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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江停云想象中的不同,原來合巹禮還不只是兩人用匏瓜做的瓢飲酒,而是要吃不少的東西。江停云居東,謝尋居西,一同在合巹桌前坐了。喜娘先是奉上兩個巹盞,請二人滿飲盞中酒,之后侍女進饌,兩人吃了,喜娘又奉上巹盞,飲酒之后復又進饌,如是重復三次。 待禮成后,眾人魚貫退下,屋中只剩下江停云和謝尋二人。 一時之間,屋子中極靜,只有龍鳳高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聲響。江停云覺得氣氛有些滯澀,不由得左顧右盼,就是不好意思去看身邊的謝尋。 鳳凰步搖垂下的流蘇在她耳邊搖晃,如同一朵朵火焰盛開在她頰側。謝尋伸出手來,替她把步搖摘下,說道:“阿云歡喜么?” 這算是什么問題,江停云一點也不想回答。她反問道:“你呢?” 謝尋坦然道:“我很歡喜,我等這一天已經許久了?!?/br> “我現在成為阿云的駙馬了,我終于可以站在你的身邊?!?/br> 江停云轉頭去看謝尋,不期然對上他的眼睛。謝尋的眼珠大而黑,此刻正專注地看著自己,讓江停云幾乎生出一種他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錯覺。 這樣的錯覺令她無數次為之心動。 …… 江停云身體累極,精神卻異?;钴S,被這對要亮到白日的燭火照得睡不著,干脆起身想要越過謝尋,下床找些水喝。躺在她身畔的謝尋立刻睜開眼睛,握住江停云的手腕,將她捉在自己身上,問道:“阿云要去哪里?” 江停云跨坐在謝尋身上,艱難維持著不上不下的姿勢,臉頰染上紅暈,嗔道:“快放開我,我要去喝水?!?/br> 下一刻天旋地轉,也不知道謝尋如何動作,江停云已躺回床上。謝尋起身道:“我來?!?/br> 他從床畔的矮幾上倒了杯水,回身扶起江停云。江停云接過茶杯,小口地啜著水。謝尋關切地看著江停云,說道:“阿云累到了么,怎么睡不著?!?/br> 聽到累到兩個字,江停云的臉又紅了,她有些氣惱地斜了謝尋一眼,沒有說話。謝尋見她臉皮薄,也不再逗她,轉眼看著龍鳳高燭道:“是不是燭火太亮了,我去熄了它罷?!?/br> 說著他便要下床去。江停云忙伸手拉住他:“不是說要燃到天明,意頭才好?” 謝尋伸手撫過江停云微微發青的眼瞼,說道:“意頭不過是個寄托,日子好不好,事在人為。對我來說,阿云能睡個好覺更重要?!?/br> 江停云搖了搖頭,放下茶杯說道:“帳幔放下來,其實也照不到什么。我只是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br> 旁人都是婚前恐懼,難道她婚后恐懼了?明明一切都很順利,但她就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她好像還沒有準備好。江停云從前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為君,可是如何為人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母親殞命,父親對她不聞不問,她與小姨相依為命,江停云從來不知道婚姻和夫妻到底應該是什么樣子。 謝尋坐回江停云身邊,伸出手來將她攬進懷里:“阿云別怕,一切有我。我還是我,你還是你,好不好?” 謝尋的體溫一向偏高,江停云被他抱著,覺得后心微微發暖,一直飄忽不定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二人重新躺下,謝尋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張絲帕,疊成長條輕輕覆在江停云眼睛上。絲帕冰冰涼涼的觸感放松了江停云的神經,她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身準備,他們要在一日之內完成祭祀,舉辦筵宴,接受百官恭賀。 大楚滅亡后,殘部從京都逃至滇州,自然不會帶著列祖神位,如今滇州供奉的歷代先皇圣容畫像和神版,都是耿將軍等人在漫長的時間內勉力恢復的。 江停云和謝尋來到宗廟上香祭祀,然后換上禮服,接受群臣朝賀。 禮儀莊重而繁瑣,數得上名號的大臣一一進表慶賀,數不上的只能在殿外隨著眾人一起叩拜,待到禮畢,已經到了開宴時分。 筵宴亦是群臣皆有份,按照品級依次入席。這樣的宴席都有嚴格的流程安排,按部就班便能順利完成。待到筵宴結束,江停云成婚的漫長流程就算終于落下了帷幕。 群臣還未散去,她和謝尋先行離析,回到后堂。江停云揉著笑得有些發僵的臉龐,心中暗想,這些繁瑣的禮儀可真是累煞人,她現在還是公主,等到成了皇帝,只怕更有得忙。 她打算在后堂休息一番,再回公主府去,誰知進了后堂,卻見柳相和新任司馬錢大人正滿臉凝重地在后堂等她。 錢大人曾經也是前線的一員驍將,跟隨耿將軍征戰多年,難得的是兵法嫻熟,乃是少見的具有戰略眼光的將領。李司馬叛變后,司馬之位空懸,謝尋曾兼任過一些日子,后來被江停云封了個太傅,算是奪了他的兵權。柳相思來想去,只有錢大人能擔此重任,便將他從前線調了回來,統領整個滇州的兵馬。 二人見江停云和謝尋聯袂而來,忙上前行禮。江停云請兩位大人起身,問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柳相是再沉穩不過的人,若是沒有急事,恐怕不可能選在這個時候來找她。 果然,聽到江停云垂問,柳相躬下身,將一封折子高舉頭頂,回道:“楚州送來的急信,北歧調集兵馬,突襲楚州,現已連下兩郡,韓將軍率駐軍贏敵,保下廣漢郡,這才穩定住了局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