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久病
饒是有心理準備,荊婉容還是被明照宗的陣仗嚇到了。 走在望不到邊的園林里,她默默震驚,樓桂月平時就住在這種像行宮一樣的建筑里嗎…… “怎么了?有什么想問的嗎?” “那個,明照宗……對你還挺好的……”荊婉容別扭道。 樓桂月輕笑:“明照宗和樓家有合作?!?/br> “是嗎?!?/br> “嗯?!?/br> “那個……問個問題。你不要覺得晦氣啊?!鼻G婉容鼓起勇氣,“你怎么還活著呢?” 樓桂月腳步一頓,忽然輕咳起來。 荊婉容趕緊上前幫他拍背:“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沒生氣?!彼徚税胩觳欧畔卵诿娴囊滦?,面上因為咳嗽染上一層薄紅,荊婉容這才發現他眼角帶笑,“就是覺得,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直率?!?/br> 他垂頭溫柔地看著她:“你消失的那天晚上,我確實是離死不遠了?!?/br> “但是祖母為我尋來了一位仙師,他給了丹藥,并且說入仙途可以救我一命……于是我挺過那晚之后,便來了明照宗?!彼f著說著蹙起眉,“本來想帶你一起來的,可是你消失了,還留給我那樣的信?!?/br> “對不起?!鼻G婉容真誠道歉。 “都過去了。而且,能再見到你,我別無所求了?!?/br> 這樣說讓荊婉容的負罪感更重了,她幾乎抬不起頭來:“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睒枪鹪侣乜拷?,淺淺的氣息吹拂在她面頰上。 荊婉容不是不經人事的少女,她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緊張地閉上眼睛。 手上忽然傳來尖銳的痛意,她低頭,發現抱在懷里的絨雪不知何時咬了她手指一口,留下兩個深紅的牙印。 它用尾巴抽打了她手臂兩下,跳到地上往遠處跑去了。 “喂!絨雪!”荊婉容正準備去追,就被攔住了。 “那邊是臥房。靈寵很聰明的,它可能只是想先去休息一會兒?!?/br> “是嗎?!碑吘乖谌思业牡乇P上,荊婉容也不好拂了別人的意,“那我們也快點走過去吧?!?/br> “容容?!本眠`的昵稱讓荊婉容瞬間提起半顆心,她轉頭看向樓桂月,發現他表情晦澀,“前面的庭院里,種滿了白梅?!?/br> “我以前也給你種過。我在意寂宗也種?!?/br> “嗯。我每年都去意寂宗的賞梅宴,卻沒有一次察覺到……”樓桂月本來就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褪盡了血色,“丹掌門跟我說了,你很辛苦?!?/br> “還好吧?!鼻G婉容其實不想提這些,她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很蠢,“也不算沒有收獲?!?/br> 至少修為漲了,還發現了一本怪書。 說起來,那書里的男主之一就叫樓桂月來著,難怪自己當初就覺得眼熟。 真有意思,這算不算丹熙熙挖了她墻角?不過她和樓桂月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夫妻…… “你總是適應力這么強?!睒枪鹪伦匀坏貭窟^她的手。 反倒是荊婉容被他冰涼的指尖碰得一激靈,條件反射就捧著他的手開始搓:“冷嗎?怎么不多穿點……” 說著說著她愣住了。因為樓桂月此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那張玉質金相的臉湊得極近。 “以前也經常給你搓的,一不小心就又這樣了?!鼻G婉容懊惱地松開手。 樓桂月卻抓緊了她的手:“沒事,很溫暖?!?/br> “你修為都這么高了,病還是不好嗎?” “沒辦法,娘胎里帶出來的?!?/br> 荊婉容覺得他的病有蹊蹺,但既然他不想說,她也不逼問。 不過她還是有一點好奇的:“我怎么感覺你的病好像比之前還要嚴重一點了呢?” “……大夫說,這病和心態也有關系?!睒枪鹪鲁领o地盯著她,“所以你不聲不響地走了之后,我的情況惡化了很多?!?/br> “是我的原因?”