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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年圣誕節前面?!彪h嵐又想起當時在此地看見的那個身影。 “對,”薛璐點頭,“一開始他根本不愿意見我,我是通過他的老板才約到他見面。他總算承認是為了幫我,才想要接下WESCO的爛攤子。剛剛聽到他這樣說,我不是沒有心動過,要知道我們已經許多年沒有聯系,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在波士頓的同學會上,最后一次講話還要早一些,是在紐約,那時他剛剛到美國?!?/br> 聽到這些話,雋嵐覺得心都抽緊,本以為與葉嘉予已經了斷,卻還是做不到斷個干凈,往事回閃,仿佛不能停下來。 “我很感動,這么久之后他還能這樣對我,直到他看到你?!闭f到這里,薛璐停下來,往下一層看過去。棕糖有兩層,中間挑空,從她們坐的這個位置剛好就能看見下面的卡座。 雋嵐也靜默,他們是在棕糖,她早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中環只有那么點大,我們正好看到你跟同事在一起,”薛璐繼續說下去,“你們好像就坐在那里吧,你看著那個彈琴的人,葉嘉予就一直看著你。他是聰明人,看得懂那樣的眼神?!?/br> “什么眼神?”雋嵐卻不懂。 薛璐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說那天的事情:“后來他說有事先走,到深夜卻又打電話給我。我問他想通沒有?” “他一定說沒有?!彪h嵐插嘴。 薛璐的答案卻與她想的不同:“他說這樁交易他已經計劃了很久,一定要做成,他知道會有很大壓力,但他應付的來,只怕一件事?!?/br> “是什么?”雋嵐問。 薛璐停下來,擺弄著手里的一支筆,許久才說:“他怕你會離他越來越遠?!?/br> 雋嵐頗為震動,她從沒想到葉嘉予對她并非沒有感情。按照薛璐的敘述,他們搬到香港不久,葉嘉予就開始計劃與WESCO的這樁交易,這或許也是他突然變得忙碌而沉默的原因,而在她覺得兩人之間越來越疏遠的同時,他竟也有同樣的擔心。 “從那個時候起,”薛璐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就開始想怎么結束這一切?!?/br> “你是為他才這么做,他又是為了你?!彪h嵐喃喃道,這句話她對葉嘉予也說過。 “別把我說的這樣偉大,”薛璐卻否認,“是我自己不好,得意忘形,那時WESCO虧空已經很大,我只是順手,身邊每個人都在拼命撈,我又能怎么做?” “這一次呢?你是為了他才交出WESCO的帳目?” “這是經濟案,而且我又不是大佬,再怎么樣總不至于殺頭,”薛璐自嘲,“但我還是猶豫過的,猶豫了很久。一旦站出來,在這個圈子里就沒有立足之地了,你看,我還有女兒要養?!?/br> “那是為什么?”雋嵐追問,總有件什么事情觸發這個決定。 “我已經準備退休?!?/br> “你怎么知道自己會沒事?” “我與檢方有協議,你不知道?”這一次輪到薛璐意外,“你的同事找過我,他讓我明白這是眼下最明智的選擇?!?/br> 同事?!雋嵐愣在那里,哪個同事? 薛璐卻當她知道的,繼續說下去:“說他是威脅也不為過,如果我交,他在紐約有律師替我與檢察官討價還價,不交,他就報警,就是這么簡單?!?/br> 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郁亦銘。雋嵐突然覺得忿忿,想起從塘廈回來之后,她第一天去上班,郁亦銘給她兩份報告,讓她自己決定發那一份,還有后來Johnson告訴他們WESCO案發,他坐在那里,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這算什么?試探她嗎? “就是那個人,對不對?”薛璐突然問她。 “誰?”她好不容易緩過神。 “上次在這里彈吉它的那個人?!毖﹁椿卮?。 雋嵐若有所思,緩緩拿出皮夾來付了茶錢,就說要走。有些事,她得找個地方靜靜想一想。 要說的話應該都已經說了,薛璐也不再留她。 臨走,雋嵐又問:“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與我女兒在一起,”薛璐笑答,仿佛天經地義,“小孩子真正屬于mama的時間其實只有那幾年,得好好珍惜?!?/br> “你應該見一見葉嘉予?!睂に剂季?,她終于還是說出來。 薛璐卻笑著搖頭:“我跟他一早就沒可能在一起,見了也是圖增煩惱?!?/br> “為什么?”雋嵐問。 “我的經歷太復雜,他身上又背負了太多東西,我跟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br> “不管別人怎么說,他一直站在你那一邊?!彪h嵐道,這么多年,她心里最過不去的也就是這一點。 “你不要這樣想,”薛璐回答,“有些事是分不出孰輕孰重的?!?/br> 她出于禮貌點點頭,其實并不明白,理想中的戀人,應該是彼此心里唯一最重的那一個。 “我們從沒有開始過,在他心里,我無論如何不可能重過你?!毖﹁从值?。 “你不愛他?”雋嵐問。 “怎么會,我不瞞你,我只愛過他一個人,但只是愛過而已,過去式了?!?/br> “那為什么不在一起?”葉嘉穎手不能提肩不能抬,尚且愿意爭一爭,他們經濟獨立,卻不肯試一試。 薛璐卻不回答,只是說:“到了我這樣的年紀,想要的就不同了,我現在只想找個人,他看重我,我又不討厭他,凡事有商有量,沒有那么多麻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