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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貓咪圍裙的男人 第43節

    他轉臉看向唐梨,“要不是我家小寶脾氣太臭,性格倔強,不然爺爺就觍著臉把他介紹給你,給你拎個包,做個飯啥的……”

    唐梨:“…………”

    “他別的也沒什么優點,”程興安一臉嫌棄地說:“就臉稍微好看點?!?/br>
    程廬:“…………”

    唐梨哪里敢接茬,干笑兩聲,瞧著程廬快要黑成炭的臉,小聲說:“程老師的臉是好看的?!?/br>
    下一秒她感到有人用腳尖在戳她的鞋。

    抬眼看過去,程廬沉沉盯著她看。

    “哦。程老師聲音也很好聽?!?/br>
    桌子下某人還在戳她的鞋。

    “哦。程老師工作非常認真?!?/br>
    某人還不滿足。

    “哦。程老師笑起來也很好看?!?/br>
    某人還還不滿足,依舊在碰她的腳。

    唐梨眨了眨眼,轉臉看向程興安,“爺爺,我想知道程老師小時候的糗事?!?/br>
    程廬:“……”

    程興安這下來勁了,中氣十足地說道:“小寶小時候長得像女孩子,而且還特別喜歡穿他jiejie的小裙裙?!?/br>
    唐梨瞬時哈哈笑起來。

    程廬咬著牙說:“爺爺,我送您回家?!?/br>
    程興安擺擺手讓他閉嘴,“家里相冊還有一張他穿小裙子的照片,有機會給你瞧瞧?!?/br>
    “好嘞?!碧评婕哟晔?。

    “還有呀,程廬小時候不怎么愛說話,經常一個人坐在地上玩。有一次,他腦子一抽,竟然從地上捏了一只螞蟻往嘴里吃……保姆都嚇壞了,趕緊找我。我說螞蟻也說一種藥,吃幾只不壞事?!?/br>
    唐梨笑得前仰后合,壓根不顧程廬從黑變綠的臉,湊上前問:“還有嗎?”

    程興安滿臉通紅,心情甚好,搖頭晃腦地又說了好幾件程廬的黑歷史。程廬剛開始還抗議,后面直接躺平,安靜地喝著茶剝著蝦,安靜地看著對面一老一少開心就好。

    -

    程廬到底沒送程興安回家。

    那兩個貼身照顧程興安的護工早早等在外面。

    程興安加了唐梨小朋友的電話和微信,還一再邀請她去家里看程廬穿小裙裙的照片。

    唐梨笑著說好。

    臨上車前,程興安把程廬叫到一旁,恨鐵不成鋼地說。

    “小寶,你到底行不行???”

    “你打算混到30歲還當老處男嗎?”

    第037章

    這個世界總是那么神奇。有些人看似桀驁不羈, 內心卻如同小孩一樣堅守某個粉紅泡泡的童話幻想,不肯輕易交出真心和身體。有些人看似老實可靠,內心早被藏在暗處的毒液腐蝕, 隨意撩sao,隨意喜歡,隨意交出看似真誠的心以及連自己也不肯珍重的身體。

    程廬從來不覺得自己不行, 也從來不著急, 更不會為旁人的三言兩語慌了陣腳。

    況且他是悲觀主義者, 一切美好總有消逝的那一刻。人生短短26年時光,他見識太多美好被塑造、營建、成型,而后又坍塌的過程。摧枯拉朽般,讓人猝不及防, 毫無防備。

    不過, 他瞥眼看向站在臺階上朝他彎眼笑的唐梨……她沒有令人歆羨的美好家庭,沒有讓人向往的親密關系, 工作忙得像陀螺, 還有個比自己小18歲弟弟需要cao心, 可她好似沒有煩惱般,像小太陽般永遠對著他喜滋滋暖洋洋的笑著, 彎彎的眉眼里藏著他頭一次不愿意放棄的美好, 哪怕明知會消融, 會失去, 也希望這個過程來得慢一點, 再慢一點。

    “我以為現在的時代不同了。年輕人看到自己想要的會奮不顧身去爭取……”程興安冷哼兩聲, 朝唐梨揮手告辭, 轉臉看向程廬, 小聲道:“該上就上, 別磨磨嘰嘰的,到時候后悔!”

