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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冷女道士無情拋棄后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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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長清偏開頭:“藻井上有妖氣,萊娘身上也有?!?/br>
    “妖氣?”賀蘭渾思忖著,“藻井里有暗道,那是她們上下戴竿的機關,道長覺得那妖氣會不會跟暗道有關?”

    “我只捉妖,人的事,我不管?!奔o長清點手叫過青芙,“你來看看?!?/br>
    賀蘭渾聽出了關竅:“也就是說,道長認為童凌波的死是人為?”

    眼前綠影一晃,青芙躍起在半空中,雪白雙手一翻一合,憑空化出一個巨大的金色包袱罩住床帳,她整個人便伏在包袱上仔細嗅聞,片刻后向西邊一指:“阿師,在那里!”

    賀蘭渾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西邊一帶紅墻碧瓦,是張惠禮佛的香堂,他來時問過宮人,張惠生前最后去的地方,便是那里。

    清冷的牡丹香氣驟然濃郁,紀長清擦身而過向外掠去,賀蘭渾拔腿跟上,見她停在最里間的金身彌勒佛前,凝神細看。

    賀蘭渾三兩步走近了:“有什么不對?”

    強烈的男子氣息劈頭蓋臉籠罩下來,心緒驟然紊亂,紀長清手指捏訣正要拂開他,指尖突然觸到一點熱,賀蘭渾豎起手掌擋住了她的,眼中帶著曖昧的笑:“道長,咱們打個商量怎么樣?下次再動手時先跟我打個招呼,我也好有個防備?!?/br>
    肌膚相觸,乍然激起一股顫栗,是媚狐珠,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曾與她肌膚相親的男人,再次身體接觸,依舊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紀長清迅速壓下心底翻涌的熱意,再這么由著他動手動腳肯定不行,彈指施出一個禁制咒。

    賀蘭渾立刻躲閃,預料中的橫飛撲地并沒有到來,就見她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鳳目中帶著疑惑,為她清冷容顏平添一分人間煙火氣,賀蘭渾驀地想起三年前桃花叢中她緋紅的臉頰,心中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紀長清沉吟著,禁制咒沒有生效,為什么?

    纖長手指捏成玲瓏蘭花,再次向賀蘭渾施咒。

    賀蘭渾沒有躲,他們離得不遠不近,能看清她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讓他再又想起那日桃花之下,她眼中蕩漾的水澤,心里似是有什么抓著撓著,癢得出奇。

    許久,紀長清抬眉。禁制咒的作用是將對方禁制在數丈之外無法靠近,可這咒術沒有生效,生平頭一次,事情不在她的掌控。

    難道她施錯了咒術?不可能,她從不出錯。

    纖手微揚,向門外侍立的宦官第三次施咒,呼!宦官被大力拉扯著踉蹌向后退去,驚慌地叫起來:“紀觀主,這是怎么了?”

    紀長清向著他一步步走過去,每走出一步,那宦官就身不由己后退一步,紀長清停住了步子。

    咒術沒錯,她也不曾施錯,只是這咒術,對賀蘭渾無效。

    難道是因為媚狐珠?還是因為三年前那一夜?

    “原來道長不想讓我靠近,不過,”桃花眼中迸出一星笑意,賀蘭渾靠近些,“皇后命我與道長一同查察此案,以后我與道長,怕是要常常相見了?!?/br>
    紀長清神色冷淡:“我從不與人共事?!?/br>
    “這次怕是由不得你了,”賀蘭渾笑意更深,“道長,你甩不掉我呢?!?/br>
    卻見她修長鳳目冷冷一撩:“是么?”

    下一息,賀蘭渾被一股大力挾裹著,嗖一聲射向屋頂,砰!脊背重重撞上房梁,賀蘭渾輕笑一聲,隨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固定住,再也動彈不得。

    紀長清邁步離開,在金身佛前仰頭,搜尋那絲淡得幾乎難以尋覓的焦糊氣味。

    賀蘭渾便掛在梁上低頭看她,現在他知道了,只要他離她足夠近,她那張總是冷冰冰的臉上,就會流露出不一樣的情緒。

    有趣。

    從這個角度看去,她纖長的身量顯得異樣嬌小,黑云似的頭發高高束起,又戴著一只碧玉冠,賀蘭渾低低一笑:“三年前在驪山上,道長好像也戴著這只碧玉冠?!?/br>
    第6章

    那夜的桃花又出現在眼前,桃花中的她扯下碧玉冠,黑云似的長發披散下來,半遮半露她幼白的肩背,黑與白的對比如此強烈,從此后他那些最荒唐的夢里,總有一個披散著黑發的她。

    律動,搖擺,纏繞他一身一手,涼,滑。

    賀蘭渾看著紀長清:“道長那夜,為何不肯告訴我你是誰?”

