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婚禮
他住的地方很靜謐。 樹影下可見幾幢白色的建筑物,沐浴在夜色中如同卸下了防備的兇獸。 白澗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向吟以為這里會有很多傭人,但意外地發現,只有他自己。 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白澗解開領帶,順勢把外套也脫了下來。 “我喜歡安靜?!彼ы?,挽起袖口去倒水,“晚上七點過后,艾澤會把那些人叫走?!?/br> 她口中說的艾澤,向吟上次也見過。那次是他送她回去的。 偌大的別墅林,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白澗拿了水杯,問她喝不喝。向吟并不渴,只坐在客廳的軟沙發。 室內的布置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她以為白澗會喜歡冰冷嚴肅一點的風格,但眼前看到的,處處透露著溫馨氣息的擺設,她又覺得,好像理應如此。 家應該就是這樣。 她沒來之前,他孤寂一人,和這些死物似的家具一樣。 可她來了,一切都生機勃勃。 向吟坐在吊燈底下,流水似的光紗讓她看起來更加溫順。 仿佛是為了彌補他曾經的缺失,她坐著沒動,沒有一點要逃的意思,恬靜美好的模樣,讓他和屋內的所有,都能得到圓滿。 白澗自己握著玻璃杯,將杯子里的水一口一口喝干凈,吞咽的響聲很低,她沒聽見。 “我知道你去看過向媽,”到了決定攤牌的時候,向吟只是吸氣,心情平復后,黑眸水亮地看著他,“她現在的確需要人照顧。我不阻止你,這是你的權利,也是義務?!?/br> “可你討厭我?”他很直白,指腹擦著玻璃杯身,站在距離她兩米之外的吧臺。 向吟抿了下唇,“不是……”說不上討厭。 “那就是害怕?”白澗繼續看她。 “你非要問這個嗎?”這一次向吟沒有被他牽著鼻子走,但有點惱羞成怒。 “不過是想了解一下我未婚妻對我的態度?!卑诐拘π?,“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問?!?/br> “想聽曲子嗎?我可以彈給你聽?!彼麤Q定不再追問。 今天是個特別的夜晚,不應該這么充滿火藥味。雖然他時常會把她弄生氣,但是沒有辦法,他認為向吟氣惱的樣子也十分可愛。 最重要的是,陸瞻看不到這樣的她。 似羞似怒,圓圓的眼睛再怎么瞪著他,也不過是只露不出爪牙的乖寵。 要是再乖一點,就好了… 客廳的角落擺放著一臺黑而重的鋼琴。 向吟沒有說要聽,但是他已經走過去。 身上穿的黑西裝本就復古而又典雅,十指修長,壓在黑白鍵盤上,很快彈出一串悅耳動聽的旋律。 “《夢中的婚禮》,你的最愛,也是我的?!彼谏募粲霸跓艄庀虑咫h而挺拔,側頭微笑時,眼底卻有幾分落寞。 初中時他們時常一人一只耳機聽歌,循環播放的純音樂只有這一首。 那時家里沒什么錢,讀不起興趣班。但因為這一首鋼琴曲,他們省吃儉用,常到二手樂器店里蹭學。 反正老板生意不好,賣不出去,他們臉皮厚,能蹭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 零基礎,她彈得并不好,但是他記憶力強,看過一遍的教學就能會。 反復彈幾次,已經把樂譜爛熟于心。 記憶涌上心頭,向吟別開視線沒有看他,自然也沒有因為他的那一句“如果沒有發生這么多事,我們早該結婚”而紅了眼眶。 白澗自嘲地笑笑,心知她堅定的東西不會因為向麗的叁言兩語妥協,更不會因為這一首鋼琴曲而改變心意。 女人的心硬起來,遠超過他的想象。 “聽說你下個月要去藺北,這事定了嗎?” 調去縣臺的事她在之前就聽莫成曉提過。 臺里的人愛說八卦,但關于這種事情,也有職業病,向來將就憑據而非空xue來風。 上一周開會就已經下了通知,是鐵板釘釘事。她最近忙的就是一些收尾工作,已經在做調遣的準備。 向吟沒有任何怨言。 “我走之后,你多去看看向媽?!?/br> “自然,養育之恩,應該的?!迸f話重談,這事白澗心里有數。 “確定幾號走了嗎?我聽說藺北可不好待?!?/br> “藺北不好待,在榆市也不見得容易?!彼Z氣輕描淡寫,順帶提醒他,剛才有個音彈錯了。 白澗問:“哪里彈錯了?” “不應該這么低?!?/br> “低了又如何?” “聽著悲傷?!?/br> “這首曲子本來就悲傷?!?/br> 他不以為然,話鋒一轉,又問:“是因為梁敬山才走的?”或許不只是他,還有比梁敬山更重要的角色。 向吟并不是很想繼續談這件事。 “那我就姑且認為,你不接受我,只是不想連累我?!卑诐咀灶欁缘亟拥?,“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和我結婚,我幫你擺平這些事,你不用去藺北,向媽你可以自己照顧;二是你假裝今天沒有來過這?!?/br> 可惜他拋出的條件并沒有多誘人。 向吟只走過去,手上那枚婚戒摘下來放在鋼琴上時,他最后一個音也剛好落下。 “白澗,我愛的是陸瞻,區區一個人格也好。你說這枚婚戒是你的,時隔五年,我還給你,應該還不算晚?!彼畔潞筠D身離開。 一枚被她戴了五年,即便是去暗訪也舍不得摘下的戒指,在這一晚聽了一首《夢中的婚禮》卻選擇放手。 白澗看著那枚婚戒輕嘲,“我的未婚妻還是這么無情?!彼鬼吐?,“怎么辦?她口口聲聲說愛你,可是現在的你,估計也失去被愛的資格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