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 付沉放下信,忽然有點想念遙遠的西藏。 丹朱是他變成人后,下山遇到的第一個人類。 丹朱夫婦沒有把他當成怪物,反而善良地讓他住進家里,教他說話和穿衣服,丹朱甚至帶著他放牧騎馬。 活佛和其他牧民同樣沒有排斥他,他們覺得雪豹變成的人是護法神化身,到人間祛除災厄,帶來吉祥。 付沉為人的第一年,出乎預料得到了人類的寬容和善待,是以不曾憎恨過人類。 就算他來到內地后,有些人把他當成了妖怪驅趕,他也原諒了他們,理解他們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帶來災禍,不是怪物。 就算沒有人愿意相信他,付云也一直堅定在他這邊,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 后來來到特控局,里頭人類獸人相混雜,難分彼此,更覺得自己同尋常人沒什么兩樣。 盔甲并不是與生俱來,曾經被善待過的人才會無懼而堅強。 . 付沉正對著信出神,忽然聽付云低低道:你第二次手術的時候,我讓醫生順便把炸彈取出來了。 付沉愣了一下,隨后揚起一抹笑意,開玩笑似地:組長終于良心發現了? 付云似乎也想笑,但笑不出來。他從信封里又掏出一張紙,遲疑了一會兒才遞過去:我給局里打的申請通過了,簽了這份文書,你就可以重獲自由。 你想回去的話,到藏歷新年我送你去卓瑪那里。 付沉頓時拉下了臉。 什么意思? 等你的身體好了之后就走吧,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你的資料非檔局那邊已經入了檔,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去逮你了。 付沉給氣得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過一陣子冷聲問道:你是要趕我走嗎? 付云心里其實也拉扯得厲害,自己都在同自己較勁兒,說話不由得沖了一點。 我也是為你好,這種情況萬一在來一次,誰能受得了?離開特控局做一只自由的豹子,不比天天受傷要好嗎? 付沉看向付云塞給他的那份釋放文書,上頭明晃晃說明了付沉可以行使公民的權利,擁有公民的人身自由,因此付云不用將他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監視。 也就是說,他們的關系不再受文書保護,付云可以借著公事公辦的名義把礙事煩人的雪豹踹掉了。 付沉當即炸開了鍋,甚至氣得從輪椅上噌地站了起來。 他用比當初被按著爪子畫押還暴烈的語氣吼道:這玩意兒老子不簽,誰愛簽誰簽! 才剛吼完他就感覺眼一發黑,腦內眩暈得厲害,耳朵轟響。 付沉腳步晃兩步就想倒下去,把付云嚇了一大跳。 付沉你冷靜點,快坐下! 付沉想甩下這人就走,無奈體力不支還被摁回輪椅上。 怒極之中厲聲發問,卻無端帶上一絲委屈:我拼命是為了誰?你就沒想過要問問我,我想不想走嗎? 貓咪把自己氣壞了,付云趕緊蹲下查看他的情況。邊看邊低聲咕噥了一句:我就舍得讓你走么? 你說什么?付沉耳鳴得厲害,一時沒聽清。 付云當機立斷,把病貓推回病房找醫生。 戰火暫時停歇,但隨之而來的冷戰卻同樣不讓人消停。 一人一豹相伴了六年之后,終于吵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存稿有點多,今天去訓練回來一打開,發現這行文格式弄的啥玩意兒 (我太菜了) 這幾天會陸陸續續把前文給先大修一遍,但不會影響日常更新,請各位寶寶放心~ 第21章 【雪豹】初雪 付云煩惱了兩天,因為貓咪整整兩天都沒有同他說話。 他冷靜下來之后,覺得錯在自己。他有他的考量,貓咪也有貓咪的想法。 他出于安全和自由考慮,單方面覺得貓咪該走;貓咪留戀他,單方面一定要留下,甚至還豁出性命保護他。 平心而論,兩個孤零零的人相伴了這么久,要離開的時候還真沒那么容易就放手。 付云覺得自己錯判了貓咪的意思,或許他根本不想離開自己。 雖然貓咪可能只是戀主,并沒有別的意思,付云還是感到很快樂。 快樂之余又心平氣和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并且開始試圖道歉。 但某只大貓明顯不這么想。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只雪豹氣炸了。 他的背毛豎了兩天,護士來檢查身體問話時他也只簡單答幾句,付云一出現他就立刻變回雪豹,還佯裝聽不懂也不會講話,只沖著他齜牙咧嘴。 就算偶爾不得不以人形出現,付沉使勁將自己唯四能用的手指縮回繃帶里,惟恐一不注意被抓了手去畫押。 付云又無奈又好笑,哄也哄不動,只得先暫時回避一陣,待他氣消了再去哄。 . 付沉其實沒想鬧太久,夜晚趴在床上的時候,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有錯。 付云的態度很搖擺,也沒有一定要趕他走的意思。只是他心里有鬼,稍一刺激就成了□□桶。 付云大概沒他那種意思,只是覺得貓咪可有可無,有了更好,可以互相做個伴。 