荊婉容難以置信,“那你其實不該來找我的……” 樓桂月無言地和她對視,剛想開口說什么,忽然掩唇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次的癥狀明顯比上一次猛烈,他面色痛苦,深亞麻色的頭發隨著身體起伏而凌亂地貼在面頰上,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荊婉容沒想到他的病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她不敢上前貿然動作,呆呆地站在一旁絞手指。 “我、我幫你叫人……”她麻木地開口。 不過不用她幫忙,近處的靈氣忽然波動了一下,一個人影出現。 “樓公子!”茍司快步走上前,遞給他一瓶丹藥。 樓桂月艱難地吞下去之后,緩了一會兒,慢慢地恢復過來。 荊婉容認得茍司,沒想到他現在還是樓桂月的侍衛,當初她還是他帶進樓家的。 “荊姑娘……”他背對著她,“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就不要再刺激公子了?!?/br> “我沒有刺激……”荊婉容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好像說過“你不該來找我”,住了嘴。難道就是因為這句話? “不是你的錯?!睒枪鹪路畔卵诖降囊滦?,荊婉容發現上面沾著些鮮紅的血跡,她心下更是慌亂。 “可是……” “茍司,不要再說了。扶我回去?!睒枪鹪罗D身吩咐。 路邊很快出現侍女,請荊婉容到她的臥房去。 荊婉容沒動,在原地站了半天,渾身都在輕微地顫抖。 就像狗看到骨頭會流口水一樣,她看到這種類似癆病癥狀的人在她眼前發病,她就感到一陣恐懼。 就像娘那個時候一樣。 她當初并不喜歡樓家,卻在那里陪著樓桂月演夫妻磋磨了幾年光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他時不時發作的病。 沒人知道樓家公子到底患的什么病,只知道這病像極了癆病,卻不會傳染。 只要樓桂月一發作,她就不敢離開他半步。 因為她內心總在想一件事,娘死的那天,自己為什么不在她身邊? “公子,為什么要這樣做?”茍司心疼地看著樓桂月潔白外衣上的血跡,“強行逼迫靈氣逆流,傷及身體根本啊……” “這樣更像不是嗎?”樓桂月溫柔地笑了。 “公子,她當初都拋下你走了,不值得你這樣做……” “這句話不要再說?!睒枪鹪履樕系男σ庀?,整個人便顯得冷肅起來,“樓家那樣的熔爐,她想走也是正常的?!?/br> 茍司不再說話了。 他還記得那天,自己聽說了春時宗那場鬧劇,興沖沖地拉著公子一起看留影石的記錄。 沒想到用留影石的弟子無聊,看著看著表演忽然就開始觀察臺下的觀眾,結果掃過一個人的臉時,公子忽然站起來,動作之大還帶翻了幾個茶杯。 “倒回去?!睒枪鹪缕届o地重復,“倒回去,看剛剛那個人?!?/br> 他當時也是震驚,本以為應該死在外面了的荊姑娘居然還活著…… 當然,早知道樓公子會為了她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還不如不找到。 “我看荊姑娘也被嚇得不輕,以后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逼埶局缓门郧脗葥?。 樓桂月卻滿意地笑了:“嚇到才好?!?/br> 荊婉容找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絨雪早已經在里面等她了。 床上鋪好的綢被被它抓得亂七八糟,不過荊婉容對此見怪不怪,絨雪在雪華山上就是這樣的,它上次乖乖待著才是真奇怪。 “你這樣讓我晚上怎么睡?” “你還知道回來!”絨雪撲到她身上抓來抓去。 “沒辦法,他是我……呃……怎么說……” 荊婉容不知道這狐貍懂不懂夫妻關系,換了個說法:“就是我們以前是霍英慧和元修文那種關系?!?/br> 她說完,緊張地等它反應。 “哦?!苯q雪點頭,下一秒又歪頭,“干嘛和本座解釋這個?” “你不介意吧?”這狐貍意外地還挺善解人意。 “你和其他人的關系關本座什么事?”絨雪蹭到她懷里,“只要你一直陪在本座身邊,只要本座是你心中最重要的,就足夠了?!?/br> 果然是不通人性的狐貍啊…… 荊婉容撫摸著它潔白無瑕的皮毛:“嗯,我答應你?!?/br> “哼。但是不要想本座這么容易就放過你!”絨雪用爪子拍她,“跟本座說你們以前的事。雖然本座知道肯定沒有雪華山上好玩……” “不要。沒什么好說的?!鼻G婉容把頭埋進它溫暖的身體里,眼神晦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