    紀長清抬眉,冷冷看他一眼。

    下一息賀蘭渾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這個冷心冷意的女人,下手可真是毫不留情。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紀長清凝神靜氣,很快捕捉到那絲淡得幾乎聞不到的焦糊氣味——在金身佛背后的墻壁中。

    拂袖移開佛陀,背后椒泥涂抹的墻壁暖香撲鼻,并沒有門窗暗道,方才能隱隱抓住的焦糊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但紀長清知道,不是錯覺,袖中飛出一張符咒,紀長清低叱:“尋!”

    賀蘭渾看見那張朱砂書寫的符咒應聲飛上墻壁,游移舞動,像在追逐著什么,墻壁中很快響起低沉的呼吸聲,像鐵刷擦過鐵器,嘶,嘶,嘶。

    賀蘭渾繃著神經,片刻后,符咒突然停住,呼吸聲隨即變得急促尖銳,嘶嘶嘶!

    “破!”紀長清一聲低叱。

    轟!墻壁從正中破開,泥灰迸裂中飛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物件,嘶叫著向賀蘭渾沖去,賀蘭渾想要拔刀,身體卻動彈不得,眼看那東西越來越近,疾飛的殘影化成一張沒有五官卻異常猙獰的臉,余光突然瞥見紀長清向他一彈指。

    嘶!那張臉近在眼前!

    砰!咒術解開,賀蘭渾重重摔在地上。

    灰衣的影子一晃,紀長清升起在半空,張開衣袖一甩一罩,嘶!叫聲戛然而止,衣袖如囚籠,將那張臉牢牢裹住。

    賀蘭渾一骨碌爬起來,想說話,卻還作聲不得,只能仰頭看著那灰色衣袖不斷鼓起又平復,那張臉在里面四下沖突,拼了命想要掙脫。

    紀長清捏訣持咒,冰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是個狠的。賀蘭渾摸了摸下巴,得趕緊想個法子應付她那些神出鬼沒的招數才行,再這么摔下去,屁股早晚要摔成八瓣。

    衣袖中的動靜漸漸平復,紀長清落在地上,兩指捏著,取出那東西。

    賀蘭渾連忙湊近去看,并不是臉,是片拇指大小燒焦了的木頭,邊緣處彎彎曲曲幾筆弧線,像一簇燃燒的火焰,可他方才看見的,分明是張猙獰的臉。

    紀長清翻來覆去看著那片焦木,腦中再又響起張惠的話,好熱呀——焦木,好熱,有沒有什么關聯?

    賀蘭渾的臉突然闖入眼中,嘴巴夸張地開合著,反反復復重復一句話。

    紀長清看懂了:我見過這玩意兒。

    彈指解開噤聲咒,賀蘭渾沒什么正經的笑聲一下子撞進耳朵里:“道長老這么欺負我,好玩嗎?”

    眼見她神色一冷,賀蘭渾立刻改口:“這是什么玩意兒?”

    “不知道?!奔o長清看著焦木上火焰似的圖案,“你在哪里見過?”

    “死的還是活的?”賀蘭渾伸手想拿,被她縮手閃過,塞進袖子里,“你作夜見到的妖物就是它嗎?”

    自然不是。昨夜那妖物在星辰失全力一擊之下尚能逃逸,極是難纏,而這片焦木更像是那妖物分出來的一縷妖氣,沒有神智只有悍勇,只不過這些話,也沒必要跟他解釋。紀長清反問:“你在哪里見過?”

    “蓬娘的遺物中,走吧,我帶你去瞧瞧?!辟R蘭渾轉身往外走,“對了,方才在上頭,我看見這玩意兒長了一張臉,人臉,沒有五官?!?/br>
    之前就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一下子濃到了極點,紀長清腳步一頓,她肯定在哪里見過類似的描述,是在哪里?

    刑部證物房。

    一排排標著序號的鐵架從頭排到尾,賀蘭渾循著號碼找過去:“道長覺得,張良娣知不知道佛像背后藏著那么個玩意兒?”

    紀長清回過神來。若是張惠知情,那么每次香火供奉,沖著的只怕不是佛陀,而是那片焦木;若是張慧不知情,那片帶著妖氣的焦木又是怎么躲過重重耳目,藏在了香堂里?

    咔,賀蘭渾取下架上一口描金箱子,順手開了鎖:“找到了!”

