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 第7節
若梨梳著最為簡單的發髻,如云般濃密柔軟的青絲間只纏繞著一縷淺色的發帶,再加上臉上沒有多少血色,看上去更為嬌弱,卻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她用帕子掩住唇瓣,咳嗽了幾聲,待到緩過來后,少女移開了落在書上的視線,看向大半籠在陰影中的院子,柔聲道:“春枝,我不去便是最好的?!?/br> 除了春枝,大約沒有人希望她今日去找裴嶼舟。 況且就算她真心祝福,到他耳里大抵也只?!皡挓倍?。 他們之間的情誼似乎就這樣消失殆盡,也或許本就不值一提,不過是她一直以來看得太重。 婢女本想再說什么,可見若梨合上了書,攏著毯子輕輕閉上眼,便只得將到了喉嚨眼的話咽回去。 事在人為,若她這般下去,便等于將世子拱手讓人了。 末了,恨鐵不成鋼的春枝在心底重重嘆了口氣,俯身為若梨捻毯子,動作輕柔。 而此刻弈住院的書房,微服出宮的姜昭云卻像只雀鳥,繞著書桌前的裴嶼舟說個不停。 頭上的朱釵也隨著她輕快雀躍的腳步清脆作響。 半晌,大約是意識到裴嶼舟的不耐煩,一身明艷宮裝,珠光寶氣的公主站定在書桌對面,再一次將打開的,裝著玉佩的錦盒捧到裴嶼舟面前,只差一點便要磕到他高挺的鼻梁。 “嶼舟哥哥,這塊玉可是我專門請寶慶寺的住持開過光的,戴著它你一定可以高中!” 纖長的眼睫扇動了兩下,姜昭云依舊保持著獻寶的姿勢,抹了口脂的櫻紅小嘴微微嘟著,俏皮的模樣淡了她不少與生俱來的嬌縱和貴氣。 “知道了?!?/br> 抬起手,裴嶼舟用兩根手指抵著冰涼的錦盒,將它從眼前推開。 管它開沒開過光,反正他從不信這些,也不會帶。 倒是姜昭云,不請自來就算了,還這般能說會動,程若梨雖時??嘀鴱埬?,卻比她安靜多了。 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念到她,裴嶼舟眼中情緒有點凝固,就在他不爽地蹙眉時,放下錦盒的姜昭云又道:“嶼舟哥哥,你的未婚妻給你準備了什么?” “拿來給我看看嘛?!?/br> 屋內突然靜了下來,氣氛莫名變得壓抑。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失去meimei,即將失去老婆的裴狗:關你屁事。 感謝在2022-03-02 20:55:04~2022-03-04 10:04: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美味蟹黃堡 5瓶;丘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章 困芳華 姜昭云撥著步搖上垂落的流蘇,眼神一動不動的。 半晌,她心下確定,唇角便忍不住揚起,同時移開視線,努力將眼底的笑意藏住。 放下流蘇,小公主雙手背在身后,故作驚訝道:“她不會什么都沒送吧?” “不過時辰還早,晚些時候應該會過來的?!?/br> 若無其事地將錦盒往裴嶼舟手邊推了推,姜昭云雖是在寬慰,心底卻在發笑。 算那寒酸丫頭識趣。 “時辰不早了,我還要看書?!?/br> 裴嶼舟掀起眼簾,皮笑rou不笑地看向姜昭云,手卻準確地覆在盒子上,“啪”的一聲將它蓋起,推到一旁,動作利索決絕。 明日就要考試,他懶得跟這個見縫插針的刁蠻公主廢話。 他跟程若梨之間的事她沒資格置喙。 “嶼舟哥哥,那我先走了?!?/br> 知道他此刻很是不耐,自己也不該在考前過多糾纏打擾,但姜昭云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眼神。 可惜裴嶼舟壓根沒抬過頭。 不管走得多慢,她終究會來到門口,提起裙擺正要抬腳時,姜昭云咬了咬唇瓣,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再次看向英氣勃勃的少年,揚聲道:“明日考場人多繁雜,我不便過去,但玉佩你一定要戴上!” 說完后,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姜昭云只得摁著不甘咬牙離開。 至少他沒跟以前一樣將她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丟還回去,說明玉佩多少還是合他心意的...... 腳步聲完全消失后,裴嶼舟將那枚價值連城的玉佩拋進堆放舊物的箱子里。 不知道姜昭云哪根筋搭錯了要纏著他,但他沒興趣接受她強制的好意。 傍晚時分,收拾好在考場所需的一應用品后,裴嶼舟隨母親去前廳用晚膳,原想多陪她走走,將她送回皓月院,但姜錦芝不想兒子考前累著,便讓他早些休息,不必遠送。 