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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安俯身撿起地上畫卷,他人高步量大,兩三步就走到姜瑩面前,頎長身影攔在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姜瑩細若蚊喃地喊了聲:“大人?!?/br> 沈右安將折起的畫紙舉到她面前,“唰”的一聲,放開另一邊,畫卷如水般傾瀉展開。 白雪皚皚的懸崖峭壁間,妖冶綻放的紅梅栩栩如生,隔著層宣紙都仿佛能聞到沁人的梅香。 沈右安目光凌厲如鷹隼,冷嗤一聲,“走錯房間?難道不是你命人將侯府公子引到此處,又帶著他最喜歡的吳清子的書畫過來,伺機接近?” 他每說一句話,姜瑩的心尖都會跟著顫一下。 心里頭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又是怎么替了趙公子坐在這屋中。 “我說得可對?”沈右安沉沉質問。 姜瑩咬了咬下唇,咕噥著小聲為自己辯解:“并非伺機接近,我只是想讓他幫忙鑒定字畫?!?/br> 說到這里又理直氣壯起來,仰起尖巧的下巴,氣勢比剛才足了許多,“這青天白日的,我讓侯府公子幫我鑒定字畫真假也不行么?” 沈右安額角跳了兩下,幾乎被她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笑了,“只是鑒定字畫,又為何讓小廝婢女都守在外面?” 如此行徑,不是心虛是什么? “我是怕他們誤會,”姜瑩信口胡謅,說起謊來臉都不帶紅的,“雖說我行得正坐得直,但誰知道這件事落在某些心思不純的人眼里,會如何想我?” 心思不純的沈右安:“……” 沈右安笑意森森,按捺著跳動的怒意,“你的意思,是說我心思不純,胡亂猜忌冤枉你了?” “奴家不敢,”姜瑩鼓起粉玉般的面頰,聲音嬌嬌細細,“大人如今位高權重,奴家一個小女子哪敢說大人的不是?!?/br> 沈右安一字一句都咬得很重,“姜瑩,幾年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br> 姜瑩眼神閃躲,被他說得有些心虛。 從前住在沈家的時候,一開始她怕被趕走,還會主動干活,后面就慣會使小性子逃懶。 比如因為不想洗自己的衣服,剛碰了下涼水,姜瑩就會舉著泛紅的小手到沈右安面前哭訴,楚楚可憐地說自己為了幫他洗衣服,手都凍壞了。 從那以后,沈右安不僅要讀書考功名,賺銀子養家,還要在大冷天把她的衣服一起洗了。 比如縫帕子時不小心扎了手,等沈右安回家,她會撲進他懷里,說自己是為了給他縫補衣服才受的傷,把沈右安心疼得不行。 一點點小恩小惠,姜瑩都要拿到他面前去說,胡亂編幾句好聽的話哄騙他,說自己多愛他,多么離不開他,哄得沈右安對她言聽計從。 可后來,嘴上說愛他愛得不行的姜瑩,最后頭也不回地跟別人走了。 回想起這段過往,饒是自認臉皮很厚的姜瑩,也覺得臉頰發燙,不好意思抬頭。 沈右安將畫卷擱到案上,冷冷睨著她,陰森地吐出涼薄話語,“這些辯駁的話,你覺得裴二會不會信?” 堂堂國公府二公子,若是知道自己后院的女人偷偷溜出來,找借口秘會外男,他心里會怎么想? 姜瑩臉色立馬變了,偷覷了眼沈右安的表情,見他不似說笑,心里頓時一緊。 女人眼眸泛起漣漣水光,慌張地抓住沈右安寬大的袍袖,軟聲道:“你,你別告訴他?!?/br> 她這樣的反應,又是往沈右安心里添了把火,燒得他喉嚨發緊。 男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簡單的陰沉來形容,眼神陰鷙如閻羅,隱隱帶起赤色,“這么怕被他知道?” 她就這么在乎裴二? 姜瑩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危險,改為抱住他的胳膊,嬌滴滴地細聲祈求:“大人,您千萬別說出去?!?/br> 惶惶然像是被掐住了七寸,哪里還有剛才耀武揚威的模樣。 卻不知,她越是擔心,就讓沈右安心底的陰暗越發深重。 沈右安沉默不語,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瑩心里沒底,急得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她像從前那樣喊他,嗓音嬌麗婉轉,“清澄哥哥,我錯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夫君知道,求你了?!?/br> 清澄是沈右安的表字,意為清明澄澈,取自“怡神在靈府,皎皎含清澄?!?/br> 聽到熟悉的稱呼,沈右安眼底徹底暗下來,透不進一絲光亮。 他深不見底的墨眸緊盯著她,聲線低啞沉緩,慢條斯理地道:“你拿什么求我?” 姜瑩被他問住了。 以前沈右安對她千般驕縱萬般寵,說是捧在掌心都不為過,她說什么是什么,求他做事從來不用拿東西交換。 現如今,她要求他,也需要拿什么來交換嗎? 可他位高權重,手握重權,又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呢? “你想要什……”姜瑩正想問他想要什么,一抬頭,對上沈右安幽暗深沉的眸子,忽的心尖一顫,隱約明白了他的暗示,聲音頓時弱下去。 他自然是不缺錢財,不缺金玉珍饈。 那他還能缺什么呢? 或者說,她能給他什么? 姜瑩心里一涼,無意識地松開了他的手臂,指尖掐進掌心,一時間搖擺不定。 沈右安似是等得沒了耐心,轉身便欲離開。 一見他要走,姜瑩哪里還顧得上糾結,想也不想地展開雙臂,從背后抱住他的腰,“清澄哥哥,不要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