    紀長清低眼看去,香囊、靶鏡、粉盒、頭油,一箱子女人用的零碎物件收納整齊,賀蘭渾抽出角落里一個卷軸,攤開在她面前:“看?!?/br>
    版印的《金剛經》,方方正正的雕版字中夾著歪歪斜斜的手寫字,又在下方空白處畫著幾條彎曲的弧線,紀長清一眼便認了出來,是焦木上那個火焰形的圖案。

    “這頁也有,”賀蘭渾慢慢向后翻著,“還有這頁?!?/br>
    越到后面,弧線越發清晰流暢,到最后一個時,大小、弧度和伸展的方向幾乎與焦木上的圖案一模一樣,紀長清伸出兩指搭在弧線上,搜尋著可能殘存的氣息:“蓬娘的東西?”

    “對,”賀蘭渾指指箱子,“這一箱子都是?!?/br>
    鎏金的香囊,金銀平脫的靶鏡,牙管裝的脂粉,她雖然不弄這些東西,但青芙有這么一面鏡子,價值五緡。紀長清的目光落在一串琉璃佛珠上:“蓬娘信佛?”

    “信不信的,也不好說,反正每個月都要去廟里燒香,”賀蘭渾笑了下,“道長是方外之人,大約不知道這些坊市伎人怎么過活,阿母把她們看得很緊,一個月能去廟里燒一次香,已經是極難得的自在時候了?!?/br>
    紀長清覺得,他似乎話里有話,只是她對于人心細微處既不了解也不在意,便只問道:“蓬娘畫的?”

    “字是蓬娘寫的,”賀蘭渾指指那幾個歪歪斜斜的手寫字,又又移下來指著那幾條弧線,“圖案我比對過,墨色與字跡一致,運筆的手法也很相似,在沒有新證據之前,可以認為出自蓬娘之手?!?/br>
    火焰圖案同時出現在蓬娘和張惠身邊,到目前為止,這是死去的九個女人唯一發現的關聯。紀長清一點點摸過桑皮紙粗糙微潮的紋理,沒有焦糊氣味,也沒有任何異常,只是普通的筆墨紙張:“蓬娘和張惠相識嗎?”

    “不相識?!辟R蘭渾猜測著她的意圖,“蓬娘是童凌波買的孤女,生前從未離開過洛陽,張良娣世居長安,直到去年夏天才跟著二圣和太子來到洛陽,兩人從未見過面?!?/br>
    紀長清縮回手:“別處還有這圖案嗎?”

    “沒發現,”賀蘭渾湊近了伸著手,“剛才那片木頭呢?拿來我細瞧瞧,說不定還能想起點什么?!?/br>
    紀長清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賀蘭渾一個箭步上前攔?。骸暗篱L這就不夠意思了吧?我有求必應有問必答的,好歹給我透個信兒吧?”

    紀長清閃身掠過,眨眼已在門外:“桃符?!?/br>
    賀蘭渾追出去時,走廊上空蕩蕩的,紀長清早已沒了蹤影,賀蘭渾輕笑一聲:“用完就扔啊這是,行?!?/br>
    只是這桃符二字,是說東宮的桃符么?有什么問題?賀蘭渾摸著下巴思忖著,忽地聽見有人叫他:“賀蘭郎中!”

    是仁孝帝身邊的宦官劉林,湊近了低著聲音:“淑妃往陛下跟前去了,提防些?!?/br>
    淑妃,王儉的姑母,她去找仁孝帝,不消說,是給王儉撐腰呢。賀蘭渾笑著摸出一個金花生遞過去:“有勞你?!?/br>
    ···

    紀長清回到東宮時,大雪初停,武皇后心細如發,早已命人在附近的上清觀為她收拾了住處歇息,紀長清屏退左右,在蒲團上盤膝坐下:“青芙?!?/br>
    “阿師!”青芙現出身形,“我細細查過一遍,除了那卷經文,證物房沒有相似的圖案和氣味?!?/br>
    也就是說,只有蓬娘與那個火焰圖案相關。蓬娘、張惠,身份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生前從沒見過面,一個圖案在佛經中,一個圖案在佛堂里。

    佛。

    紀長清抬眼:“查查洛陽的佛寺?!?/br>
    青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阿師,洛陽城中的佛寺少說也有百來個,咱兩個人生地不熟的,要么讓賀蘭渾……”

    紀長清打斷她:“北市那兩個妖呢?”

    青芙自然記得那兩只妖,他們混跡人間多時,若想搜查洛陽的佛寺,自然是用他們最為方便,她之所以提起賀蘭渾,無非是想試探,眼見被紀長清識破,便咯咯一笑:“還是阿師厲害!”

    翻手抓出赤金囊往下一倒,砰!黑泥豬掉在地上滾了幾滾,化成北市上賣餛飩的黑胖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妖朱獠參見上師!小妖昨夜吃多了酒發癲,真真不是有意冒犯,求上師饒命??!”

    噗,卦簽跟著落地,化成算卦的瘦老頭,叉手躬身:“小妖周乾參見上師!小妖一向安分守己,從不曾害過人,請上師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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