。 知微常常跑到店里去,最喜歡看的就是這個。只要別人不趕她,她可以一直在旁邊站著看,甚至會忘記回家的時間。 她問父親,這么有意思的地方怎么從前沒帶她來過 鐘慶年只說,是這一向做案子,才認得的齊先生。 “什么案子啊”她又問。 鐘慶年搖搖頭,沒有回答,岔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齊先生結交他,其實也是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意思,看見欣愉和知微常來,便也敷衍著,只要她們不礙事。 但知微是什么人,看了一陣,又生出事情來。 一個伙計補畫,她在旁邊說:“你這顏色不對?!?/br> 人家嫌她煩,出聲趕她走。 她還是說:“你這顏色不對,石青少了,酞藍太多?!?/br> 齊先生聽見動靜過來看,才發現她是對的。雖然只有極其細微的誤差,但她是對的。 老頭兒覺得有意思,叫她調調看。每一種,每一次,都是對的。哪怕頭一次調的都用完了,接下來又要用,她也能立刻調出一模一樣的來。 齊先生又拿別的畫出來試她,百試百靈。 伙計有些訕訕的,揶揄知微說:“你要是個男孩子,師父肯定要收徒弟了?!?/br> 知微卻很不屑,答:“我才不要在蘇裱店里做伙計?!?/br> “那你要做什么”齊先生問。 她想了想,說:“我要賺大錢?!?/br> 齊先生本來還有些不高興,聽見這一句倒是笑出來,只覺是黃口小兒的荒唐話。 大約只有欣愉知道,知微是認真的。 許多年之后,鐘欣愉在一本書上讀到類似的描述,才知道這叫絕對色感,與她對人的鈍感一樣,也是一種天賦。 比如一叢樹葉,平常人看著都是綠顏色,只有知微分得清,這是歐碧,這是庭蕪綠,這是蒼葭,這是翠虬。甚至還有更加微妙的天空的灰色,在她眼中也是天差地別,這是蒼云落照,那是香爐紫煙。 第22章 花旗橙 做夢是沒有邏輯的。 鐘欣愉看見林翼在房間里翻她的東西。一件接著一件,他找出她所有的秘密。但一轉眼,卻又是他坐在床沿,借熹微的晨光望著她。 欣愉,他還是像從前那樣叫她,輕輕地,認認真真地。 她被這一聲喚醒,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除了她自己,公寓里沒有其他人。 她洗漱,更衣,化妝,習慣性地想到要走路去銀行上班,再轉念才記起來今天是耶誕節。銀行跟著倫敦交易所的規矩,連同后面的節禮日,總共放兩天假。 從窗口望出去,不多的幾部汽車在路上行駛,早起的行人走在街沿上。再往東,便是兩棟建筑之間的一線江景,只見江水一片灰黃,漫漫地延到對岸的浦東。 這是一個極尋常的早晨,只是有江南冬季里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明媚,天很藍,沒有風。前一夜發生的事,此時再回想起來,竟有些不真實。 鐘欣愉還是出了門,走路去附近一家咖啡館。老板是猶太人,耶誕不歇業。 走到中途,她停下來,對著路邊的櫥窗玻璃整了整頭發。鏡像中沒看見有人跟著她。當然,也不一定。什么都不一定。 這一片多的是銀行洋行,西僑也最多。哪怕是節日的早晨,咖啡館里的生意也很不錯。她走進店堂,要了一客貝果和牛奶咖啡,一個人找地方坐下來。并不急著吃,仿佛享受最后的寧靜。 隔壁桌上一個男人正在翻著的報紙,財經版對著她,叫她看見了那一則新聞的黑體字標題。 她跟人家借過來讀。和平政府即將成立中央儲備銀行的消息已經登出來了,說是周佛海擔任總裁,總行設在南京,上海也有分處。以及重慶方面通電各家中外銀行,號召加以抵制。 租界的英文報紙就是這樣,遇到此類情況,聊聊幾句話,不設立場。但就是這幾句話,又讓她找回了一點確實的感覺。她是誰,在哪里,要做什么。 隨后的一整天,沒有林翼的消息。等到傍晚時分,倒是沈有琪打了個電話過來,言語間似乎興致很好,約她出去吃飯。 兩人在一家西餐館見了面,各自點了食物。有琪還要侍者給她們開一瓶白蘭地。 鐘欣愉笑著問:“什么日子啊這么隆重?!?/br> 有琪也笑,頓了頓才說:“我……可能要離開上海了” “去哪里啊”鐘欣愉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