    程廬打著哈哈把爺爺的拐杖放到后備箱,而后鞠躬告辭,叮囑護工把人安全送到家。

    車穩穩駛入車流中,程廬回頭,迎面撞到唐梨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不是憋得住話的人?!?/br>
    唐梨嘿嘿笑了兩聲,“小寶~”

    尾音拉長,憨嬌十足。

    程廬眉眼一跳,轉身往醫院走去。

    唐梨趕緊上前扯住他的袖子,“等等我嘛?!?/br>
    程廬轉身盯著她,眸光幽深,隔了半天才沉沉道:“你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可以休息,趕緊回吧?!?/br>
    唐梨當即臉耷拉下來,“你要趕我走嗎?”

    “沒有!”程廬哭笑不得。

    “那你就是心疼我了?”唐梨嘚瑟起來,踮起腳尖歪著小腦袋壞笑著盯著程廬。

    程廬:“……是的?!?/br>
    “程老師,你知道嗎?”唐梨小聲道:“如果你開始心疼一個人,那就表明,你動心了?!?/br>
    -

    安老頭其實是有名字的。他叫安良駿。他的父母或許希望他能如一匹自由奔馳的野馬一樣活得瀟灑自在,然而在他最后的人生歲月里,他忘記了自己叫什么,更不可能記得父母對他的美好期許。據照顧他的護士說,彌留之際他干澀的雙唇顫抖著,咕噥出來的只有兩個字:青丘。

    他唯一的兒子,叫安青丘,比他高,比他帥,也比他更固執。白發人送黑發人,安青丘的墳頭青草長得搖曳,而安老頭也將隨之而來。

    唐梨得知安老頭去世消息時是某天夜里三點。雖早已有所準備,可白大仞帶來的消息仍然讓她心悸難受。

    掛了電話,打開臺燈,她愣了好一會。

    人生苦短也就算了,有時候苦短的人生還潦草得如同天邊一閃而過的云,片刻消失,連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

    聽白大仞說,安老頭年輕時候癡迷音樂,組隊泡吧,組隊演出,但凡和音樂沾點邊的人都是他朋友。他又窮又大方,自己兜里沒幾個錢,還經常支援無家可歸無錢可花的朋友。他老婆氣得離家出走,把還是孩子的安青丘丟給他養。

    安青丘被耳濡目染得也一頭扎進音樂這個巨坑,爸爸在臺上演出他就在臺下鼓掌吶喊,學習成績差得一塌糊涂,高中沒畢業就休學在家,發誓要做出最牛掰的專輯,搞出最牛掰的樂隊,實現父親一輩子都沒實現的愿望。

    唐梨不知道程廬如何和安青丘從結識到熟稔,到生死之交,再到陰陽相隔,但她可以想象,在某處狹小的空間內,剝落的墻紙和黝黑的地面絲毫掩蓋不了他們guntang的熱情,他們會苦惱,會煩躁,會發脾氣,但他們會因為想到一句特別的旋律而激動,會因為得到一個演出機會而歡叫,所有表面上看起來貧乏的物質,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

    趕到殯儀館時,安老頭已經被收拾地妥妥當當,安安靜靜地躺在水晶棺里。偌大的靈堂內零星擺著幾個花圈,上面寫著程廬、白大仞、古漳、謝曼琪還有安老頭的jiejie和外甥敬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冷清又孤獨。

    也是,安老頭孤苦伶仃,老婆跑了,兒子死了,最后送他走的時候只有這幾個人。

    殯儀館內死寂一片,時不時有隔壁的哀嚎聲響起。唐梨一身黑色,默默跪在靈前燒紙。

    身后腳步聲響起。唐梨猛然轉身。

    不過幾天不見,程廬好似更憔悴了。胸口那朵小白花越發襯得他臉龐消瘦,眼眶里充滿血絲,看到唐梨的那一瞬,唇角扯了扯,到底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

