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 第40節
裴嶼舟不放心若梨一人在房里沐浴,便找了個在客棧做雜活的老婦人進去服侍。 阿七在房里沖澡,他則抱著手臂靠在兩個客房之間的廊柱上,留意著里面的動靜。 “姑娘,你可真好看?!?/br> “這身子太軟了,又白又細?!?/br> “胸和屁股小了點,但瞧著你年紀小,不妨事,等成了親就好了?!?/br> 半天過去,只有福嬸一個勁地說些越發不著調的夸獎話,而若梨始終不曾回個只言片語。 不過她此刻多半是羞紅了臉,什么也說不出。 唇角揚起,裴嶼舟若無其事地揉了揉通紅的耳廓,莫名的有點燥熱難耐。 話真多。 最后少年深吸口氣,轉身回到隔壁房間,關門聲都比平常急躁響亮了幾分。 無言以對,正尷尬笑著的若梨聽到這陣響動,原本就已潮紅的臉更熱了幾分,忍不住在心底罵了聲“登徒子”。 沐浴而已,她如今又不可能跑,有什么好聽的。 “剛剛那位公子可是姑娘的相公?” 福嬸自然也聽到了動靜,她仔細為若梨擦拭著背脊,心思卻很是活絡。 他們二人多半是剛成親,家境殷實,平日里仆從成群的小夫妻。 畢竟她活了這大半輩子,可真沒見過像他們這般登對,又絕頂好看的人。 聽到這話,若梨想也不想就搖頭。 “他是我哥哥……” 垂下眼簾,少女細聲喃喃著,嬌怯的模樣格外招人心疼。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的福嬸自覺了然,嘴上卻忍不住打趣:“我瞧著那公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尋常?!?/br> 登徒子的眼神當然不尋常了。 心里犯嘀咕,若梨面上卻仍是一片柔軟之色,她沒有回答,只掬起捧水灑在雪白細膩的胳膊上,細細摩挲著。 洗了半個多時辰,若梨方才依依不舍地出來更衣,擦拭發絲。 福嬸走后,她躺在床上,眼簾半垂,眸中難掩倦怠之色,唇角的笑意卻很美很甜。 熱水澡實在是舒服,整個人也輕松不少。 片刻之間,若梨耷拉著的眼簾便緩緩合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日落黃昏,裴嶼舟敲門時,她剛爬起來,正迷迷糊糊地坐在床畔,眼簾時開時合的,倦意依舊。 她已有好些時日沒睡得這般舒服自在了。 套上鞋襪,若梨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摸索著往門口去,將門閂移開后,她拉開門。 正要側身給他讓路,她又猛地想到什么,趕忙將身子轉回去,順便用雙手撐著門框,擺出不讓進的樣子。 “我自己拿進去就行?!?/br> 伸出手,若梨暗示裴嶼舟將食盒給她,可半晌也沒等到。 視線淡淡地落在她慌亂的小臉上,少年不緊不慢地道:“這還有我的飯?!?/br> “那你先拿回去吃,我一會兒就過來?!?/br> 雙手放下后便背在了身后,指尖不停攪著,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焦躁,若梨的面頰隱隱泛起紅暈。 沐浴過后,福嬸又幫她將肚兜和褻褲都洗了,晾在窗戶附近穿起的繩上,約莫要等到明日才能干透。 他們一進去就全看到了。 瞇了瞇眼,裴嶼舟看她這副難以啟齒的模樣,神色有幾分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沒再為難若梨。 不然只怕沒兩句又要哭鼻子。 “過來吧?!?/br> 轉過身,裴嶼舟掃了阿七一眼,對方立刻會意,趕忙推開他們的房門,將吃的一一擺上桌。 心終于緩緩落下,若梨抬腳出去,又將門牢牢關上,好像里面真藏了重要的秘密。 斜靠在廊柱上,裴嶼舟瞧著她這副緊張得像做賊的可愛模樣,有點想笑。 小傻子。 不知道這樣更容易吊起人的興趣? 若梨坐定后,裴嶼舟方才提著食盒走到桌前,將菜端出來擺好,順便把筷子遞到她手里。 盤里的rou有肥有瘦,但若梨從小就進不得肥膩,嚼到一點都能嘔,所以裴嶼舟將瘦rou上掛著的零星肥rou塊都剔進自己碗里,而后才夾給她。 這桌菜說不上多美味,但總比之前啃的干糧和rou干要好許多。 一小碗飯吃完,又喝了些菜湯后,若梨便放下碗筷,起身要回去。 “程若梨,你衣服后面怎么有塊紅斑?” 