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墩兒眼光好，老唐氏又站了會兒，待云巧翻過山頭看不到人影了才轉身家去了。

    龍虎在小靈山的山腳等著，除了他，還有兩個身形魁梧的衙役，都是云巧認識的，她問龍虎，“平安沒來嗎？”

    “他有別的差事?！?/br>
    平安倒是想來，將軍讓他忙別的事兒去了。

    穿過北陽鎮，龍虎拿出輿圖，“咱們往哪兒走？”

    云巧拿著輿圖看了看，指著其中一處，“這兒?！?/br>
    進山后，龍虎時不時拿輿圖給她看，有些她認得出來，有些輿圖沒有標注，她讓龍虎好好記著，龍虎苦著臉，“我記性不好?！?/br>
    將軍說了，想辦法讓她修正輿圖。

    這也是將軍不讓平安來的緣故，平安心境發生改變，不會忍心差遣云巧做事，他不同，他公私分明，大是大非上拎得清輕重。

    “那我帶你多走幾遍?！?/br>
    “......”龍虎皺眉，這和預料的不太一樣，他心思轉了轉，道，“要不你在輿圖上標注清楚，我照著輿圖走就好?！?/br>
    “沒事，我時間多?！?/br>
    地里的活有人做，家里有老唐氏，她多掙些錢才好。

    龍虎不知她的打算，否則又得捶胸頓足罵人了，但將軍的命令不敢不從，他跟云巧撒嬌，“你就幫幫我吧?！?/br>
    “不要?！痹魄烧f，“我答應唐鈍不幫忙了?！?/br>
    “......”

    唐鈍還真是...老jian巨猾。

    他要領兵打仗，自家將軍不見得能贏。

    其他兩人不怎么說話，多是龍虎纏著云巧，要她將輿圖上錯誤的地方修正過來，云巧始終沒答應，龍虎看自己磨破嘴皮也不管用，另想他法，“你要是幫我的話，我就給你講故事?！?/br>
    云巧不為所動，“唐鈍說了，你的故事有些不對?！?/br>
    “什么？”龍虎跳腳，“他竟在背后說我壞話?！?/br>
    平心而論，他和云巧講的故事沒有半句虛言，即使有，也不是他的錯。

    “他沒說你壞話，有些故事是別人告訴你的，別人騙你你也不知?！?/br>
    “......”雖說的確有這個可能，但唐鈍怎么就知別人騙他？

    龍虎從怒氣中緩過神，“他憑什么這么說？”

    “因為他聰明啊?！?/br>
    “......”難道他傻？

    龍虎攥緊拳頭，眼里隱有怒火，“他怎么和你說的？”

    第106章 106 流血

    云巧偏頭看她一眼, 彎眉輕笑，“不告訴你?！?/br>
    “.....”

    她要和他說了，唐鈍問起, 鐵定又要訓她, 她機靈著呢。

    她的任務是領著他們熟悉最近的路, 記性不好, 多走幾趟便是，翻過幾座山, 進城住了一宿, 清早去集市備好食物，又往回走。

    路線明確, 沒有走任何彎路, 龍虎天賦不如她，但也是這方面的佼佼者，從漣水縣走回長流村，腦里記了個大概，沒有云巧也不會迷路。

    只是不能讓她知曉。

    送她進了村，龍虎不準備往前走了，道, “后天清晨, 我們在小靈山山腳等你?！?/br>
    “明天不走嗎？”

    她回家讓老唐氏蒸些饃饃煮些雞蛋，明早就能出發, 她目光下移, 落到他膝蓋上。

    上次他就老喊累, 這次恐怕腿軟了, 云巧體貼道, “行, 就后天吧?！?/br>
    她好好瞅瞅她的小黃雞。

    已是三月初了，嫩綠的樹葉掛滿了枝頭，路邊的野花結出了花骨朵，春的氣息重了，田野里滿是忙碌的身形，她在山里，穿著襖子不覺得熱，但看人們換下春衫，熱意從后背蔓延開。

    地里挖土的人看她甩著背簍，興高采烈的，微笑的問，“墩哥兒媳婦又逮到野豬了？”

    好些人家分了豬rou，逢人就說她逮到的，前些天，唐冬他們也往山里去了趟碰運氣，別說什么野豬，豬毛都沒抓到一根。

    追根究底，還是云巧有福。

    “沒有?！?/br>
    她想去山里找野豬，但被龍虎發現了，死活不肯去，她打不過野豬，只能作罷。

    “墩哥兒在學堂怎么樣了？”

    “好著呢?！?/br>
    唐鈍學問好，孫山長讓他秋天去考鄉試，他還年輕，考不中也沒事，考鄉試的話要去綿州，到時她就能去找云妮了，還有爹娘和翔哥兒，忙完這陣，她就帶老唐氏去蓮花村。

