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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不似平日和善,面無表情地瞧了侍女一眼,跟上前頭的主子。 洋河縣客棧,人聲鼎沸。 透過白紗帷帽,熙攘的街市映入眼簾,藍采和心思微動,擺手讓侍衛將貨物安置妥當,便迫不及待地溜入街市游玩。 侍衛頭領微蹙雙眉,只好挑了幾個侍衛跟上藍采和一行。 藍采和腳步輕快地在街市穿梭,像一只久獲出籠的鳥兒,看著這兒新鮮那兒也有趣。 雖說世道已有亂世之相,但幾大城的地盤還保持著穩定祥和的氣象,市井繁華,百姓安居樂業。 況且這個時代不必后世,女子的地位并不比男子低,女子可經商也可入朝為官,要知當今陳朝最高職位的女官也是正二品。 藍采和察覺身后亦步亦趨的侍衛,唇角微勾,毫不在意地領著花月踏進街道邊的一間鋪子——衣品天閣。 身后的幾條小尾巴見此要跟進鋪子,花月蹦到幾人面前伸手一攔,語氣高揚:“你們幾個就在外面等著!” 鋪內分上下兩層,藍采和微掃一圈,隨后朝柜臺后垂首撥算盤的胖男人喚道:“掌柜的,可有新鮮貨源?” 掌柜的姓何,聞言連忙擱下算盤,上前殷勤道:“我們這兒既有男衣也有女衣,不知夫人要哪種?” 陳朝民風開放,女子可穿男衣,反之亦然。 何掌柜辯識出來人身上穿的料子極其昂貴,嘴畔的兩撮胡須激動得發顫,興致高昂地給人介紹新樣式?!斑@是建鄴那邊最新流行的款式,您看這質地多柔軟……” 面對掌柜的熱情澎湃,藍采和興致缺缺,不是量身制定的衣裳能有多合適?她隨手挑了四五件女衣,又挑了兩件男衣,擺手讓花月上前付銀子。兩件男衣夾在女衣里面,藍采和又浩浩蕩蕩領著侍衛逛了小會兒。 回到客棧,用完晚膳,藍采和叫人備熱水沐浴。沐浴完,藍采和換上白日里買的男衣。湖藍色長衫松垮地系在身上,她懶懶地倚靠床邊,墨發披散,溫和秀致的臉龐流露出幾分閑散。 害怕冒昧到貴人,小廝始終低頭有條不紊地把水桶弄出屋子。 在門合上的瞬間,閑散的神情如云煙消散一空,藍采和眼里迸出凌厲的視線。想要看住她?藍采和把玩手指,安靜地等待夜幕降臨。 夜晚,宵禁的鑼鼓敲聲由遠及近??蜅鹊母O窣人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臨街的窗戶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吱音,藍采和睜開眼,雙眸清明有神,無聲躍下床湊近窗戶。推開窗,夜風直貫入內,兩道黑影悄然飄落跪地。 暗衛一,暗衛六。 暗衛六扯下面巾,右手拿出一張極薄的□□貼上臉,然后催動內力拂過,一張和藍采和一模一樣的臉頓時出現。 藍采和俯身,雙手在暗衛六的臉和脖頸處仔細摸索,半響無聲地勾起嘴角。沒有一絲破綻,她很滿意。 三人無聲用口語交流了小會兒,藍采和將給暗衛六的任務安排好,隨后和暗衛一躍出窗戶。足下輕點,便乘著月色飛走了。 藍采和會武,武功還不弱。她的師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衫公子林雨,但在她十三歲后,師父林雨就帶著師娘隱居去了。逢年過節時,雙方會互捎書信。除此之外,藍采和還有幾個武師傅指點武功。十五歲時,父親送她著名的煉器大師徐公煉制的武器——魚鱗鞭。 洋河縣南邊山崗,清寒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群整裝有素的黑影宛如鬼魅潛伏在林木灌叢間。 暗衛一先行落于空地,藍采和緊隨其后。甫一落地,林叢中的黑影無聲無息涌出,朝她跪拜道:“少城主?!?/br> 藍采和頷首,探手一招,山崗下悠閑吃草的駿馬立時撒開四蹄奔上山。 “白夜!”熱烈的噴氣灑在她面前,藍采和伸手撫摸馬兒鬃須,眼神幽深摻雜著柔和。 一個長方體的漆黑木盒被遞近,藍采和收起復雜的眼神,轉而打開木盒。銀輝粼粼,一柄銀白色長鞭折射著冷寂的寒光,鞭身布滿花瓣形狀的刀片,鋒利逼人。 藍采和果斷取出魚鱗鞭,翻身躍上白夜,一緊馬繩,“駕——”如脫弦之箭率先沖向黑夜濃密處。 一聲清脆的哨子響起,山林里竄出許多馬兒,余下的黑影紛紛躍馬追去。 馬疾馳,風凜冽。藍采和余光掃到急速倒退的樹木、房屋,前生積累至今的苦痛折磨似乎在此刻消散一空,她又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城主。 藍采和忍不住上揚嘴角,叫道:“白夜,快點兒!” “嗒——嗒——” 白夜加快速度,清脆急切的馬蹄踏聲似在熱情地應和她昂揚的情緒。 賊匪 馬子峽兩側山壁陡峭,山石嶙峋,林木叢生,一列馬車隊伍緩緩行進。 “現在到哪兒了?”其中一輛馬車里傳出一道清亮的男聲。 “回公子,到馬子峽了?!?/br> “哦,馬子峽——”那男聲漸漸淡下去,又很快揚起,“那離永明城還有多遠?” “回公子,還有七個日程?!?/br> 馬車里的人聽聞悶悶地長嘆。想他一朝跌落云塵,竟落得個給人暖床的下場。 這是前朝六皇子宋沐慈的隊伍。陳朝皇帝為了拉攏永明城何長庚,特地將素有美姿之稱的宋沐慈送去作男寵。送行的隊伍由都城的禁軍和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組成,既是保護宋沐慈的安全,也含有監視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