    唐梨起身,走過去輕輕抱住他的腰。

    程廬鼻頭一酸,忍不住把下頜藏在她的肩窩里。

    深冬冷風蕭瑟,拼命從門縫里鉆進來。兩人就這么抱著,抱著,誰也沒說話,卻又好似說了很多話。

    白大仞在旁哭得稀里嘩啦。

    “以前啊我爸媽反對我搞樂隊,我沒錢買吉他,是安叔打工掙錢給我買?!?/br>
    “沒錢吃飯,是安叔給我們做飯?!?/br>
    “哪怕我們寫的歌再爛,安叔也說好?!?/br>
    “安叔最后說不出話,但他肯定生我的氣。我好好的一雙手,再也不摸吉他,只會換尿布?!?/br>
    他伸出那雙比臉長得好看的手,不住地抽噎著。

    “安叔,你說人咋就這么難啊。想做的事全做不成,不想做的事一件又一件,怎么做都做不完?!”

    孤寂的冷,伴著白大仞的哭泣聲讓整件事變得格外難以忍受。不知名的鳥兒站在門外的樹上聒噪著,一聲催一聲,好似催著人趕緊來,趕緊走,趕緊奔赴山下煙火氣的鮮活世界,但你總歸會回到這里,哪怕生前身軀和本事再大,也只占用小小的一個盒子。

    唐梨推開程廬,仰臉擠出一個笑,“等我?!?/br>
    程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伸手想攔,卻沒攔住。

    唐梨疾步走出去,掏出手機給古漳打去電話,“快,老娘要整事,整大事?!?/br>
    -

    殯儀館從沒有安寧的時候。每時每刻就有剛剛去世的人被送進來,緊跟著的是一群痛不欲生的親朋好友。有人強撐著精神跑上跑下購買各種服務,有人麻木地枯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還有人哭得拉長了音跟唱歌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們不愿意輕易碰觸的畫面。

    火葬室外排隊的不是活人,而門口的電子屏幕上閃爍的也不是活人的名字。

    某某某,已火化。

    某某某,已火化。

    某某某,已火化。

    哀樂,哭泣,呻、吟,悲鳴……充斥著的全是讓人不忍入耳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輛輛黑色的車排隊徑直開了進來,占據了原本就緊張的停車位。

    白大仞蹲在門外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咻得站了起來。從車上魚貫而下的是安老頭在養老院的朋友們,老頭老太太們互相攙扶著,還沒邁進靈堂就哭得稀里嘩啦,瞬時靈堂熱鬧起來,到處流淌著熱鬧鮮活的人間氣息。

    緊接著,走下車的是安老頭在老家的好幾位親戚,他外甥抹著眼淚說不是不想來,實在來一趟不容易,幸好有人親自開車過去接,他才叫著大家都來送舅舅最后一程。

    一列列穿著黑色西服的工作人員雙手捧著精致的花圈走進來,恭敬送上,三鞠躬后朝程廬和安家親戚再次鞠躬。

    程廬皺著眉,抬腳走了出來。

    白大仞一臉嘆服,“梨姐威武啊?!?/br>
    烏泱泱的人朝這邊走來。

    走在前面那波人,是當年和安老頭一起搞樂隊的朋友們,他們要么在安老頭家蹭過飯,要么借過安老頭錢,一起組過隊,一起被觀眾丟過臭雞蛋,只是這些年只有安老頭還沉浸在這個毫無回報的世界里,其他人被現實壓得再不敢提夢想兩字。所以人心散了,人也就疏遠了。

    再次聽聞安老頭的消息竟是他的死訊。這幫兄弟立馬繃不住了,紛紛跪地痛哭,一時間整個靈堂更熱鬧了。

    再往后,一群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人們徑直走了進來。他們人人手上拿著fantasy樂隊的物件,有宣傳海報,有各時期的專輯,還有應援衫等等各種周邊,為首的那位朝程廬鞠躬,自稱是fantasy粉絲站的站長,大家聽聞有一位老粉過世,感慨不已,自發前來吊唁。他們送來的這些旁人不稀罕可老粉一定會稀罕的周邊是大家送給安老頭的禮物。希望他在天堂里能夠繼續從fantasy的音樂里汲取快樂和力量。

    程廬眼眶里充斥著nongnong的霧氣,整顆心又沉又暖,他鄭重鞠躬,連連道謝。

    抬眼看去,一直尋不到那個他此時此刻特別想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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