回到廂房,正要解衣沐浴的裴嶼舟看著不遠處的床榻,放在腰帶上的手不知不覺頓住。 細想之下程若梨過去從沒主動找過他,反倒是他經常去那個陰僻小院,將人半哄半騙出來。 后來她生了場重病,被送去公主府靜養,不久后他也去了衡陽書院念書,二人才見得少了。 不過裴嶼舟隔三差五就給她寫信,寄東西,完全不在意她回避的,近乎冷淡的態度。 “世子,浴湯已備好,您——”去哪里…… 貼身小廝阿七看著少年散著不爽,明顯是生人勿近的挺拔背影,默默咽下后面的三個字。 還是不要火上澆油的好。 裴嶼舟走得很快,最后直接飛檐走壁,高高豎起的發拂過他線條剛硬完美的臉龐,將他眼底翻滾的濃墨隱隱遮擋。 幾近無聲地落定在若梨的院子,他徑直走到廂房門口,抬手敲門。 “咚咚咚”三聲,比平常重些,卻還算平穩。 出來開門的春枝看到裴嶼舟時愣得不輕,若非屋內響起的咳嗽聲,她還能懵上一會。 “世子,您怎么——” 時辰已然不早,裴嶼舟不想再耽擱,便直接打斷:“我找程若梨,你先出去?!?/br> 眨了眨眼,徹底回過神的春枝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不過她反應還算迅速,立刻遵從命令出屋,讓裴嶼舟進入。 屋門合上后春枝方才抬起頭,兩只布著薄繭的手交握在一起,久久未松。 不管世子為何來找姑娘,至少此刻含霜姑姑不在院中。 回到國公府后她便時常去長公主院里,晚上也多與蘇嬤嬤她們同住。 如此她與姑娘倒也落得輕松。 許是今日的燭火有些刺眼,所以看到他頎長身影的一剎,若梨的眸中暈開了點點濕意,她自榻上坐起,將身上厚實的毛毯放下,全都搭在腿上。 可她終究沒有多看,只垂下眼簾,囁嚅著唇瓣輕輕道:“世子?!?/br> 盡管來這一趟目的明確,但看著這般蒼白羸弱的若梨,聽著她柔軟而疏離的呼喚,裴嶼舟竟一時無法開門見山。 屋內氤氳著他熟悉的苦藥味。 意識到自己的猶豫和遲鈍,他故作若無其事地來到梳妝臺前,微微靠著,單足點地,雙臂環胸,姿態隨意但壓迫感依舊。 清了清嗓子,裴嶼舟重新看向對面的若梨,有些別扭地道:“你又生病了?” 雖是想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不過他到底直接慣了,屬實不像。 他的問候突如其來,雖不敢多想,可若梨卻覺得喉嚨似乎變得好了一點。 纖細的指尖無意識地劃了劃膝頭柔軟的毛毯,她搖了搖頭,柔聲道:“偶感風寒,沒有大礙的?!?/br> 說完,若梨便想起他明日的考試,也顧不上心底紛亂的情緒,抬頭看向他:“世子將赴考場,莫要過了病氣?!?/br> 而一直盯著她看的少年顯然也沒準備,幾乎就在對上若梨視線的一瞬,他飛快地偏過頭,躲開了。 “過不了,我身體好的很,不像你?!比醯煤孟裎覍δ愦狄豢跉舛际窃谄圬撃?。 裴嶼舟挺了挺腰桿,抱著手臂的修長雙手同時收緊,又緩緩放松,他意識到此刻自己似乎有那么些挫,便又回過頭與若梨對視。 在她如水般清柔綿軟的目光中,少年竟短暫地腦中一空,忘記了說事。 以為是自己的擔憂讓他覺得面子上過不去,若梨緩緩垂下小腦袋,斷了二人之間眼神的糾纏。 一舉一動卻是比裴嶼舟自然許多。 “科考畢竟是要事,世子寒窗苦讀多年,慎重些總——” “行了,我來是要跟你說正事?!?/br> 蹙了蹙眉,少年的眼神又如往常一般桀驁,他有點不耐,便打斷了若梨的話。 類似的叮囑這幾天聽得太多,雖然多一個少一個并無所謂,但他此刻不想浪費時間。 無法直言的心意就這般被打斷,若梨心里自是酸楚,好在她將情緒都藏在了半垂的眼簾后,除非彎腰湊到她面前,否則什么也看不到。 裴嶼舟要與她說的正事只有一件,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聽。 “程若梨,我發現你從沒主動找過我?!币矝]看出你哪里喜歡我。 不過管她喜不喜歡,他主動說出來倒顯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肌rou緊實的胳膊,少年的瞳孔變得深邃,而他的唇角卻揚了起來,笑意慵懶,讓人不安。 被他問到的人眸光輕顫,眨眼的動作沒原先那般自然了。 她用帕子掩住唇瓣咳嗽起來,小臉也因此多了病態的潮紅。 再次開口時,若梨的聲音難免有些干啞,語氣莫名讓人覺得敷衍,“世子身份尊貴,我不便打擾?!?/br> 輕嗤一聲,裴嶼舟松開環胸的手,站直身,并往前走了兩步。 但只是這些微的轉變,燭火下他的倒影便已迫近若梨,氣場也強了許多。 “你要真這么想怎么不拒絕?” 沒想到裴嶼舟會同自己繞圈子,若梨心里多少有點訝然,但她并未慌張,只輕聲回道:“若梨不敢拒絕世子?!?/br> 不敢,也不會。 深吸口氣,裴嶼舟聽著她毫無漏洞,卻明顯是搪塞的話,心里難免有些煩悶,便不耐地道:“少擺這副無辜模樣,我不信你不敢?!?/br>