    暮色四合，地里的人們陸續收拾鋤具收工了，未到門口，云巧就看到村口彎腰割草的老婦，清著喉嚨喊，“奶，我回來了?！?/br>
    老婦直起腰，揮了揮手里的鐮刀，“我割完這兒的草就回來?！?/br>
    五十只雞，食量不小，老唐氏擔心家里的米糠不夠，每天都會出來割草，看云巧興奮的跑來，她把草丟進背簍，關心道，“累不累?！?/br>
    “不累?！?/br>
    她的背簍給龍虎背著的，身上沒擔子，輕松得很。

    “你先回家燒水沖個澡，我很快就回來了?！?/br>
    “我幫奶?！?/br>
    老唐氏割的是豬草，云巧彎腰掐最嫩的草尖，“奶，咱家養豬了？”

    “雞吃的?！?/br>
    “那我多掐點?！?/br>
    這種草名為豬兒藤，貼著地生長，喜陰涼潮濕的地，云巧記得山里很多地方都有，“奶給我找個大背簍，下次我回來時多背些...”

    “到處都是，哪兒用得著跑山里?！崩咸剖险f，“你好好幫他們做事就好，家里有我呢?！?/br>
    草沿著竹林長到地埂邊，老唐氏沒有走遠，估摸差不多了就挽著她的手回了。

    一回家，云巧就往后院跑，離家十來天，也不知小雞崽怎么樣了，黃色的毛長了，迎風飄飄，約莫跟蒲公英似的柔軟。

    然而，她傻了眼。

    滿院啄食的灰毛褐毛雞哪兒來的？

    她的小雞崽呢？

    “奶?！彼闹幸徽?，尖聲喊。

    老唐氏笑吟吟的提著水走到雞籠旁，往水槽倒滿水，轉身望著她，“怎么，不認識了？”

    “這是奶抱回來的小雞崽？”

    好丑。

    怎么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老唐氏笑得合不攏嘴，“是啊，小雞崽長大都是這樣的?！?/br>
    “可是也太丑了?！?/br>
    云巧感慨萬千。

    “看順眼就好了?！?/br>
    云巧拎起腳邊的雞，嘴角翹得老高，“不好看?！?/br>
    “好吃就行了?！?/br>
    也是，雞拔了毛丟鍋里都差不多，云巧臉上失望全無，眼眸泛起森森綠光，“奶，咱晚上吃雞嗎？”

    “......”老唐氏嘴角顫了顫，奪回她手里撲騰的雞，“這雞太小了，不好吃，你要饞了，我去村里問問?！?/br>
    村里的雞年前就被老唐氏買得所剩無幾，剩下的要么過年殺了，要么是老母雞留著下蛋的，肯定不會賣。

    云巧說，“奶，咱煮臘rou香腸吧?！?/br>
    “好?！?/br>
    老唐氏煮了四截香腸，兩塊臘rou，因云巧燒水洗澡占了大鐵鍋，老唐氏在飯鍋里煮的，煮好香腸臘rou再煮飯，開飯的時間比平時稍微晚些。

    天已經黑了，油燈的光朦朦朧朧的，飯桌上，云巧說起山里趣事逗得老唐氏合不攏嘴，老爺子也興致勃勃聽著。

    “村里沒有獵戶，大家伙都怕迷路，不敢往山里去，但素來便有坐山吃山的說法...”

    “龍虎也這樣說的，我們找著好幾處蜂窩，過些時日能吃到蜂蜜呢?！痹魄烧f，“唐鈍的書里也提到過的?！?/br>
    “蜜蜂蜇人，捅蜂窩的時候你跑遠些?！?/br>
    “我知道，龍虎說我的命金貴，危險的事都讓他做?！?/br>
    “去縣里可見著墩兒？”

    “沒，縣學來了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他走不開?！?/br>
    云巧進城就直奔縣學找唐鈍了，門房說唐鈍在新來的先生那探討學問她便走了，讀書是大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不好的，她問老爺子是不是想唐鈍了。

    “他好好的，我想他作甚?！崩蠣斪诱苏?，以示自己沒有撒謊。

    “口是心非?！崩咸剖洗链┧?，“巧姐兒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說的?！?/br>
    唐鈍在鎮上書塾時，每旬都會回家，自打去了縣學，別說回家，書信都極少有，她們怎么可能不掛念。

    云巧掩唇偷笑，“爺是不是不好意思啊?！?/br>
    “......”老爺子眼角抽了兩下，沒有解釋。

    云巧卻暗暗記下，幾日后進了城，見到唐鈍，就和他說老爺子想他了，問他能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