只是她沒走兩步,裴嶼舟帶著幾分詫異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眉目微蹙,他緊盯著那塊所處位置甚是尷尬的鮮紅,眼神卻漸漸凌厲。 這顏色越看越像血。 她受傷了? 想到剛剛若梨不安的模樣,裴嶼舟的臉色越發難看,心口焦灼。 他下午小憩了一會,醒來后阿七告訴他無事發生。 但如今怎么看都不像沒事。 因著他的話頓下腳步的若梨有過片刻的茫然,繼而瞳孔放大,只覺得慌張又難堪。 她抬腳便往外跑,卻沒注意到門檻,險些絆倒在地。 追上來的裴嶼舟扶住她的身子,二話不說就把人橫抱起來,三兩步之間便到了她房門口。 “你別——” 若梨阻攔不及,門被踢開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第34章 離京城 走進兩步, 裴嶼舟停了下來,凌厲又警惕的視線下一刻就僵在了掛著的那些衣服上…… 狠戾未退,又多了呆滯, 他的神色甚是滑稽。 直到若梨劇烈掙扎裴嶼舟才猛地回過神,她像是成了燙手山芋, 以至于他的手都開始無處安放。 回過神后,他快步走到床邊將人放下, 只是下一刻若梨便又猛地站起,小腦袋猝不及防地撞向他瘦削的下巴,突如其來的劇痛讓裴嶼舟下意識后退,低低地“嘶”了一聲。 同樣磕得生疼的少女眼里的霧氣越發濃重,她捂住頭, 紅著眼眶,崩潰地大吼:“裴嶼舟你究竟何時才能尊重我一些!” “你給我出去!” 上次她這般還是在出逃被抓的時候,只是此番若梨應該是惱羞成怒居多, 但不管出于何種原因,都與裴嶼舟脫不了干系…… 少年啞口無言,甚至覺得地板莫名燙腳, 站立不定, 可又覺得這樣走似乎也不大對。 只是眼看著若梨的眼眶就要盛不住那越發濃重的水霧, 他猛地咽了咽喉嚨,立刻轉身往門口去。 關門聲清晰又響亮。 緊咬住唇瓣,若梨蹲下身,環著膝蓋努力克制源源不斷的,因著羞恥和狼狽產生的委屈。 半晌, 她拿起床頭架子上豎著的盲杖, 將門閂上后, 方才來到軟榻上放著的兩個大包裹前,尋一個用綢緞裹得嚴實的小包。 這是她第一次來月事。 大多女子十二三歲便至,她卻遲遲沒有,春枝離開前還在憂心此事,叮囑她平日多吃些,養好身體,莫要憂心太多。 丹顏和丹青雖也詫異,但出發前還是給她備了些,畢竟若梨沒多久就要及笄,也該來了。 第一次用難免有點生疏,好在先前春枝,以及丹顏丹青都教過,所以沒一會兒若梨就將月事帶弄好。 裴嶼舟出去后并沒有回隔壁的房間。 雖然喉嚨眼仍有點干,耳廓的紅也沒淡去,但他的呼吸有所平復。 冷靜下來后,晾著的肚兜倒成了其次,那塊血斑卻一直在腦中徘徊不停。 他想不通,更不能指望若梨解釋,便只得去尋下午請來幫忙的福嬸。 沒想到看著直爽不羈的少年會有這般吞吐的時候,正在洗碗的老人自然感到詫異和好奇。 不過聽到“流血,位置特殊”這幾個字后,她眉眼間便只剩下無奈,還有點難以置信。 這少年對女子之事竟沒有半分了解? 按理說他們這些公子哥的房里不都是早早就安排人,給他曉事? 不過如此看來他對那小姑娘還算上心,只是她這一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 輕輕咳嗽兩聲,福嬸不疾不徐地道:“公子不用擔心,你meimei這是來了月事,凡是女子都會有的,每月來一次,少則三四日,多則六七日?!?/br> “這段時間切不可貪涼,也不能吃辛辣刺激的,若是腹痛了便熬些姜湯給她喝,疼得厲害的話最好請大夫來施針?!?/br> 裴嶼舟聽后一臉驚愕,眸光罕見的有些僵滯,他幾乎是下意識反問:“要流這么多天血?為何又會腹痛?” 還未說完他腦中便涌出了若梨的神色,最后在心底長舒口氣。 她應該是不疼的。 一直忙著洗碗的福嬸又耐心解釋:“腹痛因人而異,但要是不注意保重身體,也很有可能不舒服?!?/br> “還有啊,女子來月事前通常會有些征兆,像是脾氣變大,腰酸,頭疼……”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裴嶼舟從荷包里取出一錠碎銀遞到她面前,卻見福嬸不停搖手,已有點渾濁的眼眸中滿是堅定的拒絕之意,“幾句話的事,我可要不得這些錢,你快收起來?!?/br> 雖然這錠銀子夠他們一家用很久,卻不是她該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