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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安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咬得很用力,確保她能聽清楚,確保她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可在他目光灼灼的逼視下,姜瑩沉默片刻,還是垂下了纖白脆弱的頸,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我不能讓大人盡興,大人不如另納一房美妾?!?/br> 時日短還看不出什么,可時日一長,沈右安定會起疑。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另納妾室,將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走。 沈右安烏沉的瞳仁緊緊盯著她,喉嚨滾了又滾,過了好半晌,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當真這么想?” 姜瑩安靜了會兒,仰起頭,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嗓音甜糯,“大人放心,瑩兒不會爭風吃醋惹大人煩心的。我會跟meimei好好相處,共同服侍您?!?/br> 沈右安心里仿佛被大掌猛然攥住,窒息般地疼。 他死死地握緊拳,手背青筋凸起,卻仍舊沒辦法保持冷靜。 沈右安眼尾漸漸染上赤紅,怒極反笑,低啞嗓音帶著nongnong的自嘲,“我在你心里,就是一個薄情寡義,沉湎美色之人?” 她以為,他將她接進府,只是貪圖她的美色,貪圖她的身子? 她以為只要是個美人,他都會來者不拒,擁入懷中? 在她心里,他沈右安就是一個淺薄風流的好色之徒? 此刻熟悉的境況,讓沈右安猝不及防地回想起當年,同樣是在他滿心期盼地籌備他們婚禮的時候,姜瑩忽然棄他而去。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跟別人離開,卻那么狠心地將他往外推,好似即便他和旁人在一起,她心里也不會在乎半分。對比之下,心心念念籌備婚事的他,簡直狼狽得可笑。 他這段時日以來的所有用心,所有期盼,所有歡喜,都在這一刻成了笑話。 原本打算告訴姜瑩的消息,更是堵在了喉嚨,再難以開口。 姜瑩聽出他語氣中的苦澀和悲涼,忍不住杏眸圓睜,露出詫異的神色,一時忘了回答。 她的沉默,卻湊巧讓沈右安誤會。 沈右安眼神徹底黯了下去,再無半分光亮。月色隱在濃重的烏云后,男人頎長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身后是黑如巨獸的假山石和盤曲交錯的花枝。 他的神色隱在晦暗的光影中,嗓音沉痛低啞,透著深深的顫意,“姜瑩,你的心就當真捂不熱么?”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好似一滴熱油落進姜瑩心里,激起一陣guntang的灼痛。 留下這句話,沈右安便繞過她離開了園子。 姜瑩一個人在寒冷的夜風中枯立了很久,他臨走前那句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20章 姜瑩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雙腿都有些發僵,才緩緩挪動步子,心不在焉地朝后院走去。 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有人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見她安然回了住處才離開。 春熙見她回來,連忙幫她打著簾子,忍不住疑惑問道:“夫人,您今日怎么回來了?” 平時姜瑩都是留宿前院的,這段時間很少回來住。 姜瑩眸光微動,卻只是輕嘆了聲,“沒什么,幫我備水沐浴吧?!?/br> “是?!?/br> 春熙連忙吩咐人準備熱水和香胰,婢女們魚貫而入,將東西抬進了浴房。 姜瑩沒讓人伺候,獨自坐進灑滿了花瓣的浴桶中,裊裊熱氣氤氳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 她的手心不自覺地貼在腹部,秀眉籠上淡淡的憂愁。 跟裴策在一起這么些年,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請郎中來看,也沒瞧出什么毛病。 因著這事,背地里沒少被曾經的國公夫人譏諷。 可那時候裴策后院只有她一人,一時也看不出他們兩個到底誰有問題。直到前些日子,裴策另娶新婦,妻子沒多久便有了身孕。 姜瑩便知道,怕是她自己身體有恙,難以受孕。 從前在翠樓的時候,聽年長的jiejie說起過,鴇母會在她們的吃食里下涼藥,確保她們不會懷孕產子,耽誤了生意。 姜瑩是在梳籠前一日逃出來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吃食里有沒有涼藥?;蛟S,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難有身孕。 那日,她騙了沈右安。 她問他想不想要個孩子,可實際上,她根本沒辦法為他孕育后嗣。 他們兩個夜夜在一起,他早晚會發現她身體有恙,得知她的隱疾。 而且他不像裴策那么好糊弄,姜瑩擔心,他會順藤摸瓜,調查出她的來歷——原來她根本不是同親人走散,不小心被賣入翠樓,很快就逃了出來,而是從小就在翠樓長大。 即便姜瑩自己心里清楚,她在翠樓還沒梳籠,從未接過客,可誰會信她的話? 她是翠樓出身,誰會覺得她是干凈清白的? 姜瑩不敢同沈右安說實話,她不敢賭。 如果沈右安這段時日對她好,是為了更好地報復她,那自己同他說實話,無異于把自己的命門交出去。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沈右安已經放下了過去的屈辱仇恨,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一旦他得知她的真實出身,還會對她這么好嗎?到了那時候,恐怕他恨她入骨還來不及。 姜瑩不會怨天尤人,怪只怪她自己太笨,當初為了榮華富貴拋棄沈右安,跟了裴策。否則若是她好好地跟沈右安在一起,有這些年的情分在,就算她出身暴露,沈右安不再寵她,沈府也會有她的一席安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