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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倒比他想象的容易,林凜還是看著他,撇著嘴想了想,就同意了,隨即開始動手收拾自己東西,還替林薇拿了幾件衣服,自始至終鎮定周到,一點都不像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子。 何齊不大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是怎么一副樣子,按照年份推算,那時的他應該是在英國鄉下的某間寄宿學校里,成天穿著校服和披著黑袍上課,除了老師和同學,不大能看到其它人。但他運動出色,玩伴很多,所以大約也不是很寂寞。 但下了樓走到弄堂外面,看到何齊的車子,林凜又仿佛變了一個人,先是大驚小怪的叫:“哇,這個牌子的車是不是很貴?”又問何齊:“我鞋子是濕的,可不可以踩進去?” 到了酒店,何齊另外訂了個套間。他是鋪張慣了的,只一個小包,也叫了行李員送上去,一幫人跟在他們后面亦步亦趨。林凜哪里見過這陣仗,乖乖看著不做聲。何齊看到小孩這副樣子,才覺得自己做的一點都不紳士,趕緊給了小費把人都打發走了。 新開的房間跟他住的那一間在同一層,門打開便是一個小客廳,連著兩個臥室。 客廳的落地窗正對江景,林凜走進去就大叫:“哇,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這里?何齊,你有沒有管家,就像小丸子里那個英叔?” 叫過之后,又把兩個房間都看了一看,把林薇的衣服放在其中一間的床上,回頭看看何齊,道:“我姐就睡這里?!?/br> 何齊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也說不清這孩子到底有戒心還是沒戒心,是假傻還是真精明。 半夜,他又送林薇上去,客廳里留了燈,臥室的門也沒關,林凜在其中一間睡覺。林薇輕手輕腳的進去看,小孩兒睡得正死,果然如何齊所說,就算要走,也不是今晚了。見這架勢,何齊也不方便久留,說了晚安,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何齊一走,林薇就打算去洗漱,正要合上林凜那屋的房門,那小子卻又從床上爬起來了,對她說:“姐你回來啦?!?/br> 林薇嚇了一跳,見他精精神神的,一點瞌睡都沒有,便知他剛剛是裝睡,就罵他:“你怎么可以自說自話跟人家走?” “我還不是為了你,”林凜卻理由充分,語重心長道,“看你們倆膩在一起的那副樣子,就算我不來,你難保也會跟他到這里來,我還不是怕你吃虧,有我在,他總不好意思對你怎么樣?!?/br> 林薇一聽,又氣又笑,反過來問林凜:“你說我吃什么虧?他會對我怎樣?” 林凜不語,表情復雜。 林薇走過去點他的腦袋:“你一個小孩子從哪里學來這些東西?成天腦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林凜自知說漏了嘴,開始裝糊涂,“我什么都不懂的,電視劇里都這么演,我就是跟著學了瞎說唄?!?/br> 林薇不放過他,繼續念叨:“你這點心思要是放在念書上面多好……” 林凜打斷她,繼續打馬虎眼:“何齊有沒有跟你說他撞到頭?” “他撞到頭?”林薇反問。 “是啊,他爬到閣樓上去看漏雨的地方,好像還撞破了,”林凜回答,“他好一點沒有?……” “你快睡?!边@招果然奏效,林薇沒耐心再聽他白話,伸手關了他屋里的燈。 見她這樣,林凜倒又急了,趕緊說:“也沒什么要緊的,你還是明天再去看吧,” “你別廢話,趕緊睡覺?!绷洲卑验T也帶上了 林凜不放心,隔著門道:“哦,那我睡了,姐你千萬別走啊?!?/br> 關上門,林薇站在客廳里猶豫,照她的性子是立時三刻就想去看看何齊撞的怎么樣,可時間這么晚了,仿佛也不大好。還是等明天吧,她對自己說,然后就去洗漱,躺到床上去。酒店的床又高又軟,與莎莉家的不相伯仲,整個人妥妥的嵌在里面,很快就迷糊過去了,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認床,總也睡不沉。 半夢半醒之間,許多過去的事情涌上來,幾乎瞬間就沒過了她。林薇突然想,不管怎么樣,又無論到什么時候,林凜總是惦著她的。 她其實可以說是父母雙全的,林凜的生父大約也還健在,可實際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只有林凜,林凜也只有她。 外婆是在她念高三的那一年病倒的,是肝病。外婆是吃硬的人,平時有小病痛根本不放在心上,更加不會興師動眾的去醫院檢查,結果一查出來就是肝部多發性囊腫,照醫生的說法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一定要手術了。手術算是成功,一個多禮拜,外婆就出院了,那一天,林薇和林凜都樂天的想,養一養就好了,不再會有什么事。 事情的發展卻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出院的時候,外婆身上還帶著體外引流管,管子從腹側一個開放的傷口伸出來,那個傷口需要每天清潔消毒,再換上干凈的紗布。林薇的高中是住宿的,離家不近,每天消毒換紗布的事情大多都是林凜在做,對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來說,真的是很難得的。林薇每每想起來,總覺得很過意不去。剛開始,外婆也是不肯的,但拗不過林凜堅持,他總是說:“我以后反正是要做醫生的,現在只當是練一練?!?/br> 出院之前,醫生對他們說,最多一周,就能引流干凈拔管子了。一周之后復診,那個期限變成了兩周,后來又變成三周,再后來,一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