但放到他這里就變成了一件不能忍的事情,那人大概還弄不清楚貓咪為什么發這么大的火。 他趴在厚厚的被子下面,忽然就覺得有些委屈。 他喜歡付云,但是不能告訴他,萬一付云就此厭惡他,他就連小寵物都沒得做了。 可還是想告訴他想被他知曉自己的心意,甚至妄想著能得到回應。 雪豹悄悄偏過頭去。 貓科動物的眼睛在黑暗中非常好使,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付云熟睡的側臉。 付云的睡容似乎很疲憊,每天跑上跑下比他還虎,都快讓人忘了他也是一個傷病號。 他忽然就不想再鬧下去了。 付沉悄悄從床上起來,四爪落到地上站穩,隨后順著氣味,一步一個腳印走到柜子前,悄無聲息地拉開抽屜,將那兩份公文丟進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又悄悄拱開付云的被子鉆了進去。 . 第二天付云醒來時,發現自己陷在一團略微堅硬的厚重皮草里。 付沉將他整個人抱在懷里,腦袋塞在他脖頸里睡得正香,鼻息平穩溫熱,陣陣滑入寬敞的衣領。 付云看了一眼雪豹搭在自己腹部上方的粗壯前爪,只覺得快要痊愈的肋骨又斷了回去。 但他想了想,又重新躺回去,閉上眼反手擁住貓咪。 秋天的清晨,風從窗口灌進來,已帶有些許涼意,纏在床上的一團暖暖融融,只覺得這風舒適而安心。 兩種頻率的呼吸漸次起伏,相互交織,房間里只有風撩撥窗簾的輕響。 冬天就要來了。 . 十一月底的時候付云就已痊愈,又投入到特控局的工作中。 杜賓在十二月初時也已康復出院,趙漢東更是休息了兩周就帶傷返崗,同眾人一起處理鳳頭驄案件繁雜的收尾工作。 安置區一下子涌進幾百號人,其中近一半都是危險人物,一下就把負責后方工作的句芒組忙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安置區徹夜燈火通明,句芒天天加班到凌晨,大有趕超猙組,成為特控局最能熬部門的勢頭。 猙外出歸來后,才得知押送戌狗的車輛半道被一伙人劫持,雙方發生了激烈火拼,對方在將戌狗擊斃后便迅速撤退,留下一地死傷。 這件事被麒高度重視。未由于是獸人,得以申請收押在安置區。 于是付沉曾經的房間被空了出來,未成為新的甲級A區1號犯,并被派了多于一倍警力看守。 但未沒有再爆發出曾經被強化過后的強悍戰力,反而經歷了好幾次心力衰竭,折騰得句芒手忙腳亂,差點沒保住這個重要的人犯。 未蘇醒之后精神仿佛也沒有恢復,整個人神情呆滯,反應遲鈍,句芒 的人給他檢查過后, 猜測這是強化藥劑帶來的損傷。 付云住院期間,雖然有一部分工作必須經由他的手,但局里的大體工作還是老杜在主持。 那段時間老杜一邊處理繁雜的公事,一邊牽掛杜賓的傷情,整個人都憔悴不少,絲毫沒了原先風流大叔模樣。 杜賓返崗的第一天,老杜就將他叫去劈頭蓋臉訓一頓,恨不得讓他卷鋪蓋老實回家呆著,找份踏實穩定的工作。 杜賓面無表情聽了四十分鐘,隨后搖著尾巴愉悅地走了,大概狗子覺得罵他也是為了他好。 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但根據他出辦公室時看起來心情不錯的背影,老杜覺得如若下次碰上這種事情,杜賓還會這么干。 午自從逃到公海上便沒了消息,殷翔當初追出去老遠,直到撐不住時才不甘心地恨恨折返。 幾個月來一直在同諦聽捕捉午的蛛絲馬跡,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來也頗有點精練干員的意思了。 午的地下基地十分龐大,悲喜神此番遭遇重創,頓時將自己的馬腳小心藏了起來。 逼問出的線索全部中斷,特控局不得不暫時停止搜查。 但這些事情付沉都不知道,他在醫院里躺了快三個月,現下正收拾了東西,歡歡喜喜準備出院。 . 晚上九點,付沉終于等來了接他的人。 付云返工的第三天就接到一個外出的任務,去黔南逮山貓一走就是大半個月,直到付沉出院日的凌晨才匆匆回來。 由于付云走的時候兩人還沒從冷戰的后勁里緩和過來,是以付沉對于這次出差并沒有什么過多的關心,直到某人消失近一個星期才反應過來。 不得不說暫時分開真是解決吵架冷戰的一種良方,付沉在鏟屎官走了四天后,就已經想得不行了。 待到付云回來時,雪豹已基本沒了什么脾氣,歡歡喜喜地待在醫院里等著被領走,還態度堅決拒絕掉老杜幫忙接人的提議。 付云還穿著一身沖鋒衣,冬季黔南大山深處的濕冷堪比北方的低溫,付云下了飛機連衣服都不用換,在特控局交接了一下案件便馬不停蹄回來接自己的貓。 才推開病房門,一個陰影就帶著房間里的暖氣將他包裹住。 哥!你回來了! 貓咪直接把自己熊抱住,付云被勒得喘不上氣,笑著讓他松手。 付沉變成人形時比他高了半個頭,抱他時他可以聞到付沉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很好,看來他不在的時候貓咪有自覺洗澡洗衣服。 付沉已經換好了一身淺白的藏袍,付云將他放在床頭的行李袋一拎:走吧,我們回家。 . 住院大樓里靜悄悄的,病人們早已按時入睡,走廊上只有護士來回走動查房,靜悄悄守護這群脆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