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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母比他兒子強些,能抓住重點。聽到「禁閉兩月」,眼前一黑,立時呼天搶地:“我的兒啊,這是要把你關起來?你傷得這樣子,去了那什么自訟齋,無人看顧,可不是要命的勾當?” 顫巍巍站起來,“娘去找那勞什子祭酒理論,官府殺人還有個規程,怎么你來這鬼地方讀幾本書,卻連命都要冤枉送掉?” 程章咳了一聲:“新任祭酒已于前日到學,是荊湖路來的幕阜先生?!?/br> 臉一板,刻意加重語氣,問道:“顧瑀,你當真沒什么大礙?” 這話誘導的意思太過明顯,仲簡不禁抽抽嘴角。若是顧大少爺還聽不出個名堂來,可委實是個繡花草包了。 顧瑀一雙桃花眼使勁眨眨,程章的臉便在這眨一眨之間,時而意味深長,時而嚴肅端正,變幻莫測。 顧瑀恍然:“仲達,啊,不,程學錄,學生這傷實是極重,郎中說了,不可輕易移動,否則輕則癱殘,重則斃命。還請學錄替學生呈情,求祭酒給學生一個活命機會。學生一家老小,感激不盡?!?/br> 恒娘低頭想笑。顧瑀一急起來就露猴子屁股,連場面話兒都說不利索。 他就是顧家最小的了,哪里還有什么老「小」?心中又想,還是顧員外老辣,先下手為強,把個兒子打得鮮血模糊,看著可怕,其實看這說話不喘臉色還紅潤的模樣,都是些皮rou功夫而已。反倒讓太學不好再重罰他。 程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紋絲不動:“好,我一定替你轉達?!毖凵癫挥勺灾鞒坷镛D了一圈,落在童蒙床鋪時,微微黯然。 趁著程章以同窗身份重新拜見顧伯母,聊敘私誼之機,恒娘與蒲月三言兩語,敲定分工。 恒娘暫去料理今日的衣物,仲簡與她一起出去,尋機低聲問她:“程章有什么問題么?你為何一直盯著他瞧看?”眼神十分古怪,莫可名狀。 “好些日子沒見過程學錄了,覺得久別重逢,分外親切。仲秀才可別胡亂用詞,引旁人誤會?!笔裁唇卸⒅瓶??別人還以為她對程章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過是一邊看著程章那張正氣凜然的國字臉,一邊回想童蒙柜子里那三封用詞大膽火熱、叫人臉紅心跳的情書,一時有些分裂,無從適應罷了。 迎著仲簡寫滿「你當我傻」四個字的眼神,忽然神秘一笑,反守為攻:“月娘有什么問題么?你為何那般纏綿地看著她?” 仲簡一怔,忽然發現自己處境微妙:他要調查蒲月,必然得想法接近。事涉機密,不能透露給外人知曉。 恒娘卻有意嫁他,正在設法勾引。若是被她看見自己與蒲月走得近了,豈不是會平白生出事來? 恒娘見他一張俊美面容忽然扭曲,嚇了一跳:不過問一聲月娘,就惹他面驚風了?不至于吧,今日才見一面,就這么上心?心中酸酸,有點嫉恨起蒲月來。 同是女人,她自問長相身姿不比蒲月差了。怎么仲簡對她,就一副公事公辦。對蒲月,就一見鐘情了?哎呀呀,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還沒酸上一會兒,忽然一凜:蒲月是什么人?她也是辦小報的,還是自己的死對頭。若讓她攀上仲簡,要想整死自己,不是動動手指頭的功夫? 隨便捏個什么妄議天家、有傷風化的罪名,就能把自己的小報封了。 再把人往京兆府送那么幾回,就算京兆尹大人明鏡高懸,放了自己回去。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了。 冷汗滴落,再沒空理會那些迎風自艾的小情緒。眼神往房中一梭,蒲月正侍候顧瑀喝水。 心中惡狠狠立定主意:絕不能讓你得逞。 仲簡默默收回目光,果然他所料不差。 第22章 楹中口角 過了晌午,天仍未開,風吹得更緊,刮面生疼。丙楹中有傷患,顧瑀一早就嚷嚷著,讓閉了門窗。 李若谷與他有隙,偏將窗戶大開,冷風直灌進來,氣得顧瑀捶床大罵:“怪道市井中不肯做「福建子」生意,最是刻薄小人?!?/br> 李若谷裹了棉被,捧一杯熱水,罩一盞油燈,坐書桌前看書,頭也不抬,反唇相譏:“還有力氣罵人,可見肝火盛,合該天公出手料理?!?/br> 楹中諸人都不好勸,宗越微笑道:“仲玉莫急,要我說,子虛這窗開得恰好。外傷最怕捂著,毒邪阻滯,極易長癰滲水。略透透風,反倒有利愈合?!?/br> 余助正坐在他床上,與他討教功課,聞言附和:“遠陌日常習武,對外傷處理有經驗。他說的,當是不錯。仲玉只管聽他的?!?/br> 顧瑀這才不吱聲,就著恒娘手上吃了幾口牛乳煮桂花元子,搖頭推開,重又趴下,忽然問道:“恒娘,那月娘是新來的?節性齋以前的娘子不是叫娘么?” 恒娘正低頭,把碗勺收入顧家送來的漆木食盒,聞言,手上一頓,方淡淡回答:“愛娘日前尋了短見,如今是月娘代理?!?/br> “尋短見?”顧瑀一顆已經趴好的腦袋一下子立起來,聲音里有驚嚇,“怎么會這樣?” 猶疑地看一眼恒娘,“那個,恒娘,他們節性齋的人有沒有找過你?” “上個月找過我,說是有人跟他們推薦我去做浣娘?!毙南禄腥?,抬頭看過去,“是顧少爺替我介紹的生意?” “我沒想到,那愛娘竟然……”顧瑀慢慢趴下,茫然問道,“是這個原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